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可想到自己曾帶給她的傷害,他這氣火就燎不起來。 他,虧欠她太多。 “菱菱,那日是孤沖動了?!?/br> 他拍著阮菱的蝴蝶骨,一下又一下:“回來吧,到孤身邊?!?/br> 阮菱看著他那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心里一片凄涼。那輕描淡寫的語氣,就好像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兒。他永遠高高在上,用睨視眾生的角度來看她。阮菱受夠了。 她抬眸看著他,挑眉的樣子已與他有三分神似:“我想要的,殿下給不了。殿下想要的,恕臣女也給不了?!?/br> 太子替她掖了掖被角:“孤想要的,這世間只有四姑娘能給?!?/br> 阮菱急了,聲音抬高:“殿下!” 裴瀾并不在乎她的失態(tài),不緊不慢地看著她。清冽的眉眼,一如往??床怀鱿⑴?/br> “您就非要這般折辱我么?”阮菱被逼急了,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此刻像個盛氣凌人的兔子,狠狠瞪著裴瀾。氣勢是的有的,就是一點都不兇。 裴瀾眼色頓時深了下去,放在她肩上的手漸漸屈卷成拳。 他調(diào)遣六部為她徇私是折辱她,漏夜出宮來看她也是折辱,幾日不眠不休批奏折,批到最后奏折上寫滿她的名字也是折辱。 生來尊貴不知人間苦愁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嘗試到了被一小小女子磨頓心腸的滋味。 他看了她良久,心底里那股子火也隨著一聲喟嘆散了。 阮菱,我若是想折辱你,實在不必如此。 “殿下請走吧。我不會再當您的外室?!比盍饴曇舻偷偷模謭詻Q。 男人捏了捏喉結(jié):“孤沒想讓你做外室?!?/br> 不是外室?阮菱驚訝的看著他,低低呢喃,旋即又自嘲的彎了彎唇角:“我雖身份低微,可也只愿求得一心人。殿下若要我進宮與其他女子一起服侍您,那我寧愿出家做姑子去!” 裴瀾輕揉著她的小腦袋瓜,有些無奈。 阮菱躲避他的觸碰,心里實在是恨急了,美眸瞪圓:“你到底想怎樣?你若要那以后想來便是,反正我這輩子也不打算嫁人了。只求您高抬貴手,別折磨我的家人?!?/br> 她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的瞪裴瀾,身上已是一點力氣沒有。 大半夜的,又是威脅又是恐嚇,她累了。 卻不想,對面的男人一把摟了過來。阮菱還沒反應(yīng)過來,整個人已經(jīng)被他攥在懷里,靠著他寬厚堅實的胸膛。 她聽見頭頂那一貫寡淡的聲音有些顫:“來孤的東宮,做孤的太子妃?!?/br> 阮菱身子顫了顫,當即想動卻被他按了回去。 裴瀾繼續(xù)道:“圣人賜婚,入皇祠,刻玉碟,明媒正娶,昭告天下?!?/br> 阮菱聽的懵了,耳畔那人的心跳聲漸漸放大,猶如雷鼓,咚咚咚震的她心底發(fā)慌,發(fā)顫。 她把頭深深的埋了下去,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裴瀾怎會娶她做正妃,母親已與阮家和離,她也不再是侯爵之女,只是一個普通的平民女子。這身份鴻溝,天差地別。何況他最喜歡的,不是那位宋家姑娘么? 想到前世他對宋意晚的好,而自己在梨苑一個人靜靜從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阮菱就沒來由的害怕。更別提他要娶她為正妃這種天荒夜談的事情。 阮菱那顆千瘡百孔的心只顫了顫,便歸于沉寂。 她淡聲道:“過去的事,還請殿下放下吧。” 可裴瀾卻不給她機會,他捧著她的臉。 呼吸間隔,阮菱覺得額前一涼。蜻蜓點水般,還帶著灼熱的觸覺。 男人聲音沙啞:“菱菱,你還要孤說的再明白些么?” 他的唇帶著淡淡的甘松香,guntang,熨帖的溫度就快要將她燒糊涂了。 阮菱咬了咬唇,抬手抹了把額頭,不再看他一眼。緊著朝床后躲去,一股腦鉆進被子里。 絲衾里傳來她悶悶的聲音:“殿下若再不走,我即刻就喊人來!” 第34章 醋意 太子皺起了眉,小姑娘何時多了個…… 小姑娘就縮在絲衾里, 躬著身子,把自己團成了一團。 他抬手,粗糲的指腹輕輕點了點那一團軟乎乎, “絲衾”頓時一顫。 裴瀾看在眼里,心間心疼多于無奈。 燭光明明滅滅, 落在男人鴉羽似的睫毛上, 現(xiàn)出一片沉寂的陰影。 他沉默良久, 喉結(jié)動了動,唇邊輕溢出了個字。 “好。” 說著, 他將絲衾朝上提了提,聲音黯了許多:“孤走就是, 你別這樣睡?!?/br> “絲衾”動了動, 沒吭聲。 他低頭,悵然若失的看了眼指尖, 上邊還殘存著小姑娘淡淡的香氣。 那幾近另他戰(zhàn)栗的香氣在他心間繞了個圈, 便轉(zhuǎn)瞬即逝。 裴瀾輕嘆了口氣,起身離開了。 他走后許久, 阮菱才從被子里坐起來。烏發(fā)纏在月匈前,小臉被憋的通紅, 唯有一雙葡萄一樣的烏黑眼眸里, 滿是驚訝。 他居然走了? 他居然能聽得進去別人的話? 阮菱拍了拍胸脯, 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冰涼的一股滑入胸腔后,她才輕輕喘了口氣,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 翌日天不亮, 她便睜開了眼,嬌嫩的眼尾下一片烏青。被他攪合了那么一番,幾乎一夜未眠。 她下床換好衣裳, 便去沈從染的屋子請安。 還未到院子里,便聽見一道低低隱忍的啜泣聲。 阮菱見母親站在院子里,手里拿著一封什么,眼眸晶亮,喜極而泣。 “菱兒,快來看。你姨母不日就要入京了!” 阮菱湊過去看,那信上蠅頭小楷寫的娟美秀氣,確是女子的字跡。 沈從染經(jīng)歷過侯府的變故,此刻眼里最重視的就是親情,父親故去,除了母親康在,她就這么一個meimei,還遠嫁蘇州,如今就要相聚了。 她笑著抹眼淚:“母親這就出門去置辦東西,等你病好了,咱們就搬家。你姨母和表哥進京,說念著妗兒的婚事兒,想來幫襯一把,正好聚聚,今年咱家這個年啊,過的熱鬧?!?/br> 阮菱也露出微笑,她小時候見過姨母一面。那年她帶著表哥來京城玩,在侯府待了足足一個月,最后要走時,她哭著喊著不要姨母走。現(xiàn)在想想,和姨母表哥確實好久沒見了。 “母親,我和你一起吧。姨母來京城過年,咱們要多準備準備。” 沈從染抿唇:“娘瞧著你好像沒睡好。” 阮菱下意識眨了下眼,摸了摸耳朵:“沒,沒有?!?/br> 清音叫了一輛馬車,兩人出去逛了一小天,選了一套三進三出的宅子,置辦了不少物件。 傍晚時分,天空下起了大雪,紛紛揚揚的,落滿街道,房檐。 阮菱掀開簾子,外頭夜色黑沉沉的,唯有茫茫大雪不知疲倦的下著。 她抬手接住一片雪花,潔白的晶瑩轉(zhuǎn)瞬即化,冰涼的觸感頓時讓她心里清明了幾分。 終于過上安穩(wěn)日子吶。 接下來的日子,阮菱找了幾個工匠,將府邸從里到外簡單修整了一番,門口的匾額刷的透亮,寫著沈宅二字。 姨母和表哥到的那日,臘月二十五,正是整個東京城最冷的時候。 一大早,阮菱便洗漱好去花廳用膳,今日去城門樓去接姨母,她稍裝飾了一番,桃粉色的對襟短襖配著同色系襦裙,薄施粉黛,簪了一支桃花并蒂步搖。 “長姐今日打扮的真好看?!比铈〈┲Z黃色短襖裙,剛咬了一口包子,就“蹬蹬蹬”沖阮菱跑了過來,白皙的小臉在她懷里蹭了蹭。 “吃飯的時候別跑,當心噎著?!比盍饽罅四笏男∧?,囑咐道:“快去吃,待會兒母親出來,咱們就要出門了?!?/br> 阮妗乖覺的點點頭,又跑回去了。 阮菱看著meimei如此單純天真之態(tài),眉頭下意識的蹙了起來。 她這個樣子,怎么能嫁給陳棣那種心機深沉的人。謝延那邊遲遲沒有動作,已經(jīng)年下了,翻了年,陳家就會派人來提親了。 陳棣今日能收取考生賄賂,縱容舞弊。難保他日不會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兒,無官無才,德行有失。他死了不要緊,可妗兒才多大。 阮菱嘆了口氣,這婚事,她必得想個法子弄黃了。 用過膳,母女三人坐著馬車朝城門處出發(fā)。 三人到的時候,沈家姨母還沒來。沈從染帶著兩個女兒在就近的茶肆坐了一會兒,不多時便瞧見一對母子遠遠朝這邊走來,其中女子的相貌更是和沈從染有八分相似。 “meimei?!鄙驈娜颈粌蓚€女兒攙扶著,快步朝前走去。 沈從心也是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自打她嫁去蘇州后,這方才是第二次回京。 兩姐妹相聚,自是哭泣不已。阮菱看著姨母一旁身姿清雋,面如溫玉的男子,也是福了福身子,溫聲有禮道:“表哥安好?!?/br> 蘇哲頷首,抱拳作了個揖:“菱meimei,好久不見?!?/br> 阮菱當即看向阮妗,笑道:“表哥,這是我meimei阮妗。那年你和姨母來家中做客,小妹剛好去了揚州,所以不曾得見。” 阮妗頓時沖蘇哲笑了笑,腮邊浮現(xiàn)兩個小梨渦,脆生生道:“表哥好?!?/br> 蘇哲立即回禮:“妗meimei?!?/br> 阮菱攙著沈氏:“母親,姨母,這天寒雪凍,咱們先上車吧,府里一應(yīng)東西都備全了,咱們回家慢慢說?!?/br> 沈從心擦了擦淚痕,彎唇笑:“jiejie,你看,咱們菱兒出落的多標致,落落大方,真懂事。” 有人夸自己閨女,沈從染心里自是暖融融,唇角是想藏也藏不住的笑意:“哪就有你說的這么好呀?!?/br> 一行人緩緩上了馬車。 宅子沈從染買的三進三出,素日她住在正房,阮菱阮妗兩姐妹在東廂房。這回家里來了親人,她早早命下人把西廂房打掃出來。 “meimei,你同我住。阿哲住在西廂房,離她們兩姐妹也不算遠?!闭f著,沈從染扶著沈從心:“小心臺階,這宅子不大,meimei別嫌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