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太子大怒,坐下的臣子頓時一個個都偃鼓息旗,不敢再啰嗦。 小顧將軍見勢頭不對,頓時緘口。 太子手指著陳兵,沉聲道:“就按照你說的辦法,在遼河東岸開鑿,引水向北,在淮河下游東岸開渠,向東引水,利用這兩條引水河渠,灌溉淮河和遼河之間的土地。做事之前先疏散百姓。兵力,銀兩自去兵部和戶部申請!” 太子從袖中掏出太子令,摔到陳兵面前:“明日即刻前往淮州,十五日內(nèi),若孤還聽到水患不絕的消息,你便不必回京了!” 陳兵身子僵了僵,頓時接過令牌:“微臣遵旨?!?/br> 底下一聲聲:“殿下圣明,我等欽佩不已。”此起彼伏。 小顧將軍見太子說完正事,頓時將那食盒朝前挪了挪:“殿下,太子妃剛剛給送來了雪梨湯,說還有一本書?!?/br> “你來。”太子指著陳兵,起身朝內(nèi)書房走:“還有些細節(jié)孤與敲定下?!?/br> 小顧將軍一愣,太子似是想到了他剛剛說話,轉(zhuǎn)頭淡淡道:“孤知道了,告訴太子妃好好養(yǎng)身子,沒事兒不必到書房來。” 身后,陳兵緊跟其上,小顧將軍再插不進一句話。 “娘娘說那本事兒于治水有利……”說到最后,他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果然,殿下這十幾年的心性不是一朝就能改變的。 可憐了娘娘一番心意,真是…… 外書房內(nèi),眾臣散去。小顧將軍見里頭一時半會也談不完,便也出去了,正碰上纮玉從院外回來。 他頓時壞笑了一聲,湊到纮玉身旁把剛剛的事兒又復述了一遍。 話到最后,他瞥了眼書房內(nèi),抱著劍“嘿嘿”笑:“纮玉,你說晚上殿下回房,娘娘還能讓他上床不?” 纮玉沉默了下,然后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看著顧忍:“你居然認為殿下還能進得去屋?” “……”小顧將軍。 第65章 溫柔 他的小姑娘,生氣的時候都像小貓…… 入夜, 太子處理完政事,揉著眉心,身子向后靠椅子。 他瞥了眼更漏, 已經(jīng)落到了子時上,想著今夜就在書房湊合住了??珊鋈挥X得口渴, 滿目望去, 桌上全是呈上來的公文。 太子冷嗤了聲, 纮玉和顧忍這職務當?shù)脑絹碓讲幌駱恿恕?/br> 角落里一檀木食盒引起了他的主意,太子打開蓋子, 乳白色的瓷罐,里頭是早已冰涼的銀耳雪梨, 太子恍然大悟, 頓時起身朝外走去。 東宮,長定殿外。 月色落在男人矜貴欣直的影子上, 浮動著淡淡的霜華。 太子一身疲憊, 無甚在意的推門打算進去,可門鎖著, 他身體慣性繼續(xù)朝前走,險些撞到門上。 太子僵滯了半晌, 隨后又推了推門。 確認無誤, 門是鎖著的。 太子皺起眉, 眼底閃著無數(shù)疑問,他甚至還在想菱菱是不是睡覺時順手帶上時,腦海里頓時浮現(xiàn)了顧忍的影子。 “殿下, 娘娘來看您了,就在外面,您看是見還是不見?” “告訴太子妃, 有著身子,沒事不必來書房。” 太子敲門的手頓時一怔,覺得心口處涼涼的。 他突然有種沖動,想把顧忍揪起來問他,這句話到底有沒有轉(zhuǎn)告。 晌午時的畫面仍舊不打算放過他似的,一一浮現(xiàn)。 “殿下,這是娘娘送來的雪梨湯,說是清潤脾肺。對了,這還有一本書,對興修水利有益?!?/br> 太子心口更冷了。 那雙狹長瀲滟的眸里落了一絲后悔尷尬之色。 他今天這是對小姑娘都做了什么了。 “菱菱?”男子低啞深沉的聲音在院里悄然響起。 太子腦門上浮現(xiàn)著一層淺淺的薄汗,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愚蠢。 眼下已夜半三更,菱菱早睡著了,別說是菱菱,就連鳥兒也都棲眠了。眼下整個長定殿,也就他自己醒著呢。 太子心虛的連最基本的思考也不會了。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后,便選擇了跳窗進去。 寂靜的寢殿里,除卻楹窗上淡淡的月華,屋子里連盞燈都沒有。 太子摸了摸鼻尖,腦海里驀的想起前幾日他回來的晚,可不管多晚,桌上燭臺里永遠點著一盞暖黃色的燈。 這待遇令他不滿,可今兒的事兒確實是他不對。太子理虧,不敢再計較,掠過嵌玉屏風,輕手輕腳的走到了床邊上。 阮菱小臉粉白,呼吸平緩,滿頭青絲垂在身側(cè),一截白皙晃眼的手臂輕搭在床榻邊垂著,蓋著的絲被中間微微隆起。 太子緊皺的眉頭漸漸舒緩下來,眼底也溢滿了溫柔,輕輕的把她那截露在外頭的手臂塞了回去。目光在她渾圓的肚子上停住,薄唇微微勾起。 輕薄的紗賬綿延在腳下,不遠處地上冰盆里時不時傳著碎冰的水聲,室內(nèi)一片和煦靜好。 太子突然想起民間有句俗語稱“老婆孩子熱炕頭?!闭f的大抵是眼前的場景吧。 許是他方才的動作不算輕,床上的小姑娘囈語了兩聲,迷迷糊糊醒了。 瞧見床邊坐著裴瀾,阮菱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是現(xiàn)實還是夢境,剛醒的小奶音又純又輕:“你怎么進來的?” “門沒鎖?!碧幽槻患t心不跳道,做作的又替她掖了掖被角。 阮菱有些清醒了,她瞪了瞪美眸:“不對呀,我睡前親自去鎖的?!?/br> 迷迷糊糊的可愛樣子,逗得太子忍俊不禁,他捏了捏她的臉,柔聲問:“那你為什么鎖門啊?” 阮菱頓時不說話了,小臉挪了挪,躲避他的觸碰,費力的,遲緩的翻了個身子,轉(zhuǎn)頭掉過去了。 太子眼角笑意更深了,他喜歡的小姑娘,就連生氣的時候都像小貓一樣,這么溫柔懂事。 男人大掌探過去,在她眼皮處撩了撩,剛欲哄便倒吸了口涼氣,緊接著縮回了手。 霜白的月光下,骨節(jié)修長的手指上赫然清晰兩排細小的牙印,小姑娘咬得重了些,上邊已經(jīng)滲透著細細的血珠子。 太子恍惚意識到方才的想法應該是錯覺。 “菱菱。”男人的聲線帶著討好:“一日未見了,孤抱著你睡,好不好?” 被子里傳來悶悶的聲音:“太醫(yī)說了,孕中女子最忌諱少眠。殿下一身外頭的涼氣,又要洗漱,又要收拾折騰,臣妾不得安眠,于麟兒有損,還請殿下別殿而居?!?/br> 太子攥著她一小截發(fā)絲兒,在掌中無意識纏著,他賴皮道:“孤不洗漱了,也不收拾了,和衣而睡?!?/br> 阮菱轉(zhuǎn)頭瞪了他一眼,美眸里滿是嫌棄。 似是在說,這樣的話你也說的出口! 太子偃旗息鼓,還想再說幾句,可又不忍打擾阮菱安睡。只替她把帷幔放了下去,灰溜溜的回書房睡了。 翌日,鑒于昨兒裴瀾來攪合一通,阮菱睡到了巳時才起來,等她洗漱好準備用膳時,才發(fā)現(xiàn)餐桌對面坐著個人兒。 阮菱有些驚訝,馬上都午時了,難道這人待了一上午沒走? 可是雖心有疑惑,她也不想跟他說話。 “菱菱醒了,今兒睡得時間長呢。” 裴瀾臉上掛著討好的笑:“一起用膳吧,今兒的吃食都是孤親自監(jiān)督尚膳局做的,都是菱菱愛吃的?!?/br> 阮菱搭眼看過去,桃花灌湯包,銀耳粥,爽口乳瓜,三色水晶絲四件菜,蓮房魚包,江米甜酒。 她唇邊低哼了聲,確實是她素日愛吃的口味,都是偏甜口的??墒且辉虑八筒粣鄢粤?。 瑩白的手指敲著銀箸,不滿道:“你弄的這些我吃不下,我現(xiàn)在愛吃酸的?!?/br> 裴瀾俊臉一僵,心里暗自罵了句娘。 裴時衍啊裴時衍,你的心思都用哪去了?! “清音?!比盍鈫镜溃骸芭胨崦窚珌??!?/br> 說完,她便起身朝院子走去了。 晨起時日光刺眼,果不其然,今兒是個大晴天,太醫(yī)告訴她平常要多活動活動。 身后跟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裴瀾討好的攙著她的胳膊:“菱菱,這地不平,你當心摔著?!?/br> 阮菱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今兒這是怎了,殷勤體貼,關懷備至。 她小手貼了貼裴瀾的額頭,美眸滿是疑惑。 “菱菱。”太子捉住她的小手,柔順嫩滑,他心下一軟。 阮菱抽回了手,杏眸平靜道:“殿下往日不在的時候,我也是這樣遛彎的,并沒有摔到過?!?/br> 小廚房那兒,清音端著酸梅湯走了過來,托盤上還有一包酸蜜餞。她笑道:“怕娘娘覺得不夠酸,又備上了點?!?/br> “屬你機靈?!比盍饷虼叫χ舆^。 微風暖融融,柳絲繾綣,盛夏的紫薇花在墻頭傲然搖晃著,溫暖灼人眼。 裴瀾突然覺得,這院子里哪哪都好,就他有點多余。 阮菱走累了,像沒看見他一樣,由清音攙扶著朝葡萄架方向去了。 這架子是前幾日剛搭好的,繁茂的枝葉上結(jié)著青青紫紫的葡萄。遠處傳來主仆二人淺淺的談話聲。 “奴婢給娘娘洗點葡萄吃。” “清音,挑那青色的摘,夠酸?!?/br> “好勒?!?/br> 裴瀾木然的發(fā)現(xiàn),這院子里什么多了個葡萄架他都不知道。 眼下,再湊過去,菱菱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裴瀾想了想,去內(nèi)殿換身衣裳去書房了。 出了長定殿,裴瀾腳步一頓,還是傳轎去了大理寺。 屋內(nèi),謝延正執(zhí)筆圈點著剛被下獄那一批官員名單,便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再然后,謝延便瞧見了一張極沉極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