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jié)
聽到這,她心里有愧又難過。 而且,牽絆在身,她確實不能再出逃。 東宮就像一個倒扣的碗,她是一只螻蟻,李燼手腕翻轉(zhuǎn)間,就能死死扣住她。 自那天過去已有時日,她替李燼解開纏繞的繃帶,輕舒一口氣:“太子爺,傷口好了,還好沒留疤?!?/br> 多好看的手,她想,和李縉的手一樣,適合握著一支白笛,淡然出塵。 她一抬頭,李燼半闔著眸子,濃密的睫毛壓著他的上眼瞼,突然手指抬高,將她鬢邊的碎發(fā)別到她耳后。 他低聲笑:“這么擔(dān)心你的丫鬟們嗎。” 顯然他了解司以云打探的動作。 司以云抿著發(fā)白的嘴唇,看來那些宮女透露的,只是李燼想讓她知道的而已。 她主動靠在他身上,說:“太子爺,說妾身不擔(dān)心,是假的?!?/br> 見她坦白,李燼從鼻腔里輕“嗯”一聲。 她沒提喜鵲,只說:“妾身……想看看黃鸝。” 李燼微微瞇起眼睛。 司以云有些緊張,他卻松口:“可以?!?/br> 司以云心里一喜,李燼的手掌按在她后腦勺上,細(xì)吻落在她唇畔,司以云閉上眼,如以前那樣,順從地由他挑起欲意。 床笫之間,兩人身體已成習(xí)慣,不需要磨合。 李燼喉結(jié)微動,不一會兒,他撥開她烏黑的頭發(fā),便發(fā)現(xiàn),司以云的鳳眸緊閉——從意起,到欲盛,不管他如何倒騰,不曾睜開。 什么時候她在承。歡時,總閉著眼? 這個念頭在李燼腦海里沒多停留,他吻在她眼上,命令地說:“睜眼?!?/br> 司以云的睫毛幾經(jīng)顫抖,撲閃之中,漂亮的鳳眸睜開,眼珠子倒映出李燼的模樣。 她的目光觸及他的耳垂,眸底輕微顛簸,誠如白紙揉碎成團(tuán),又被展開,即使仍是白紙,褶皺卻不可消弭。 她禁不住,又想閉上眼睛。 李燼感覺到她的僵硬,掩住不虞,聲音喑?。骸安粶?zhǔn)閉上。” 司以云發(fā)出輕微的嗚鳴:“太子爺……” 她主動獻(xiàn)上雙唇,手肘壓在李燼寬大的肩膀上,稍一用力,李燼便也十分配合,趁李燼低頭不注意,她又一次閉上眼睛。 好像這樣,就能欺騙自己對面的人,耳朵上并沒有多余的瘢痕。 司以云自嘲地想,她到底要會自欺。 事畢,李燼擁著她,司以云方要睡去時,他的聲音在暖帳中有點模糊:“以前,你不閉眼?!?/br> 司以云嗅著那股冷香,她沒有動,只說:“太子爺,這只是小事?!?/br> 他低頭與她平視,銳利的目光幾乎要戳破偽裝,用手指點點她紅腫的唇,他眉頭微皺,少見地露出煩躁,說:“下不為例?!?/br> 司以云心不在焉地應(yīng)好。 她知道,她是瞞不過李燼,可是不閉眼,她根本無法配合。 想讓一切如最開始那般,談何容易? 第二日,黃鸝回來了。 司以云猜不透李燼的意思,知道有眼線,不敢與黃鸝說半句喜鵲的事,如尋常主仆那樣,黃鸝亦沒有半分僭越。 如此過了幾日,司以云發(fā)現(xiàn)她身邊的宮女換了幾個。 她一邊揉面粉,心想這總不能不問,便說:“秀蘭她們,去哪里了?” 安靜了一下,黃鸝小聲說:“她們被送回宮女局?!?/br> 司以云下意識問:“為什么?” 黃鸝說:“主子,她們非議您長得像右相千金,被太子爺知道后遣回宮女局,”她給灶臺點火,“而且,不久后,有的被貶到冷宮,有的被割掉舌頭?!?/br> 一時間,司以云心情復(fù)雜。 那幾個宮女很活潑,她心里有點沉重,割舌頭的事,定和李燼脫不開干系,不過只是議論兩句,緣何割舌頭? 倒像她害了人家。 她沉沉地嘆口氣,又想到右相千金,王朝云。 陡然間,她想到什么,心里猛地一跳,那些宮女沒說錯,王朝云與她確實相似,她沉思,一計浮上心頭。 直到黃鸝叫了兩聲“主子”,她才回過神。 今天,她做了一味蓮子糕,先前,李燼說他想吃,又補(bǔ)充一句:“最好是你做的?!?/br> 既然他都這樣說,司以云不好假裝不懂,便親手做了一道,如今蓮子糕剛出爐,司以云托人拿去書房。 她自己留了一份,拾掇好周身,換上一副好頭面,她走出青云院。 “去哪里?”書房里,李燼一手翻奏折,一手捻著糕點,不抬眼,只問底下稟報的宮人。 宮人說:“瞧著,良娣是去向皇后娘娘請安?!?/br> 李燼輕咬一口糕點,任蓮子的清甜蔓延在唇舌間,瞇起眼睛。 司以云去找皇后,其實是逾矩的,她到底是上不了臺面的妾室。 但是她想,皇后當(dāng)也是苦惱的。 以前好幾回,皇后把王朝云帶到東宮,暗示過,讓司以云主動幫李燼尋良人。 那時候司以云對李燼,是有占有欲,怕占有欲成魔,怕自己活成可笑的替身,她寧可自請離去。 現(xiàn)在,她卻迫切希望,王朝云能到東宮。 她隱隱窺見破局的端倪。 皇后的寢宮里,等了大約一刻,她才得到宮女的通報,隨著宮女的步伐,她見到那位皇后,皇后年近四十,因養(yǎng)尊處優(yōu),生得雅致,有種貴氣。 她福身:“臣妾參見皇后娘娘?!?/br> 過了好一會兒,皇后才回話:“起身吧?!?/br> 此時,寢宮還有幾個嬪妃,是司以云打攪她們,便叫人端上蓮子糕,展現(xiàn)示好之意,皇后還記得自己幾番提起為李燼納妾,司以云油鹽不進(jìn),因此,帶著好笑的口吻:“司氏,你這是有什么難處,要求到本宮這?” “本宮可還記得,你頗受太子喜愛,與你說句話,都要小心翼翼?!?/br> 司以云不在乎她的譏諷,只說:“回娘娘,以前是臣妾不懂事,太子爺?shù)降资菄荆?dāng)及時開枝散葉,不可拖延?!?/br> 皇后面露驚訝,有些不信,態(tài)度卻緩和:“難為你終于想通,東宮早晚會有主母,你不可善妒?!?/br> 司以云:“妾身明白?!?/br> 再怎么樣,皇后送來的人,李燼要維持住表面端方,定不會為難姑娘家,何況,她猜測,李燼對她的執(zhí)念,只是皮囊,換別的姑娘,未嘗不可。 她藏下激動,與皇后幾人說了好一會話,盡顯自己的“大度”。 沒半日,在皇后的授意下,東宮來了一位姑娘,正是王朝云。 與上次相見,王朝云憔悴了一些,她的話語里,充滿對司以云的感謝,她作為廢帝的妃子,右相嫡女,身份尷尬,因與太子有過姻親,且姑母是皇后,所以能來的只有東宮,只是苦無沒有機(jī)會。 司以云不知道為何,突然有點不忍,轉(zhuǎn)念一想,王朝云心甘情愿就足夠了。 她在她身上觀察與自己的相似點,除了眼睛,其余的有四五分相似,心里的那種不安,漸漸消失。 可惜,一連過了四五天,王朝云別說服侍李燼,就是連他的袖子都不曾碰過。 李燼也沒有說什么。 幾人像相安無事一樣,司以云卻知道,李燼總該發(fā)難的。 這日深夜,司以云為李燼斟一杯茶,她心事重重,卻沒有顯現(xiàn)在臉上,李燼只喝半杯,他潤潤唇,便將她往床上帶。 情至?xí)r,李燼眼眸漆黑,咬她嘴唇,含糊地說:“把王朝云弄到東宮,你倒是半點不吃味?!?/br> 司以云閉著眼,輕喘著。 這招沒用,她有些遺憾。 卻聽李燼又問:“因為我不是李縉,所以,怎么樣都好是嗎?” 司以云微微睜開眼,她搖頭,即使被李燼猜到,卻否認(rèn):“不是。” 李燼心情似乎不太好。 他突然站起來,將不久前宮人送進(jìn)來的衣服,丟到床上:“穿上?!?/br> 司以云拿起那衣服,仔細(xì)穿上,再看衣服的紋飾花樣,有點眼熟,可都偏素白,與她平日愛穿的顏色不大一樣。 李燼盯著她,他彎下腰,突然說:“是挺像?!?/br> 司以云皺眉,難掩困惑。 他將她雙手按到頭頂,迫她露出所有弱點,手掌順著新衣服的衣領(lǐng)游進(jìn),見她像離水的魚猛地一顫,他輕吸一口氣,聲音中倒是帶著笑意:“你提醒我一個辦法?!?/br> 司以云從混蒙中扯出一縷神智,李燼低語:“把我當(dāng)李縉,不是不行,因為,你可以當(dāng)王家女?!?/br> 她驚訝地看著他,難怪覺得這件衣服奇怪又眼熟,這是王朝云的衣服! 司以云問:“太子爺這是做什么?” 李燼含著她耳垂,道:“你看,我做李縉,你做王家女?!?/br> “一位溫潤君子,一位溫婉才女,結(jié)過娃娃親,這般才子佳人,”李縉啞聲,盯著司以云的眼睛:“天作之合?!?/br> 第一百零一章 李燼的話,并非玩笑。 因為司以云的躲避,他很認(rèn)真地考慮過,而在看到王朝云時,他想到了。 世人皆說齊王世子與右相千金,一對璧人,佳偶天成,可惜廢帝橫插一手,棒打鴛鴦,最近京中新興的戲劇,名《云回曲》,不正是影射? 可是,誰也不知道,早幾年前,齊王世子換芯,所謂才子佳人,都變成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