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要不是指尖冰冷的銀子提醒她這是現(xiàn)實,她差點以為這是噩夢。 為什么她到城西這般偏遠的地方,楚承安還找上門來,他想干什么?是來笑話她以卵擊石、不自量力的嗎?是來看她現(xiàn)在過得多慘么? 她下意識想躲回院子,但看到手上的銀子,一下就想到自己的動搖,竟這般僵住。 而楚承安動作極快,在巷外下馬,朝這邊走來。 在看到杜以云時,他眼中閃爍,驚喜之情躍然臉上,然而落在另外兩人身上,他目光又驟地冰下去。 他越走近,紅娘子越瞧著楚承安器宇軒昂,她和那丫鬟都沒見過侯爺,不認得楚承安,只以為是哪家貴公子。 紅娘子語氣熟絡:“這位爺,您來找以云姑娘有什么事?” 楚承安目光落在她們中間那袋銀子上,問:“你們來找她又是什么事?” 五姨娘的丫鬟絲毫不在乎,說:“這不是我們家爺想納一房小妾,來問問以云姑娘?!?/br> 小妾?楚承安驟然看向杜以云,好像想一下穿透杜以云的外表,直接看向她的內心。 杜以云以為丫鬟不會把話說得這么直白,這樣的事是能在外人面前講的么?但伯府出來的丫鬟沒多少恥辱觀,杜以云被她坑了一道。 如今杜以云下不來臺,她兩眉輕挑,把銀子往她們手里塞,匆匆往回退,“嘭”地一聲關上院門。 “欸,以云姑娘!”紅娘子還想拍門,突然被抓住手腕往一旁一推,她差點摔個狗啃屎,正想怒罵,卻對上楚承安的眼神。 那盛怒的眼中,黑色的眼珠子壓著殺人之意,讓紅娘子心里一咯噔。 那丫鬟本想和楚承安理論,但紅娘子識目,怕真的得罪權貴,拉著丫鬟往后退。 沒一會兒,這方地方又恢復一開始的幽靜,只有楚承安一人。 他一夜沒睡,因為一閉上眼睛,就浮現(xiàn)杜以云被打得下不來床的凄慘模樣,如今看到杜以云生龍活虎的,才知道是杜興朝說得夸張。 可是確定杜以云沒事后,他卻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全賴那袋銀子,還有杜以云接過那袋銀子的手。 也是,要不是楚承安親耳聽到,親眼看到,他也不會相信,杜以云這樣自傲的人,也會接過別人的銀子,去給人當小妾? 這一霎他心底里好像泛起海潮,一波一波浪花翻滾著,實在難以平息,充斥著他的胸膛。 他呆呆站許久,突然的,面前的小破門打開了。 他和杜以云驚詫的神情對上。 杜以云原以為外頭這么安靜,楚承安走了才是,她該出門謀生,結果沒料到,門一打開,她就和楚承安打了個照面。 她正要把門關上,只見楚承安俊逸的眉間浮上焦躁,男人幽深的眸子果然和她所想一樣裝滿質疑。 他劈頭蓋臉問:“你要做妾?為何要這般作踐自己?” 杜以云捏緊手指,倏然又散了力氣,她心里兀自較勁,似笑非笑:“我做妾,做哪家的妾,關你什么事?” 楚承安眉頭一擰。 杜以云微微昂起臉龐,犟脾氣又發(fā)作了,說:“我欠你的錢已經(jīng)全還完,我也付出你想看到的代價,所以,倒是你要注意分寸,一個大男人沒事來找我作甚,別來打擾我發(fā)財。” 她看著楚承安臉色發(fā)沉,看來她的話是有氣到楚承安。 這個侯爺心里指不定覺得她怎么不識抬舉,她解氣極了,楚承安卻伸出手,她心里嚇一大跳,猛地往后退一步。 結果昨日一夜雨,地面還有積水,她腳底一個打滑,差點摔倒。 千鈞一發(fā)之際,還是楚承安的大手撈了她一把。 楚承安想都沒想就出手,這個院落里亂糟糟的,他眼角余光看到杜以云身后一只上放的鎬子,如果她剛剛就那樣摔倒,指不定腦袋得砸到鎬子上。 他難免后怕,手掌緊緊攔著那道細腰,卻聽杜以云一聲“嘶”聲。 楚承安回過神,扶著她站好,碰過她的手掌忽然就很燙……她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為什么這腰會這么細,而且還軟。 他垂眼掩飾目中情緒。 可對杜以云來說,楚承安碰過的地方是疼。 杜以云挨的那板子是實打實的,她趁著洗澡時用一面小鏡子看過,后背是可怖的青紫,尤其有些紅色的圓點,是杜家板子上帶的圓鐵打出來的。 這幾天她都很小心不要碰到后背,忍著這種疼四處奔波,結果卻被楚承安這般一箍,而且他的手臂不知是什么做的,竟堅硬如鐵板。 疼,可疼死她了。 真是半條命都疼沒了。 杜以云疼得有點恍惚,便看楚承安忽然長臂輕舒,一手扶著她的肩膀,另一手穿過她膝蓋彎,將她橫抱起來。 失重感隨之而來,驟然感受到他低沉的呼吸,杜以云驚呼一聲:“你做什么!” “別吵。”楚承安說。 他是行動快于腦子,把杜以云抱起來,才發(fā)覺懷里的人兒十分柔軟,他壓根不敢往懷里看,專心朝屋里走。 兩人離得很近,以云甚至能聞到男人身上的像是雪松的香味,她臉色一陣發(fā)紅,好在楚承安沒看到。 她實在想不懂,她早就沒對楚承安抱有什么幻象,他既然把她害成這樣,怎么又來這般惺惺作態(tài)? 她杜以云才不需要別人可憐。 進了屋子,楚承安目不斜視,把她擱在椅子上, 不待他說什么,杜以云“啪”地拍開楚承安護著她的手,她語氣中帶著惡意,嗤笑:“侯爺原來還是個愛占便宜的?!?/br> 第十三章 侯爺原來還是個愛占便宜的。 不可理喻。一時之間,楚承安腦海里只有這四個字。 他是那種品行的人?他身邊不缺女人,什么王府侯府伯府的女兒都想往他身邊撲,難不成他需要覬覦她? 直到回到侯府,楚承安一張俊臉陰沉沉的,周鞍瞧一眼,就猜他又被那個大膽的丫鬟氣到。 但周鞍是見過侯爺如何在雨夜找那丫鬟的,所以壓根不敢說什么,只是嘀咕著,他瞧著侯爺也不是愛被人找茬的奇怪性格,怎么就三番兩次為這丫鬟動氣。 “周鞍!” “在!”周鞍猛地回過神來。 楚承安一邊解護腕,半抿著唇角:“去通知京城那些家族,尤其是杜府?!?/br> 周鞍心里猛跳,不是吧他的爺,難不成他還想搞杜以云,他不知道兀自難受的是他自己? 周鞍小心翼翼問:“侯爺是想?” 楚承安冷冷地說:“告訴他們,我的玉佩在箱底找到了,看到的那個人影是意外?!?/br> 周鞍嘀咕,讓那些世家大費周章找玉佩,回頭又告訴他們找到了,這不是耍人玩嘛,不過,他們侯府想耍人玩,大家不僅不會拆穿他們,還樂得陪他們玩。 緊接著,又聽楚承安說:“去找百藥堂的女醫(yī)師,要技藝精湛的,同我去城西。” 周鞍知道杜以云在城西,還挨板子了,忍不住問:“杜姑娘傷得多重?。俊?/br> 楚承安沒回,只說:“讓你去就去。” 周鞍仔細想想,楚承安讓他安排的這兩件事,明明是為杜以云著想,就是語氣和吃炮仗似的,那位杜以云也是能人,受傷還能把侯爺一邊氣成這樣,一邊為她找醫(yī)師。 哎,怕是真栽了。 而杜以云在屋子里緩好一會兒,疼痛感漸消,回想楚承安沉著臉離去,她冷哼一聲,她現(xiàn)在不在那些世家做活,看他拿什么害她。 姆媽本來在睡覺,聽到動靜起來了,還問是什么事,杜以云便說沒有大事,讓姆媽安心在里屋睡覺。 她暫時不打算出去,便繡繡花樣,好歹能維持日子。 可不到一個時辰,突兀的拍門聲響起,杜以云怕吵到姆媽,迅速開了門,只看門外站著依舊沒好臉色的楚承安。 杜以云一抬眉梢,問:“你又來干什么?” 來之前,楚承安打定主意不理她,所以不答,只是側身讓出一個穿著白色衣袍的女醫(yī)師。 這女醫(yī)師在京城很有名氣,非等閑人能夠請來,以前杜如月發(fā)燒時,杜府都請不動她,如今她背著藥箱,對杜以云施施然一拱手:“杜姑娘?!?/br> 杜以云直到趴在床上,都沒弄得清楚楚承安的意圖。 她又一次問女醫(yī)師:“真的不誑我,不收我錢么?” 女醫(yī)師溫柔地笑笑:“不收?!睂嶋H上侯爺給的足夠了。 杜以云“哦”了一聲,又有些出神,直到女醫(yī)師按到她的傷口,她身子骨本來就軟,沒傷口時被這力氣按都會疼,何況是現(xiàn)在。 她“唔”了一聲,額角滲出一滴汗。 以云在腦海里和系統(tǒng)說:“嘶,酸爽!” 系統(tǒng):“你好像還挺快樂的?!?/br> 以云:“自信點,把好像去掉,這是楚承安給我找的技師,我當然快樂?!?/br> 系統(tǒng):“……” 男主你怎么了男主,為什么要給這人找醫(yī)師!系統(tǒng)也不懂,再加上遲遲沒有提示失敗的任務,系統(tǒng)更加陷入自我懷疑。 女醫(yī)師說:“我要用點力氣才能把淤血推開,杜姑娘要是實在疼,別忍著,要和我說。” 杜以云雖然點頭,但她咬著被子一角,偏沒有喊疼,很快,眼角就一片濕潤,全是疼出來的。 推了一半,女醫(yī)師不忍心看她這般疼,道:“歇息一下?!?/br> 杜以云總算回過神來,她側側腦袋,第一句話問:“大夫,您能不能為我姆媽看???” 緊接著說:“不管多少銀子都行?!?/br> 女醫(yī)師看她孝心如此,問清以云姆媽的病情,她說:“是我甚少見過的病,或許沒什么把握,我得去當面看看?!?/br> 杜以云難掩高興,說:“她在出門左拐往里走的屋子,我?guī)?。?/br> 女醫(yī)師:“不用,你先趴著吧?!?/br> 于是女醫(yī)師為她蓋上衣服,轉身出門。這個小院子很是落魄,本是二進院落,不知道出于什么緣故,塌掉幾間房子,還得出門走過一個走廊,往更深處去,才是里屋。 女醫(yī)師一出門就看到楚承安,楚承安問:“如何?” 女醫(yī)師以為兩人是相好:“我推淤青時,杜姑娘太緊張,后背十分緊繃,侯爺可以進去看看,同她說話,讓她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