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節(jié)
他垂著眼睛,眼皮耷拉,長睫遮去半雙眼瞳,顯得很柔順乖巧。 看著他這模樣,以云心里軟了軟。 吾家有兒初長成,當?shù)恼娴氖莄ao碎了心。 只見云洲玉翻個身,氣息微醺,露出小孩子氣,問:“到底怎么樣,你才能再出來?” 以云哄小孩般,說:“你需要我時,我就出來了。” 這不是他第一次這么問,以前她也是這么哄云洲玉的,都能揭過去,但今天云洲玉醉了,思維也跳脫起來:“我需要你,我什么時候都需要你。” 以云以為他醉酒不舒服,說:“你要做什么,叫外面的靈侍幫你?!闭麄€大同院可有不少靈侍。 “我不要他們?!?/br> 云洲玉搖搖頭,簪在頭上的玉簪松開,幾縷頭發(fā)落在俊逸的臉上,他撇著嘴角,好似真有些委屈。 以云慈父心發(fā)作,問:“那你想做什么?” 云洲玉想了想,把頭埋在枕頭里,不是在腦海,而是現(xiàn)實中,嘰里咕嚕地說句話。 以云:“你說什么?” 云洲玉大吸一口氣,說:“我要你給我暖床!” 說出這句話,他終于了卻一項心愿,雙手張開成“大”字,呼呼大睡。 以云:“……” 雖然但是,作為人軀,為防止熱度過高,她不具備制熱系統(tǒng)。 她認真思考,最后得出結論,暖個鬼的床。 夜?jié)u漸深了,同時,胖子醉醺醺地回到房間,卻看到瘦子在他房中,他狠狠嚇一跳,回過神:“師弟你來大會,怎么不提前知會一聲?” 瘦子好像更瘦了,不知道熬了多少個晚上,雙目布滿紅血絲,他死死盯著胖子:“師兄,再這樣下去,我們都會被師父逐出師門!” 胖子雖然也不喜云洲玉,但看瘦子這模樣,很是擔心:“你別是失心瘋了吧,說的是什么話!” 瘦子抓住胖子的手,說:“你得幫幫我們,這是自救,不然,那瞎子會把我們的資源都侵占走!這次是我被拋下,下次呢,師兄你想想!” 胖子猶豫了一下,問:“你想怎么做?” “不用做什么,只要他出了洋相,師父肯定不會再那么喜歡他?!?/br> 瘦子附在他耳朵,說了幾句話。 胖子本還有些不堅定,后來,瘦子又勸了幾句,他才點頭。 各大術士相互碰面招呼,這樣的應酬,來來回回七日,直到術士大會即將開始,才稍微停下。 所有人都在整備。 走廊拐角,有幾個術士在聊天,提及當今的年輕術士,無不感慨。 倒有一個說:“這些后生,一直傾軋我們的資源,我聽聞那陸君的徒弟,又是個天賦極好的,怎的就輪不到我有這天賦?” “你別說,以前我和坪城周術士喝酒,他吃醉了,說他曾見到一個絕佳天賦的孩子,說不得比如今第一那位還要強,孩子出生時有征兆,可惜天生異瞳,十分詭異,他啊,做了件‘好事’……” “他怎么了?話別一卡一卡的。” “咳咳,算了,還是不說了,那小孩應當死了吧……” “云小君!” 一聲呼喚,把這群因為閑得無趣,而湊一起嚼舌根的術士嚇得一個激靈,連忙拱手作揖,打招呼。 云洲玉若沒見到他們,緩緩朝樓梯走下去。 他們所談這段,倒是挺讓人耳熟的,云洲玉問以云:“術士大會,全天下的術士都會參加,那些云游的術士呢?” 以云翻出統(tǒng)計數(shù)據(jù),說:“一百一十三名大術士,過去五次術士大會,基本都會來個一百一十名。” “大術士幾乎齊聚,那其他術士更不用說,除非身心無牽掛,徹底隱居的術士,比例也不多?!?/br> 云洲玉聽著,他的手放在自己眼上,說:“對嬰兒都能起嫉恨心的術士,想來,也不是身心無牽掛的人?!?/br> 以云點點頭:“按他們所說,坪城姓周來參加的術士,有三個是云游者,但有一個,年歲能和十五年前對上?!?/br> 當初,云洲玉那七年悲慘生活,起因就是一個云游的術士,指他是煞星,借別人之手殺他。 云洲玉勾著嘴角笑笑。 術士大會第一天開始,是除大術士外,其余術士皆可自由參與的擂臺戰(zhàn)。 剛開始時沒什么看頭,大家都要儲存實力,前面小打小鬧了幾天,直到排名一百的大術士的弟子上臺,才開始有大術士弟子迎戰(zhàn)。 戰(zhàn)斗一下子白熱化。 陸青指著擂臺,和云洲玉、胖子說:“那人是火術好手的弟子,大家都以為他以火符為主,然而,他藏著一手起風符,所以戰(zhàn)前千萬不可留下刻板印象……” 后來這一天,一個四五十歲的術士在臺上,已經(jīng)贏了八位術士,連贏九場者,可得“術武”之稱號,過大術士第一關。 陸青手指放在下頜,指頭點了點,說:“這人心思不正,用符狡詐……” 他話音還沒落,聽云洲玉說:“師父,徒弟去會會。” 擂臺上,因久無人上前,產(chǎn)生細細碎語,主臺官剛要宣布此人得“術武”時,卻看一個翩翩少年郎踏上擂臺。 少年郎蒙著眼睛,沒有作揖,只說:“鄴城,云洲玉。”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一出來時,在場大多數(shù)術士聽聞過這名頭,細語起來。 “入門五年的那位嗎?” “云小君啊,這名聲聽那么久,還是頭次見他?!?/br> “長得很不錯,術法真的很強嗎?” “周磐入門要四十年了吧?他才五年,我不看好……” 那名術士本以為自己要成功,然半路出現(xiàn)攔路石,不得不收起笑意,略有些謹慎,回:“坪城周磐?!?/br> 靠近這人,以云瀏覽他的生平軌跡,發(fā)現(xiàn)周磐不止干過把云洲玉指為煞星的缺德事,還有許多有天賦的孩子,折在他手里,有些他甚至把人收做徒弟,利用妖獸,殺掉孩子。 她看得心里窩火:“是他?!?/br> 云洲玉雙手交疊,放在身前,隔著布巾,冷冷地打量周磐。 周磐知道云洲玉。 他今年已經(jīng)四十六,可是,還沒有踏出成為大術士的第一步,今天好不容易臨門一腳,非要有人攔著。 這些天賦者,真是可恨,若非他們,他怎么還沒有成為大術士? 周磐指尖滑下幾道術符,這是拿出看家的本領,朝云洲玉用過去。 所有目光盯著臺上兩人。 云洲玉身影一動。 他用一道定術,精確把入門四十年的周磐,定在原地,隨后,起風術卷走周磐的術符,接著在他身邊,圍繞著兩道簡單的雷符,他要是敢動身,就會遭電擊。 一場“大戰(zhàn)”,以一種誰也預料不到的方式落幕。 此時,觀戰(zhàn)臺鴉雀無聲。 過了會兒,才有人小聲說:“結束了?” 開戰(zhàn)前,觀戰(zhàn)臺上看好云洲玉和周磐的,各占一半,原因很簡單,術士也講究資歷,四十年絕對比五年有優(yōu)勢,毛頭小子未免托大,還有人單純看不慣云洲玉,只覺得空有其表,或許他的強悍,都是以訛傳訛。 只是,誰也沒想到,戰(zhàn)斗會在眨眼之間結束。 就是周磐也沒想到。 最恐怖的是,云洲玉的動作,卻是叫人看不清。 一陣風過,就決定勝負。 周磐苦心準備的術符,全部沒有作用,云洲玉順手送出一道簡單的定術,所謂定術,是術士們公認的雞肋,只能定人幾息,況且被定之人,限制頗多,甚至當場的大術士,不一定所有人敢保證能把定術用好,除非用術者術法到了一定的極致。 而云洲玉就是這個“除非”。 周磐渾身僵硬。 云洲玉斂袖,冷冷地說:“承讓?!?/br> 主臺官愣了愣,扶扶下巴,說:“云小君,勝!” 這時候,所有人才反應過來。 先是細碎的討論聲,接著,“轟”的一下,幾乎所有人同時討論,在確定不僅自己看不懂云洲玉的cao作,大家都一樣,既慶幸又覺得云洲玉可怕。 善用定術也就算了,這是陸青弟子,就該不簡單,只是,當世術士,多以追求術道為主,有些術士為求術道,身成殘疾,可見鍛體并不重要,誰想得到,這云小君身體武功也是獨一份的! 其實,他們不知道的是,云洲玉還有一身蠻力。 看了眼僵硬在原地的周磐,云洲玉勾了勾嘴角。 他不打算應戰(zhàn),自請下臺,回到陸青身旁坐下,前后左右都想攀談,但是陸青一句話,壓住他們。 只看他神色如常,說云洲玉:“你可以更快打敗他的?!?/br> 云洲玉淡淡地回:“耍了點花招,怕其他人看不清楚。” 事實上,就是他多用一道定術,除了大術士外,沒多少術士看清楚。 以云:“……”你們師徒擱著裝【嗶——】呢。 這句話挺有用,省了一大堆假笑應酬,因為其余準備打探的術士步伐一頓,一概退回。 這場小小切磋,遽然向其他術士展示云洲玉的能力,真真正正坐實名聲! 當天擂臺戰(zhàn)結束,不止前頭見過的白須老者封琨,還有號稱大術士第七的靈侍,都來請云洲玉。 云洲玉的廂房外,鬧哄哄了一段時辰。 可云洲玉不在大同院,他在邑城外。 出了邑城,外頭是連綿的,無盡的黃沙土,這么對比,邑城就像開在土地里唯一的花。 他一個人站在坡上,緩緩走著,清月將他的孤影拉得很長。 是周磐請他出來的。 驟然,一頭潛伏在黃土里的巨大蜥蜴跳出,蜥蜴餓了三天,連著土地,毫不猶豫吞下云洲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