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燙手的山芋
美稷城縣廨。 宋盛拿著宋憲送來的令牌,眼中神色忽明忽暗,好一會兒看向宋艷,道:“你們倆說說,這令牌是真是假?” “二叔,某沒見過繡衣使,不知真假?!?/br> 宋艷誠實的說道。 宋憲乖巧的不說話,宋艷是宋盛從子,他是族子,一字之差,親近卻大大不同,宋盛能留自己旁聽已是不錯。 “子捘,你說呢?” 宋憲抱著打醬油的心態(tài),宋盛卻并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 宋憲不得已道:“主公,某覺得不論真假都應(yīng)交給臧府君處理。” 宋盛聞言苦笑著搖頭,這東西就是燙手山芋,不交勢必得罪臧旻,交了就會得罪繡衣使。 繡衣使者通常持節(jié)杖、虎符,似他這等縣令有時直接就被逮捕下獄。 漢武帝時,江充便是以直指繡衣使者的身份誣陷太子劉劇造反,弄成巫蠱冤案。 本朝的兩次黨錮之禍,都有繡衣使者的出現(xiàn),如今的繡衣御史買中常侍王甫的族子王智。 王智本無賴流氓,因第一次黨錮而起,又因第二次黨錮一躍成為繡衣御史,其為王甫爪牙,因他而起的冤魂數(shù)以萬計。 宋盛每每想及此都輾轉(zhuǎn)反側(cè),然他介休宋氏,太原士族,從父宋沖與郭泰(郭林宗)交善,族弟宋翼嘗與太原王子師(王允)交,王允那可是敢與閹黨斗的急先鋒。 臧旻任太原太守,勸課農(nóng)桑,大力發(fā)展教育事業(yè),士人交口稱贊。 從父宋沖已過六旬,依然寫信來讓宋盛全力配合臧旻征兵一事。 于情于理,他似乎都該站在臧旻這邊。 身敗名裂與家破人亡,似乎很難抉擇。 在后世,大部分都會選擇身敗名裂也得保持利益,比如著名的馮褲子。 而在大漢,多數(shù)人會選擇家破人亡來維系家族名望。 “這事還有誰知道?” 宋盛很快做出選擇,眼睛閉合間露出一絲殺意。 “回主公,只有侯三一人?!?/br> 宋憲道。 “讓他給吾閉嘴,必要時……” 宋盛雖然沒說太透,可宋憲亦明白他的意思,當(dāng)下道:“喏!” “子捘,入夜后,把這令牌送到臧府君府,越少人知道越好?!?/br> 宋憲聞言一愣,這么重大的事怎么交給自己。 “吾相信你能做好?!?/br> “喏!” 宋憲交給令牌轉(zhuǎn)身離去。 宋艷有些羨慕的看著宋憲離去的身影。 宋盛瞥了宋艷一眼,道:“你知道某派子捘去的緣故嗎?” 宋艷略一沉吟,道:“子捘名聲不顯,不受人注意?!?/br> 宋盛微微搖頭,閉目養(yǎng)神一副送客的模樣,宋艷識趣的離開。 宋盛看著宋艷離去的身影,暗忖:如果事發(fā),他可以把一切推到宋憲身上,可若宋艷去,推都推不出去。 宋盛不怕死,可如果能不死就把名聲撈了,他又何必一心去求死。 介休宋氏可不是太原王氏,太原王氏聲譽(yù)昌隆,王子師作死,只會提升王氏名聲,宋盛求死,正處于上升期的介休宋氏恐怕真的會夭折。 宋艷從縣廨離開,心里郁結(jié)著一股氣,雖然在宋盛面前他表現(xiàn)的無所謂,可以想到的是這件事后,宋憲便成為宋盛的心腹人,再憑他的本事,不難猜到宋憲將成為宋盛手下第一人,而他宋艷要靠邊站嘍! “軍侯,您回來了,餓了么,屬下請您去吃酒。” 侯三一直在縣廨府外等著,等著來自縣令或者宋艷的獎賞。 “哼!沒用東西?!?/br> 宋艷看到一個黑影從陰暗處沖出,下意識握住腰中繯首刀的刀柄,待看清侯三的面目怒哼一聲,一腳將其踹開。 如果不是這廝找到那令牌,怎會有宋憲趁機(jī)崛起的機(jī)會,哪怕宋艷很看重宋憲,可依然不想看到別人超自己一頭。 “軍侯?” 侯三沒想到自己冒死換來的東西沒得到獎賞反而換來一腳,不明所以,不過他還是很快上前,道:“軍侯,您上次讓某尾隨那刑徒,某沒發(fā)現(xiàn)他有任何異常,卻看到一個美人?!?/br> “嗯?” 宋艷聽到美人停下腳步,美稷苦寒之地,胡姬多膻腥味且皮膚粗糙,宋艷很想找一個皮膚細(xì)膩的中原美女,可惜偌大的美稷城,沒一個宋艷看上眼的。 “刑徒?” 宋艷不是沒腦子的人,不然怎可能搜羅不到一個美女,他既想要美人兒又不愿落一個差名聲,更不愿得罪人。 “對??!臧府君行刺那天……” 侯三忙解釋。 “哦!” 宋艷恍然大悟,不過想到那刑徒跟臧府君還有張賊曹皆有聯(lián)系,問道:“那美女跟那刑徒!” “住在一起?!?/br> “你個廢物,別讓某再看到你?!?/br> 宋艷聽完,暴脾氣大升,逮著侯三一陣猛踹,直踹得侯三狼狽而逃。 宋艷才罵罵咧咧的回家,回到自己小院,看著皮膚略黑,相貌一般的婢女,一點興趣也無。 要不,去看看侯三說的美女,也許他們沒關(guān)系呢? 宋艷的糾結(jié)只一會兒,阿兄在美稷只是三年,忍一忍就能回中原,到時多少美女沒有,何必碰這霉頭。 護(hù)匈奴中郎將府。 臧旻來得匆忙,上一任護(hù)匈奴校尉離去后,此職懸空,護(hù)匈奴中郎將府閑置,此刻的護(hù)匈奴中郎將府只有臧旻帶來的一些護(hù)衛(wèi),以及張楊從護(hù)匈奴營調(diào)來一屯甲士。 “子捘,有事嗎?” 張楊得到宋憲求見的消息立刻出來,雖然宋憲只是一個小小的縣賊曹,可有本事的人總另眼相看有本事的人,這叫英雄惺惺相惜。 “奉宋美稷令來見臧府君?!?/br> 宋憲亦恭敬的道。 張楊引宋憲入書房,臧旻正捧著一書簡看,看了宋憲一眼,道:“子捘是嗎?宋美稷何事讓汝來?” “府君,請看?!?/br> 宋憲從懷里掏出令牌,張楊接過,看到令牌那一刻瞳孔一縮,繡衣使? 臧旻拿起令牌看了眼,就放在桌子上,道:“這件事某知道,子捘,日后有何打算?” 宋憲一愣,不過他聽出臧旻話中的招攬之意,道:“府君,某目前想做的就是維護(hù)美稷城的穩(wěn)定。” 某目前沒跳槽的意思。 “嗯!” 臧旻點頭,道:“大丈夫,功勞馬上取。” 臧旻說完又拿起書簡,張楊隨即帶宋憲離開。 “子捘兄,什么時候想通了,隨時來找某。” 張楊自然明白自己主公的意思,宋憲笑笑離去。 張楊又回到書房,臧旻正摩挲著那令牌,嘀咕道:“繡衣使?” “明公,這令牌很可能是那刺客的?!?/br> 張楊有些咬牙切齒,麻蛋,府君出征在即,閹宦竟如此拖后腿。 “也可能是繡衣使除掉這幫刺客。” 臧旻如此說完,便將令牌丟在席案上。 這話說出去,鬼都不信。 如今的繡衣御史王智,那可是王甫的侄子,北征一事,可是王甫一手促成的。 三路主將,田晏賄賂王甫而復(fù)起,夏育乃十常侍夏惲族兄,唯有臧旻乃海內(nèi)名士,單看其在太原太守任上征辟那些人,治中王允、別駕左原(郭林宗的弟子)、從事宋翼、從事侯汶,無一不是名流,而且是專跟十常侍對著干的名士。 繡衣使這是想趁機(jī)挑事,只是誰這么好心把他們殺了? “繡衣使的事且放一邊,當(dāng)務(wù)之急是說服朝廷將美稷苑的馬換匈奴人出兵?!?/br> 臧旻只是思慮一二便將繡衣使的事放一邊,專心眼前的奏章,仔細(xì)看過一遍后,道:“子源,你將此奏章連夜送回雒陽,務(wù)必交到太尉劉公手上?!?/br> “喏!” 臧洪應(yīng)諾而去。 臧旻這才對張楊道:“此物出現(xiàn),當(dāng)由屬國都尉張脩去查。” “喏”! 屬國都尉張脩向來是閹黨急先鋒,明公把此物交還給他,不乏警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