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上輩子,她愛慘了裴瀾,才得了宋意晚的陷害。這輩子,也該換宋意晚嘗嘗了。 她轉(zhuǎn)頭沖小顧將軍笑了笑:“給你添麻煩了?!?/br> 顧忍當(dāng)即推搡著手,蹦跶兩下:“姑娘快別說了,分內(nèi)之事,分內(nèi)之事。我若護不住您,殿下回來得抽死我!” 阮菱忍不住抿唇,腮上浮現(xiàn)兩個淺淺的梨渦。她指著前邊一處酒樓:“請你吃好吃的……” 小顧將軍搓拳,“嘿嘿”一笑“成!” 兩人有說有笑朝遠處走去,屋里的宋意晚幾乎將眼睛滴成血色,手指死死攥著,纖長漂亮的指甲刺入皮rou也不自知。 受了潑天的屈辱,她此刻真想沖上去和她們同歸于盡,可那個男子功夫太強了,她動不得??裳巯滤齽硬坏茫幢厮肋h動不得。 宋意晚拎起裙擺就朝外面跑,爹爹就在這附近酒樓和貴人應(yīng)酬,她現(xiàn)在就去告狀! 酉時的金陵城最是迷人,華燈絢爛,仿佛沒有永夜,只有不知疲倦的白晝。 宋意晚粗略的辨認了方向,就去了醉夢坊的一家酒樓。 二樓臨窗的包廂,翡翠寶石屏風(fēng)后,三足松枝金鼎里燃著讓人感官興奮的香,屋內(nèi)鋪設(shè)著厚厚的地毯,幾個腰肢柔軟,裊裊娜娜的舞姬披著面紗盈盈起舞。 她們穿的都不多,舞姿勾人,動作繾綣,顯然精心□□過的。 裴瀾靠在窗邊,手里捏著酒杯,明黃的燈光落在他那張清冷的臉上,都帶了一層曖昧。他笑的輕佻散漫,舉杯示意宋知州。 宋知州急忙滿上,舞姬水袖飄飄灑灑帶來陣陣刺鼻的香氣。四目相對間,兩個男人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裴瀾做起這種事兒熟練的很,此刻的他儼然風(fēng)月場的熟客,三分風(fēng)流,七分輕佻,做足了醉生夢死之態(tài)。 他的眼瞼泛著薄醉的紅,可那眼底的清冷依舊深不見底。 宋知州一飲而盡,看向那幾個細腰舞姬,笑的色氣:“殿下,這幾個瘦馬可都是醉夢坊里最頂尖的了,尤其中間那個腰最細的,她叫紫兒,是這的頭牌。若殿下不嫌棄,盡可回去享用?!?/br> 屋內(nèi)不算大,宋知州嗓門粗。正跳舞的紫兒聽見這話,含羞的媚眼偷偷瞥了裴瀾,動作頓時慢了一拍。 方才進屋獻舞時,她一眼就注意到那位大人了。沉穩(wěn)華貴的衣袍,風(fēng)流不羈的相貌,舉手投足間那不同于人的貴氣,都讓她心跳漏了一拍。 能讓宋知州點頭哈腰的恭維,她可以十分斷定,這位大人不是金陵本地的。若是來自東京城的貴人,那她若被看上,是不是可以離開金陵了? 想到這兒,紫兒跳的更加賣力,甚至直接撩開身上那層輕薄的紗,現(xiàn)出白花花的胸.脯,扭到裴瀾身邊,她跪坐在那里,唇咬著酒杯,仰首嬌滴滴看向裴瀾。 幾滴濁黃的酒液順著她唇邊直直滴入幽深溝.壑,極具視覺的沖擊惹得宋知州眼神一緊。 他喉嚨動了動,笑著指著紫兒:“大人,您看,這紫兒多聽話,知道大人要疼她,巴巴的過來敬酒了?!?/br> 裴瀾唇角微勾,笑意卻不答眼底,聲音慵懶散漫:“我醉了,無福消受,宋大人替我喝吧?!?/br> 他吐字清晰,語調(diào)字正腔圓,哪有半分酒醉的樣子。不肯接受紫兒的酒,那就意味著不想接受這個人。 這屋子里幾個舞姬都是宋知州的人,他還指望著塞進去一個變作眼線。 可太子不要,他也不能明著給。宋知州壓下心里怒氣,沉著臉喝了一杯酒,跪著的紫兒面上蒙羞,可也不敢多說什么,只得吧頭仰的更深,一飲而盡。 她嚶嚀一聲,倒在裴瀾的腿邊,幾滴酒漬蹭到他褲上,太子嫌惡的皺起了眉。 紫兒還想再使些手段,就聽見“砰”的一聲,隨后大門猛地打開,屏風(fēng)后出現(xiàn)一道倩影。緊接著,宋知州就看見自己的女兒宋意晚走了進來。 他慌忙起身,像是責(zé)備卻又不舍得深說,壓低了聲音:“晚晚?你來這做什么?” 宋知州瞥了眼滿屋子的風(fēng)情舞姬,尷尬道:“這不是你一個未出閣女兒該來的地方,快,爹爹派人送你回家?!?/br> “我不,爹爹,我有事要和你說?!彼我馔硗妻说溃o接著就欲跟父親破口大罵今天碰到的那對狗男人,可她推開了父親,突然就看見臨窗而坐的裴瀾。 宋意晚當(dāng)即怔住了,整個人如同雕像一般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漸漸的,那雙剪水的眼眸含起了嬌羞,宋意晚整個人的氣場都軟了下來,哪還有方才進屋那股子怨怒之氣。 宋知州看著自家女兒驚艷的神情,就猜到了要壞事??v使他不愿,可晚晚還是見到了裴瀾,不能不介紹了。 他咳嗽了兩聲,沖裴瀾作了個揖:“殿下,小女年幼無知,請殿下恕罪。” 太子捏著酒杯,漫不經(jīng)心道:“無妨?!?/br> 宋意晚驚訝道:“殿下?”她眼神瞠了下,唇瓣因驚訝而微張著:“爹爹,這位貴人是王爺?” 她年幼無知,此時此刻公然討論別人的身份已是不禮貌之極。宋知州臉上有些沉,解釋道:“不是王爺,貴人身份異常尊貴,是太子?!?/br> “太,太子?”宋意晚瞪圓了眼睛,驚呼出聲。爹爹近日所說的東京貴人竟然是太子?她一個區(qū)區(qū)知州的女兒竟然見到了太子殿下?! 宋意晚腦袋暈乎乎的,半天才回過神。她愣神了很久仍是不敢相信,她自小就生在金陵,見過最大的官員就是爹爹了,太子殿下這樣的人物,她只在話本子里聽過。 先皇后嫡子,出生時便被封為太子,文武雙全,才智過人。這天下間好像就沒有能難倒他的。 宋意晚“嘶”了一聲,頓覺失禮,臉上一片火辣辣的燙意。 宋知州尷尬笑笑,給宋意晚添了雙款子,點著桌子:“晚晚,坐?!?/br> 紫兒見宋知州的女兒進來了,心里也清楚,今晚沒她什么事兒,很識相的退了下去,繼續(xù)跳舞。 宋意晚傾慕于裴瀾,坐的離他近了些??刹艅傋?,她鼻翼動了動,便聞到一股香味。這股香氣跟幽微,尤其是混雜在這間屋子里,更不容易被人發(fā)現(xiàn),可她還是聞到了。 宋意晚看向裴瀾,心里驟然酸澀的緊。 這香氣和下午在首飾鋪子里那女子身上的,一模一樣! 她和太子殿下,是什么關(guān)系呢? 若不是總在一起,怎么可能染上這種味道。那股鋪天蓋地的窒息和嫉妒席卷了宋意晚的五臟六腑,她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控制住發(fā)抖的身子。 她羨慕,她嫉妒,她憎恨的快要發(fā)瘋了。 席面一時鴉雀無聲,宋知州雖是官員,可也是一個女兒的父親,風(fēng)月場上,有些話當(dāng)著宋意晚的面,自是沒法再說了。 宋知州提筷子夾了口菜,忽然想到什么,問向宋意晚:“對了,晚晚,你方才要和爹爹說什么事兒?” 宋意晚沉浸在嫉妒的情緒中,按著桌面的指尖白了又白,只癡癡的看著裴瀾,胸口處堵得慌,什么也聽不見。 “宋晚晚?”宋知州面色不大好,又喚了一聲,可聲音到底還是柔和的。 他老來得女,這么多年了,對他這個女兒,是一句重話都不舍得說。 宋意晚眼睫顫了顫,才聽見爹爹呼喚。想到他問的事兒,眼眸頓時轉(zhuǎn)了轉(zhuǎn)。方才來時本想告狀,可太子殿下和那女人有一層關(guān)系,有些話,她須得巧妙的說了。 宋意晚嘆了口氣,柔柔道:“爹爹,女兒下午去逛街,在粉蝶軒相中個物件,可卻被一女子搶了去,女兒心里委屈與她辯駁,她還責(zé)罵女兒,仗著自己有有個侍衛(wèi)對女兒大打出手?!?/br> 說著,宋意晚攤開白嫩嫩的小手,掌心處明顯有幾道紅色的血痕。她聲音嬌怯:“女兒想著,一個首飾罷了,既然那位jiejie喜歡就讓給她吧。可她不依不饒打碎了一柜臺的玉器擺件,女兒的手就是被她劃傷的?!?/br> 宋意晚低低抽泣了兩聲,她生的秀美,此刻故意嬌妗起來,那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任誰看都忍不住心疼。 宋知州倒吸一口涼氣,匆忙攥過她的手,失聲道:“快讓爹看看?!?/br> 與此同時,太子也看向宋意晚,漆黑的眸驟然加深。 宋意晚垂著眼,可余光也能感受到裴瀾的注視,她心里更開心雀躍了。能吸引太子殿下的青睞,想必殿下也不討厭她吧。 酒過三巡,裴瀾也摸出了宋知州的套路。無論他怎么套話,宋知州都能往別的方向上車,戒心十分嚴重。他的戒心有多嚴,對東京那位主子的忠心就有多深,這更讓裴瀾篤定,宋知州不是一顆隨便的棋子。 本以為今晚無甚收獲,可宋意晚的到來讓裴瀾心里燃起一道光。 宋知州這個人為官作惡貪婪,是個酒rou狂徒,可唯獨對他這個女兒實在不錯。 裴瀾唇角微微扯起,他不想說的,那便只能從他女兒嘴里聽了。 一旁宋知州滿臉的怨憎,哪個瘋婆子敢在金陵打他的小公主,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吧?! 宋意晚連忙抽出了手,偷偷看了裴瀾一眼,柔聲道:“沒事了,爹爹,晚晚不疼,只是惹了與那位jiejie一場誤會,都是晚晚的錯?!?/br> “誤會?我他娘的要了她的命,敢惹老子的寶貝閨女。” “爹!”宋意晚嗔了宋知州一眼,臉朝裴瀾揚了揚,有些不高興了。 那意思分明說,太子殿下在這,不要給她丟人呀! 宋知州不吭聲了,可眼底慍怒還沒消散。 不過他越是愛女情切,裴瀾眼底的笑意就愈深。 太子站起身,漫不經(jīng)心理了理松垮的衣領(lǐng),立在宋意晚對面,聲音低?。骸耙股盍耍未笕俗员??!?/br> 宋知州喝得正盡興,一時半會兒還不想離開。他站起身,恭敬作揖:“臣派人護送殿下回去?!?/br> “不必?!碧拥?。 宋意晚一見貴人要走,頓時也站起身,撒嬌道:“爹,女兒也想回去了。” 話說著,她眼眸微微看向太子,瞥見對方眼光,又羞怯的垂下頭。 宋知州心知太子這樣光風(fēng)霽月的人,女兒必定是動心了。他仗著酒勁,打算替女兒求個恩典,可話還沒說出,便被太子打斷。 裴瀾睨了眼宋意晚:“你一個女孩兒家不方便,孤送你。” 宋意晚眼皮跳了跳,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覺自五臟肺腑蔓延,酸酸甜甜的,她袖下的手指尖緊張的都發(fā)白了。 太子殿下竟然和她說話了!而且沒有叫她宋姑娘,而是用了你字。 女兒家對這細枝末節(jié)的計量太敏感。這點微末的認知幾乎讓宋意晚的眼圈都酸了。 半晌,她嗓音里輕顫顫道:“謝,謝殿下。” 裴瀾徑直朝前走,下擺的一角掃過宋意晚的腳背,酥酥麻麻的,與她小鹿亂撞的心思練連成一片。 樓下,纮玉一直待在馬車前,見殿下領(lǐng)著個姑娘,眼里有些愕然,可也僅僅是一瞬,就過去了。 纮玉掀開簾子,裴瀾先上了車,宋意晚嬌滴滴的撩起裙擺,隨后伸出手懸在半空中,她滿懷期待的朝上邊看了眼,意料之外,卻只見到緊閉的簾子。 宋意晚臉頓時僵了僵,纮玉在地上催促道:“宋姑娘快些吧,看天色是要落雨?!?/br> 沒人扶著,宋意晚硬生生自己上了馬車。 兩人上車后,纮玉嗤笑了聲,這女子還想讓殿下拉著她?殿下有潔癖,最不喜旁人觸碰了,更何況是除了阮姑娘以外別的女人。 纮玉手一撐,跳上了馬車,韁繩收進,伴隨著轔轔之聲,馬車緩緩行駛在夜色中。 馬車空間不算大,倒也寬敞,裴瀾斜倚著車身,闔眼,看不出情緒。 宋意晚第一次和一個男人同乘馬車,還是她做夢都不敢想的太子殿下,喜悅和興奮無以言表。她手不住的搓著膝蓋,想介紹下自己或者和殿下說說話。 “殿下,多謝您送晚晚。殿下萬金之軀,晚晚實在慚愧?!彼我馔斫g盡腦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更好的說辭。 她想,男人最喜歡女人崇拜他們了,她這么說,殿下應(yīng)該會高興吧。 誰料裴瀾閉著眼,壓根沒接茬。 宋意晚安慰自己,這是貴人,天之驕子,不理人也是有的。她抿了抿唇,偷偷觀察了一下裴瀾的容貌。 馬車顛簸,簾子時不時能透進來幾縷月光。宋意晚的目光一寸寸描繪裴瀾挺拔的鼻梁,單薄的唇,還有那刀削般清冷的輪廓,領(lǐng)口處松松垮垮的,因著喝酒,泛著淡淡紅暈,周身穿著皆華貴的不成樣子,每一處都讓宋意晚深深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