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覺得這場景可真是似曾相識。

    她假裝看向別處，目光又狀似不經(jīng)意地掃過對面，可沈之言自始自終都沒有朝她這里看過一眼。

    他和周圍人低聲說著話，不時(shí)淺淺點(diǎn)著頭，姜妙心中松了口氣，可隨之而來的，又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如此想著，便也多喝了幾杯。

    姜妍坐在她旁邊，低聲笑問：“六meimei，這就是那位新科狀元了，瓊林宴上離得遠(yuǎn)，本宮都沒看仔細(xì)，今日一見，果真謫仙之姿，令人忘俗?！?/br>
    姜妍目光毫不忌憚地落在沈之言身上，心中開始盤算起來。

    她聽說這位狀元郎不僅年少有成，還是楊國公府的世子。

    這晉朝的眾位公主之中，姜妙生母身份最低賤，可她卻受父皇寵愛不說，也受太子皇兄的器重。

    就連八妹姜蔓，十三公主和十四公主兩個(gè)meimei，母妃都是出生名門，將來的前景也都是好的。

    只有她的母妃位份不高，娘家是個(gè)縣官，姜妍眸色一暗，心想自己若是能嫁給這位狀元郎，那她后半生不就有了保障？

    姜妍一笑，眸子中露出一絲志在必得。

    周圍的貴女目光紛紛落在對面那位如蘭芝玉樹般的郎君身上，姜妙說不清心底是什么感覺，只是一杯酒水下肚，激起心中一絲苦澀。

    她心煩意亂，自然瞧不進(jìn)眼前熱鬧的場景，便起了身，冷聲道：“皇姐愛看就慢慢瞧著，meimei先失陪了?！?/br>
    她誰也沒帶，一個(gè)人出了大殿，謝舟看見沈之言身子頓了頓，隨后也起身出了門。

    姜妙依著欄桿吐出一口濁氣，隨手扯了一把湖邊的樹葉，煩躁地扔在水面上，水面碎葉飄浮著，隨著流水打著旋，久久不散去。

    她心中那一股郁氣更加沉重，便悶頭沿著長廊走去，不多時(shí)一抬眼，便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走到了后院。

    她這位姑母最喜奢靡，府中處處玉瓦琉墻，園子中種了許多牡丹，正趕著花期的末尾拼命綻放著，假山石旁泉水叮咚，如環(huán)佩撞擊一般清脆響亮。

    姜妙全無賞景的心情，心知自己已經(jīng)不小心走了太遠(yuǎn)，便轉(zhuǎn)身往回走去，突然間便在一處拐角突然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

    “在這里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現(xiàn)在所有人都在前院，這里，只有你我二人..”

    姜妙一愣，隨即有些不可置信。

    長公主府內(nèi)，竟有婢女和外男在此私會？

    腳步聲越來越近，姜妙緊張地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身后是一覽無余的長廊，那兩人一旦拐過頭來，一眼便能發(fā)現(xiàn)她。

    “可是，你會不會是騙我...”

    “我怎么會騙你呢？我對婧兒之心，日月可鑒?！?/br>
    腳步聲越來越近，姜妙無法，咬牙推開了身側(cè)的門。

    門輕輕地闔上，姜妙有些松了口氣，然而，未等她完全放下心來，門外便傳來淺淺的嬌笑聲。

    姜妙一回頭，她透過紗紙，隱隱約約看見兩人摟抱在一起，那二人離這扇門越來越近，竟是要推門而入的模樣。

    姜妙心中咯噔一聲，腦中盤算著待會兒該如何解釋這個(gè)尷尬的場面，肩上卻突然橫過一只手臂，大力將她攏進(jìn)了屋內(nèi)那巨大的柜子里。

    “吱呀———”

    柜子闔上之時(shí)，門也被打開。

    迎面飄來淺淺的蘭花香氣，狹小的空間內(nèi)，姜妙不用抬頭都感受得到那人的目光。

    她雙手撐在他胸膛上，僵硬著抬起頭。

    果不其然。

    沈之言低眸看著她，他眸子里深邃而冰涼，因空間的關(guān)系，他的手還攏在她腰上，手背抵在柜門與姜妙的腰身之間無法收回。

    “好婧兒，哥哥這顆心整日整夜都在想著你。”

    “真的嗎..”

    “不信，婧兒摸摸...”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響起，姜妙耳尖慢慢紅了。

    柜子太窄，姜妙只好墊著腳尖抵在沈之言胸膛前，她的唇微微抬起，便可以夠到沈之言飽滿的喉結(jié)。

    她有些難受的往前蹭了蹭，腳尖一時(shí)站立不住，干脆踩在了他的鞋面上。

    “嘶—”

    沈之言狠狠皺眉，一低下頭，便看見少女眸中皆是無措，蔥白的手指拉住他衣領(lǐng)，露出他一節(jié)精致的鎖骨。

    兩人目光相遇，又瞬間移開視線。

    柜外二人的情話越來越燒耳，片刻之后，兩人唇齒相互糾纏的聲音漸漸響起。

    姜妙身子一僵，偷偷瞥了一眼沈之言，而沈之言面色如常，只是蹙眉望著前方。

    柜子中空氣沉悶，姜妙今日穿了厚重的華服，不多時(shí)，她后背開始起汗。

    額角的汗流下來，姜妙不自在的動了動脖子，隨后不經(jīng)意的抬了抬頭，朱唇蹭過他的喉結(jié)。

    沈之言臉色一僵，由喉結(jié)上傳來的癢意傳到全身，掀起他皮膚上一層戰(zhàn)栗。

    他狠狠看了姜妙一眼，用氣聲道：“別亂動！”

    姜妙一頓，徹底不敢動彈了，只是臉色慢慢發(fā)燙。

    好在里面黑暗，她得以掩飾住自己微紅的臉色。

    突然，黑暗中響起幾絲聲響。

    “吱吱——”

    沈之言眉頭一蹙，姜妙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柜子一角，一只老鼠試探著爬了過來。

    姜妙一頓，慌忙抬頭看沈之言的臉色，見他臉色雖無異，可眸子中卻僵硬了一瞬。

    那老鼠見二人如同雕像一般，也便大膽起來，竟沿著沈之言的鞋面開始向上爬。

    半晌，感受到身前人的僵硬，姜妙咬了咬牙。

    她踩在沈之言的鞋面上踮起腳尖，雙手蓋住了他的眼睛。

    沈之言呼吸一滯。

    那雙手冰涼而嬌柔，像初冬的冰雪一樣覆蓋在他的眼眸上，透過她指尖的縫隙，他看見姜妙抿唇抬起頭，眸中滿是認(rèn)真。

    老鼠爬下他的衣角，從角落的破洞中逃出。

    氣息交纏中，她指尖的涼意慢慢在他的眉目間蔓延開來，沈之言不自在地抬了抬頭，想消去心中那幾絲煩躁。

    而他長長的睫羽顫動著，也如刷子一般掃在姜妙的掌心。

    姜妙的手心突然就熱了起來。

    正僵持著，便聽回廊上傳來一聲：“婧兒，婧兒？”

    門外兩人突然止了動作，隨著一陣細(xì)細(xì)碎碎的聲音，被喚作婧兒的婢女打開門走了出去。

    “我在這里。”

    “我說你躲在這里犯什么懶，前院人手不夠，你快隨我來端酒?！?/br>
    “嗯..”

    兩個(gè)婢女的聲音逐漸遠(yuǎn)去，屋內(nèi)的男子等了片刻，便也推門而去。

    半晌，沈之言終于忍無可忍的開了口：“下去！”

    “哦..”

    姜妙回過神來，趕忙收回了手鉆出柜子。

    她呼出一口氣，背對著他，心跳得飛快，耳根微徹底紅透。

    沈之言走了出來，眸光深沉，眉目間帶著些許燥意。

    片刻，他眸中恢復(fù)冰冷，便掠過姜妙去推門，卻突然聽姜妙遲疑地問：“你..怎么會來這里？”

    沈之言腳步一頓，轉(zhuǎn)過頭來看了她一眼，涼涼地開口：

    “與公主無關(guān)?！?/br>
    語氣透露著淡淡的疏離，讓姜妙心中一僵。

    隨之一路沉默，二人一前一后從廊橋上下來，正巧遇見九皇子姜朔。

    “太傅！”

    姜朔高興的叫了沈之言一聲，隨即又“咦”了一下。

    “阿姐？”

    他困惑地看著二人，問：“阿姐，你的臉怎么這么紅？”

    姜妙趕忙糾住他的后領(lǐng)，小姜朔不解其意，又道：“太傅，您耳朵怎么也紅了？”

    沈之言身子一頓，卻沒回頭，只沉聲道：

    “殿下今日課業(yè)，十遍萬字賦，臣明日choucha?！?/br>
    說完，他也不再看他二人一眼，徑直離去。

    姜朔一呆，隨即哇地一聲哭出聲來，姜妙趕緊捂住他的嘴，急道：“你惹他做什么！”

    姜朔抽抽噎噎，“阿姐救我！”

    十篇萬字賦，他要抄寫到什么時(shí)候？

    姜妙也覺得沈之言這課業(yè)對一個(gè)十二歲的孩子來說有些重了，架不住姜朔的哭聲，她遲疑道：“我...明日入宮看著你吧?！?/br>
    有她在，沈之言總不至于當(dāng)著她的面為難姜朔。

    沈之言前腳回到廳中不及片刻，晉帝便擺駕進(jìn)了長公主府。

    眾人行完禮便各自落座，忽然間，沈之言的衣袖被人拉了拉。

    他回過頭，見謝舟面上有些愁色。

    他不動聲色的將一封信塞到沈之言手中。

    “子服?！敝x舟想了想，低聲道：“李夫子的來信，說你父親當(dāng)年的案子，恐怕和如今的太子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