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好虧,她忽然有點后悔。 極目遠眺,前路茫茫,還有十里路呢,白以云想,早知道話不要說太早,就讓崔玨背她走了,真不知道光靠自己兩條腿,要走到什么時候? 她渾渾噩噩想著。 突然,林中除了她的腳步聲,還多出另一個“沙沙”的腳步聲,直朝白以云奔過來,白以云下意識拔腿跑,但她怎么跑得過崔玨,很快,手被他拉住。 下一刻,她被崔玨結(jié)實的臂膀緊緊抱在懷里。 白以云回過頭,拳頭打向他身上:“你放開!” 她拳頭沒什么力氣,軟綿綿的,崔玨輕易捏住她的手,控制她的動作,他本來想說什么,在看到白以云滿臉淚水后,瞳仁猛地縮緊。 他這般通透的心,聯(lián)想白以云那句“你合該執(zhí)掌天下”,心中一慟,便猜到白以云為何哭。 這一滴滴淚就像溫暖的流火,劃過漆黑的夜幕,也劃過崔玨的內(nèi)心,砸進逐漸結(jié)冰的寒潭中,倏然讓心河guntang。 竟是差一點,兩人又要此生陌路。 崔玨懷里緊緊抱著那個仍在掙扎的人兒,他又喜又氣,明明剛剛被那些話語傷得五臟欲碎,如今,只需要她這個表態(tài),全部都化作一腔繞指柔。 他眼眶猩紅,沉聲道:“我不放?!?/br> 白以云貼著他的胸口,眼淚糊了他一身,說話帶著nongnong的鼻音:“小人!偽君子!” 崔玨抿了下嘴唇,說:“白以云?!?/br> 白以云頓住。 她第一次聽到他這樣直白地叫她的名字,微微抬起頭,猛然看到崔玨眼中的氤氳水汽,她怎么也沒料到,這個男人也會默默垂淚。 其實說是垂淚有些過了,但他眼睫確實一片濕潤,而且,眼眶的通紅也做不得偽。 看被他因被淚珠沾濕而變得更黑的眼睫,她腦海里像是炸開什么,嘴唇哆嗦:“你,你為什么哭?” 崔玨緊緊盯著她,不舍自己眨眼,反問:“你又為什么哭?” 白以云隨便編個理由:“還有十里路要走,我哭一哭怎么了?” 崔玨抬起手,輕輕擦著她的眼淚,忽的一笑:“那我的理由比你的要難堪點?!?/br> 白以云心中砰砰直跳,拂開他的手,不太自然地移開目光:“那就不說了?!?/br> “我會說,”崔玨輕輕嘆息:“因為我感覺我被你拋棄了?!?/br> 白以云驚:“還是我的錯了?” 崔玨搖頭:“不,是我的錯?!?/br> 他低下頭,兩人額頭相互抵靠在一起,溫暖的鼻息交融,他的聲音輕得像是山風(fēng)捎來的呢喃:“誰讓我太喜歡你?!?/br> 白以云耳根子一熱。 崔玨微涼的嘴唇落在她眼睛下,吮去她的悲傷,一邊說:“我知道,是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你定還在想,我?guī)闼奖际且粫r沖動,畢竟,誰能舍得下榮華富貴?你希望我回洛陽,去走我的‘光明大道’,可是以云……” “我深陷囹圄,徒負(fù)虛名,唯有與你在一道,才是光明大道?!?/br> 迎著愈來愈盛的昭陽,崔玨眸中的溫柔編織成網(wǎng),緊緊繞住白以云的心,她渾身一軟,終于丟盔棄甲。 她靠在他懷里,哭得直打嗝。 崔玨緊緊抱著佳人,在她臉上落下點點親吻,無關(guān)欲望,只是要將她所有擔(dān)心傷心全部吃下去。 他愿自己的心傷得千瘡百孔,也不愿白以云如此煎熬。 兩個連日來找不到著落的人,此時終于找到合適的落點。 此時,山林的薄霧完全散開,白以云趴在崔玨寬闊的后背,男人的步伐很穩(wěn),不管山路多么崎嶇,她沒有受到半點顛簸。 折了一根草在手上把玩,白以云起了點壞心思,或者用嫩草葉在崔玨耳垂上刮了刮,或者摸摸崔玨的喉結(jié),更過分的是,把小手伸到他衣襟里,緊隔著一層中衣輕撫。 就像得到一件稀世寶貝,她愛不釋手。 是她的了。 她心里充盈著幸福。 直到崔玨停下來,聲音低低撩撩,暗含警告:“以云,我是男人?!?/br> 頓了頓,好像怕她不懂,他咬住嘴唇:“這里是郊外。” 白以云臉上飄過一抹薄紅:“知道了,摸不得了是不是?” 話是這么說,但她想到不合適的事,一陣口干,還是乖乖把手伸回來,摸不得總說得吧?她明媚的眼眸一轉(zhuǎn),說:“今日之后,你要對我負(fù)責(zé)一輩子,不許后悔!” 崔玨心想他倒是怕她后悔,便回:“好,負(fù)責(zé),絕不后悔。” 她想了想,翻舊賬:“剛剛居然敢讓我一個人走十里路?” 崔玨悶聲笑了。 白以云甩著草根敲他腦袋:“說,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本來就走不完這十里路,就等我折回去求你?好心機??!” 崔玨嗓音含著笑意:“你也可以這么想。” 白以云:“……” 她雙手環(huán)著他脖子,耳朵靠在他脖頸處,輕哼哼說:“你個小傻子?!?/br> 崔玨回:“嗯,我是傻子。” 白以云嗤嗤笑起來:“罵你傻子你還真應(yīng)了!” 一會兒,崔玨越過一塊凸起的石頭,溫柔地說:“如果我早點明白,早點舍棄一切,那現(xiàn)在,我們就不會是剛出洛陽,而是早在一起過日子了?!?/br> 白以云一愣,環(huán)著他的脖頸,聞著那股淡淡梅香,又說了一句:“小傻子?!?/br> 遠處天空,鳥兒出巢獵食,一頭蒼鷹瞅準(zhǔn)機會,朝鳥群掠過,驚得鳥兒撲棱翅膀亂飛,鷹卻氣定神閑地勾住獵物。 白以云指著那天空,又去擾崔玨:“你看,是鷹!” 崔玨看過去,笑了聲:“嗯?!?/br> 白以云問他:“你聽說過熬鷹嗎?” 崔玨點頭:“聽說洛陽有人會熬鷹,我從沒見過,愿聞其詳?!?/br> “居然也有你不懂的,”白以云盯著鷹,說,“所謂熬鷹,就是人陪著鷹,不讓鷹睡覺,比的是意志,艱苦又反復(fù),直到徹底馴服想翱翔于蒼天的雄鷹?!?/br> 崔玨直指重點:“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熬鷹人也不好過,當(dāng)也累極?!?/br> 白以云笑了:“子非熬鷹人,安知其累?” 崔玨:“子非我,安知我不知熬鷹人之累?” “傻子。”白以云又說。 “嗯。”崔玨的應(yīng)聲,融合在暖暖春風(fēng)中。 白以云手臂勾著他,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若說崔玨是展翅待飛的雄鷹,那她就是熬鷹人。 反反復(fù)復(fù),要的就是徹底的馴服。 她不累,樂得呢。 最后,他們沒有去成秦嶺,而是去崔玨準(zhǔn)備的另一處地方——南越。 半道,兩人歇在崔玨以前認(rèn)識的一戶農(nóng)家,農(nóng)家待他們很是熱情,收拾干凈的房間供兩人歇息,一口一個“崔夫人”,聽得白以云心花怒放。 不過,待外人離去,白以云撇了撇嘴,說崔玨:“怎么不去秦嶺喝露水了?” 崔玨正在補充行李,說:“你的一句話說的沒錯,我既是帶你離開皇宮,怎么能帶你過苦日子?秦嶺山里太過偏僻,不適合過日子?!?/br> 白以云問:“那到南越之地干什么去?” 崔玨說:“我已經(jīng)想好營生手段,到時候,絕不會讓你吃苦?!?/br> 白以云知道,崔玨言出必行,他說不會讓自己吃苦,便絕不會讓自己吃苦,只是,白以云眼眸一轉(zhuǎn),恐怕是他要吃苦。 讓他這般心甘情愿,她心里像是蜂蜜裹糖漿,甜滋滋的。 眼看他吹滅燭火,窗外的月光灑進窗內(nèi),柔和他的輪廓,白以云忽的覺得有點臉紅。 不知道接下來…… 她攥了攥被單,農(nóng)戶是個實在人家,知道他們“新婚燕爾”,給鋪了一席大紅被子。 她身側(cè)一沉,崔玨上來了。 寂靜的夜里,有什么在瘋狂生長。 只聽崔玨說:“今天有點晚,先睡吧,明天再討論這事?!?/br> 白以云:“?” 而崔玨居然真的只是這般躺下,再沒有任何逾矩的動作。 白以云:“……” 她咬了咬牙,忍無可忍地坐起來,壓低聲音:“崔玨!你真的是男人嗎?” 崔玨眼眸忽的一暗。 白以云只知道這句話能激將,卻不知道,也能把自己折騰得極累,當(dāng)下,她憤憤抱著被子就要去榻上睡覺:“不管你了?!?/br> 忽的她腰上被攬住,往后傾倒時,只聞崔玨道:“我是?!?/br> 第四十九章 床褥很軟,白以云的手被按在上面,下陷凹出一個淺淺的痕跡。 若說兩人第一個吻是溫柔纏綿的,那這個吻如疾風(fēng)驟雨,彼此都想汲取溫度。 末了,崔玨微微放開她,放她好好呼吸。 朦朧月光下,她發(fā)絲鋪開在枕上,兩眼朦朦朧朧,滟滟水色,隨波逐之千萬里,腮上如染四月桃,正是人間美不勝收之景色。 崔玨攥了攥她的手指,坐起來。 白以云茫然地看著他,卻見崔玨喉頭一動,說:“我們還沒拜堂?!?/br> 把她撩得情不自禁,居然因還未拜堂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