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梨花塢?”阮菱薄唇輕啟,低低念了這三個字。 她問:“可是纮玉纮大人來傳的話?” 沈霜搖頭,她道:“我也見過纮玉,若是他我必得直接說名字,這次宮里來人我不認(rèn)識。” 阮菱心里存了疑惑,裴瀾來看她,一向都是親自來,若有什么招呼也必得是纮玉和顧忍,這次怎會派著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提醒。 沈霜見她懷疑,不免攤手:“菱兒,這事兒實在來的蹊蹺,你若害怕不如我陪你一起去。你眼下有了孩子,我不放心,祖母也不放心?!?/br> 阮菱略想了想,便回絕道:“我今日不去,明日也會來旁的,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事兒。想斷了他們的念想,我去一趟就是了。” “我有殿下給的影衛(wèi),他們在暗中保護我,沒事的?!?/br> 午飯后,阮菱帶著清音坐上馬車朝梨花塢去了。 梨花塢與桃花塢和海棠塢并稱為東京城三大戲園,其中梨花塢以昆曲著稱,駐唱的花魁云鶯素有千金一曲的名聲。 店小二領(lǐng)著阮菱主仆二人進(jìn)院,路過邊席時,小二低聲壓了句:“姑娘,您的包廂在二樓,已經(jīng)定好了?!?/br> 阮菱看著這個面相陌生的小二,抿唇冷笑了聲。 合著,全都替她安排好了,就等她入甕呢。 一路上直至進(jìn)了包廂,清音都攥著阮菱的袖子。進(jìn)了屋,她更是警戒的四周巡查一番,見沒有異香,她還是不放心打開了支摘窗,保持空氣流動。 聽著一樓嘈雜人聲和裊裊的戲音,她才略踏實些。 阮菱也坐到窗邊,日光落在不遠(yuǎn)處幾顆高大挺拔的槐樹上,像灑了一層碎金子。阮菱目光凝了凝,影衛(wèi)就在附近,她沒什么好怕的。 過了一會兒,隔壁包廂傳來了推門聲,隨后進(jìn)來幾個人,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聽說沒,寧國公家的嫡女林軟已經(jīng)住進(jìn)了東宮了?!?/br> “哎呀,她老早就進(jìn)宮了,只是太子殿下近來一直不得空,如今有時間,兩人可不是要好好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畢竟這林姑娘可是圣人欽點的太子妃?!?/br> 這些話順著風(fēng),打著旋兒就落到了阮菱的耳朵里,她目光一沉。 清音自然也聽見了,她急忙朝那頭看了一眼,卻是幾個衣著不菲的貴女在八卦。 清音有些急:“姑娘你別著急,她們定是胡說的。什么寧國公府啊,奴婢都沒聽過這號人物,怎么可能憑空出現(xiàn)個林姑娘?!?/br> 阮菱捏了捏指腹,突然開口道:“寧國府的老公爺因公殉職,國公夫人傷心便帶著闔族回蘇州老家了,不住在京中,你不知道也是正常。” “還真有啊?!鼻逡舾绷?。什么太子妃林軟,明明她家姑娘才是太子妃,難道殿下不要姑娘了么? 主仆二人沒說幾句,那邊又開始說了。 “聽說今日下午林姑娘在御花園中摔了一跤,還是太子殿下給抱回去的。后宣了太醫(yī),看著對這個準(zhǔn)太子妃可是關(guān)心呢?!?/br> “呀,都抱到一起了,那定是真的了。” “自然是真的,我都是聽我姑姑說的。”說這話的姑娘穿著一身鵝黃色裙襖,故意提高了聲音,眸光時不時的朝阮菱這邊看來。 阮菱心里不屑嗤了聲,她當(dāng)是什么牛鬼蛇神呢,原來就這點功夫。 她起身,淡淡道:“清音,回府。” 支摘窗落了下來,隔壁的女子們爭相探頭看去,見那屋子沒了動靜,灰敗離開,不禁發(fā)出了陣陣笑聲。 回去的路上,阮菱面上沉靜,心里卻一片混亂。 今日她被引到這來兒,是有人設(shè)局,那想必那些惹她傷心的話也摻雜了故意的成分。可那些人說的像模像樣的,她到底還是有一絲心慌。想想前世裴瀾那么寵愛宋意晚,阮菱不自覺,手帕緊緊絞在了一起。 沒來由的,她有些怕。 清音擔(dān)憂問道:“姑娘,你真的沒事么?” “沒事?!比盍饪聪蛩?,唇邊還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來。 清音看著被姑娘絞成一團的帕子,默默的嘆了口氣。 馬車緩緩行駛著,突然戛然停下。還不待阮菱詢問,便聽見車簾處傳來一道尖銳的聲調(diào):“雜家是坤寧宮的首領(lǐng)太監(jiān)李長,皇后娘娘有請?!?/br> 阮菱眸光一滯。 原來她們醉翁之意不在酒。 —— 尚華閣內(nèi),林軟腳踝處一片紅暈,采耳拿著太醫(yī)剛給的藥酒替她按摩揉搓著。 林軟臉頰兩側(cè)紅的像是云霞,美眸里皆是怒氣。 外間傳來了不疾不緩的腳步聲,林軟偏頭一看,一截湖藍(lán)色長袍,肩膀處繡著四爪龍紋,再往上看去,便是那張她恨極的臉。 裴恒揮退了外面的丫鬟,又沖采耳勾了勾手指。 采耳眼色一凜,頓時站起了身子,“太子殿下”的吩咐,她不敢不從,可是她又不能拋下姑娘自己。 林軟冷著聲音道:“不準(zhǔn)走?!?/br> 采耳重新坐下。 裴恒淡淡道:“你先出去,我同你家姑娘有話要說。” 采耳哭皺著一張臉,又站了起來。 “坐下?!?/br> “出去?!?/br> “坐下?!?/br> “出去?!?/br> 采耳快哭了,低低沖林軟道:“姑,姑娘,奴婢先出去。您有事兒喊奴婢,奴婢即可就來?!闭f完,她就跑了。 林軟更生氣了。 裴恒坐到林軟榻前,玉足雪白,腳踝處的紅暈顯眼的厲害。他唇邊勾起一抹笑,自然拿起藥酒瓶子,倒出了一些在掌心。 林軟慌忙坐起身,美眸瞪圓,聲音都有些鈍了:“你,你要干什么?” 裴恒拎過她那截腳踝,放到自己腿上,隨后大掌輕輕摩挲著,男人陌生的觸感落在肌膚上,一股難以言說的癢癢頓時蔓延全身,林軟死死攥著絲衾,臉頰紅的像是熟透的蝦子。 裴恒正經(jīng)道:“抱都抱了,給你按按腳又怎的?” “你無恥!”林軟瞪著他:“縱然你我二人有婚約,可,可這還沒成婚呢?!?/br> 裴恒眼底浮現(xiàn)笑意,唇邊戲謔道:“一個大姑娘整日把什么嫁不嫁的掛在嘴邊。” “林軟。你羞不羞。” 說著,他傾身進(jìn)了幾分,林軟身子一僵,甚至連躲都沒想躲,就看著那張俊顏貼了上來,近到連他臉上的茸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裴恒手掌按著林軟的腳踝,緩緩道:“你就這么想嫁給我?” 尾音上挑,曖昧撩人。 這一刻,林軟清晰的聽見自己胸腔里“砰砰砰”愈跳愈快的心跳聲。耳邊像是有嗡鳴聲傳來,她幾次張唇,都說不出話。 裴恒看著眼前扭捏情態(tài)的女子,哪還有方才御花園里半分囂張氣勢,心里那口氣算是舒服了。 他好心救了她,她還沖他齜牙咧嘴,不教育她,她不知道人世險惡。 眼看著小丫頭眼睛都紅了,裴恒挪過身子,放過了她。 又揉了一會兒,他道:“沒什么大事兒,應(yīng)該可以下地行走了?!?/br> 林軟摸著通紅發(fā)燙的耳朵,低聲狠道:“要你管。” 裴恒也只是笑笑,低頭把玩著腰間玉佩。 林軟也瞧見了,言語哼道:“什么破玩意,也當(dāng)好寶貝守著?!?/br> 裴恒睨了她眼,把玉從腰間解下來,在林軟眼前晃了晃:“眼拙了吧,我母親留下的,在我這可算寶貝?!?/br> “給我?!绷周浻幸庥懸?。 裴恒斜了她一眼,笑的意味深長:“這是我母親生前告訴我給兒媳婦的,可不能隨便給?!?/br> 聽到“兒媳婦”三個字,林軟的耳根剛褪去的紅暈又涌了上來。 裴恒站起身,似是無意道:“聽說你晚上還有個晚宴,皇后宣召了中意的閨閣在室女,選太子妃。” 林軟知道這事兒,下午蘭溪姑姑特地來尚華閣知會她,還話里有話的暗示她把那串帶著麝香的紅瑪瑙珠串贈給阮菱。 林軟看向他:“給你選妃,你不去么?” 裴恒干笑了一聲,眼底調(diào)笑道:“自然去啊。” 他哥選太子妃,他本不想去。可是他突然很想看林軟吃驚的樣子,相處幾日的未婚夫“太子”而非真太子,她會是個什么表情。 光是想想,裴恒就覺得有趣。 去,得去的。 裴恒走后,林軟托著腮看著向自己腳踝處,紅腫被男人揉搓了一番,已經(jīng)消了不少。林軟突然覺得,若未婚夫真是那個男人,倒也不錯。 想到這兒,從不知情為何物的林姑娘竟有些期待晚上的宴會了。 第51章 選妃 這太子妃之位只能是她,兒臣娶的…… 阮菱的馬車被那太監(jiān)帶著進(jìn)了皇宮。 酉時三刻, 天剛擦黑,朱墻白雪隱于幽密暗影里,來過幾次的皇宮看上去宛如蟄伏的巨獸, 十分陌生, 阮菱心里惶惶, 下意識摸了摸小腹。但想想自己身邊還有影衛(wèi)跟著, 她的脊背又挺直了些。 “阮姑娘, 這邊請?!鼻斑厒鱽硖O(jiān)的召喚。 清音扶著阮菱緩緩前行。 坤寧宮她來過一次,也記得路, 這太監(jiān)是領(lǐng)著她去見皇后娘娘的。 三人走在薄雪的青石板上,前方回廊處緩緩現(xiàn)出一道陰影, 走進(jìn)了些, 借著宮燈看去,一個身形挺拔高大的男人攔住了太監(jiān)。 他俯身耳語了幾句, 那太監(jiān)回頭看了眼阮菱, 似有不甘心,便扭頭走了。 小顧將軍手持佩劍, 自陰影中走來,彎身鞠躬:“姑娘, 殿下在等你?!?/br> 說這話之前, 他大喘了好幾口氣。神武門這一片他都快走了不下五圈了, 總算沒錯過阮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