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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有料到,這樣的兩個混不吝,會陰差陽錯的成為師徒。 張熙寒本就如天地間一葉飄蓬,無依無靠,好容易尋到了這么個師父,自然是日日黏糊、夜夜惦記了,年糕糖成精一般膩歪了好幾日,師父長師父短的叫著,總算是將納蘭千鈞從鬼界給帶到了人間。 “小師父,你看,這就是我住的地方了?!?/br> 二人一前一后踏入了狹小卻結(jié)實(shí)的茅草屋,一柄白玉扇骨將竹簾輕輕掀起,納蘭千鈞狐疑地掃視了一番,發(fā)現(xiàn)茅草屋內(nèi)里溫暖明凈,桌椅床榻、鍋碗瓢盆一應(yīng)俱全,也的確稱得上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了。 這小無賴幾日不在家,此屋卻依舊干爽潔凈,看來愛干凈是自幼在寺廟養(yǎng)出來的習(xí)慣了。 納蘭千鈞眼底微露詫異,話音一轉(zhuǎn),卻道:“你買了這鍋碗可派上用武之地了?” “若是能派上用場,我便不會去偷去搶去吃霸王餐了?!?/br> 張熙寒似乎有些赧顏,下意識摸了摸毛毛躁躁的兩條長辮子,辮子里編著的紅繩顯眼奪目,宛如彼岸花開,她請納蘭千鈞入了座,卻并沒有可以款待新師父的茶水,便從腰間卸下了葫蘆,斟出來的是與這酒葫蘆全然不在一個檔次的瓊漿玉液——這美酒是她從云想閣偷偷灌的。 納蘭千鈞對這簡陋的小室頗感新奇,他畢竟也是小鬼王,吃穿用度自不用說,絕不會短些什么。 喝著羊毛出在羊身上的美酒,他環(huán)視了一圈,淡聲道:“你將我?guī)泶颂?,是想告訴我什么?該不會是讓為師同你一起住在這里吧?” 張熙寒一愣,旋即驚喜問道:“可以嗎小師父?你真的愿意同我一起住嗎?” 瞥了一眼只能容下一人躺下的小床,納蘭千鈞劍眉微妙地?fù)P了起來,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里:“……”男女授受不親,這小無賴應(yīng)當(dāng)還是懂得這個道理的吧? “你不說話,我可就當(dāng)你是默認(rèn)了啊!”張熙寒見狀,竟然直接上前拽住了男子的胳膊,將人拖到了榻上,大咧咧道,“你不就是擔(dān)心我們倆人睡不下嘛?來來來,我來給你演示一番!肯定是住得下的!” “……我是收你做徒弟,又不是做別的,你何至于如此心急?”自詡小鬼王舉世無雙的納蘭千鈞硬生生讓人摁在了小床上,修長的小腿晃悠在外,他倒也不著急,就這樣笑容里含著玩味地瞧著對方折騰。 他倒是想看看,這小姑娘能做到什么程度? 畢竟費(fèi)盡心思妄圖爬上小鬼王的床的人,可是多了去了,數(shù)都數(shù)不清,大家都以為一夜承恩,日后必將飛黃騰達(dá),陰間陽間,自有人照拂了。 但是張熙寒的確沒有動別的心思,正認(rèn)認(rèn)真真的演示,一張小破床如何塞下一個大魔頭和一個小無賴。便見她將納蘭千鈞往里面稍微推了一些,男子幾乎占了床榻的全部,張熙寒靈巧的翻身上去,小狗似的蜷縮在了小小一處,還真是……不占地方。 納蘭千鈞稍稍垂下了眉睫,發(fā)覺此人若是抱在懷里,充其量也就是嬌嬌小小的一團(tuán)罷了,對上了一雙波光瀲滟的無辜眼眸,那人邀功似的嘻嘻問:“如何?我聰明吧?我就說能睡得下的!” “嗯……你好聰明。” 原本他想讓這小傻徒弟打地鋪的心思煙消云散,似乎這樣也挺好。 張熙寒干脆就縮成了那一小團(tuán),動也不動了,她聲音微微有些沙啞,自言自語一般,說:“這個茅草屋,是住持師父修給我的,我的師兄弟們根本不知清平城還有這樣一個地方?!?/br> 納蘭千鈞:“為何?難道他早就做好了將你逐出師門的打算了?” “……在小師父眼里,我便是那樣不靠譜的人嗎?”張熙寒忽地有些憤憤。 納蘭千鈞順手囫圇了一把她的小腦袋瓜,也不客氣,道:“將你住持師父的腦袋都給開瓢了,你的確不怎么靠譜,索性你沒有殺我的本事,否則,我還真不敢收你這小無賴當(dāng)徒弟了?!?/br> 張熙寒沉默了一會兒,她腦容量有限,似乎不知該如何反駁巧舌如簧的小師父,便繼續(xù)講自己的:“住持師父說,那一間寺廟雖能容我,但我在世人眼中,終究是個異類,或有一天,不可避免便會面臨人人畏懼、人人喊打的局面,他便悄悄在此建了一個小院,若我有朝一日,走投無路,可以在此安身。” 的確人人喊打了,但那小小寺廟,最終也沒能容下她張熙寒。 “小師父所看見的那些鍋碗瓢盆,也都是師父當(dāng)年所置辦的,這些年我時常清洗擦拭,師父告訴我,這是修心?!鳖D了頓,她的嗓音透露著前所未有的迷茫空靈,仿佛她本就不屬于這滾滾紅塵,“……可我根本沒有心?!?/br> 納蘭千鈞原本正斜倚小榻,瞧著這小姑娘喋喋不休,這句話卻莫名觸動到了他,目光驟然一空,不知想到了什么。 “世人皆有喜怒哀樂,而我卻只能有樣學(xué)樣?!睆埼鹾艘粫r面無表情,這個角度,他正好能看清少女纖長淡漠的眉睫,干干凈凈的一張容顏,冰涼無味到比水更加森寒。 饒是誰見了,都要心驚。 納蘭千鈞從一開始收徒,便僅僅是覺著她有趣罷了,此刻見了,只覺滿頭霧水,有些迷茫:“先前倒從未見過你這樣的凡人。不過人間百態(tài),你應(yīng)當(dāng)不是一個……” 話音未落,那小姑娘便稍稍支起了身子,小獸取暖似的趴在了納蘭千鈞的心口窩。小鬼王讓她給搞得猝不及防,心跳瞬時漏了一拍,啞聲問:“你做什么?放肆……”旋即,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僵硬著實(shí)是有些失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