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有多少人?

    至少6000人.

    國王情不自禁說了聲:妙!隨即又加上一句:他們都有武器嗎?

    有長鐮.火槍.十字鎬長矛.各種很厲害的武器.

    對于這種大肆渲染,國王好像一點(diǎn)兒也不放在心上.雅克伙伴認(rèn)為應(yīng)該添上一句,于是說道:若是陛下不立即派人救援典吏,可就完蛋了.

    要派的.國王裝出嚴(yán)肅的樣子說:好.一定要派.典吏大人是我們的人.6000人!都是些亡命之徒.大膽固然值得贊嘆,但我們感到氣惱.可是今夜朕身邊沒有任何人.......明早還來得及.

    雅克伙伴又叫道:立即就派,陛下!明早派的話,典吏府早遭搶劫無數(shù)次了,領(lǐng)主莊園早遭蹂躪,典吏也早被絞死了.看在上帝的份上,陛下!請?jiān)诿魈煸缟现芭杀?

    國王正面瞅了他一眼,說:朕對你說了,就是明天早上.

    他那種目光是叫人回嘴不得的.

    沉默了一會,路易十一再次提高了嗓門.雅克我的伙伴,你應(yīng)該明白這件事了吧.往昔......他改口說:現(xiàn)在典吏的封建裁判管轄區(qū)如何.

    陛下,司法宮典吏擁有壓布街,一直到草市街,擁有圣米歇爾廣場和俗稱之為'爐風(fēng)口隔墻’的地方,座落在田園圣母院教堂旁(這時路易十一抬了抬帽沿).那里府邸共13座,加上奇跡宮廷,再加上稱為郊區(qū)的麻瘋病院,還再加上從麻瘋病院到圣雅各門的整條大路.在這很多地方,他既是路政官,又是高級.中級.初級司法官,全權(quán)領(lǐng)主.

    哎唷!國王用右手搔搔左耳說道.這可占了我城市的好一塊地盤呀!啊!典吏大人過去就是這一整個地盤的太上皇了.

    這一次他沒有再改口.他一副沉思默想的模樣,繼續(xù)說道,仿佛在自言自語:妙哉!典吏先生!您嘴里可咬著我們巴黎的好一大塊呵!

    突然間,他暴跳如雷:帕斯克—上帝!在我們國家里,這些自稱路政官的人.司法官.主宰者,動輒到處收買路錢,在百姓當(dāng)中到處濫施司法權(quán),各個十字路口都有他們的劊子手,到底是些什么樣的人?他們倒行逆施,結(jié)果使得法國人看見有多少絞刑架,就以為有多少國王,就像希臘人認(rèn)為有多少泉水就有多少神明,就像波斯人看見有多少星星就以為有多少神.夠了!這真是太糟透了,我討厭因而造成的混亂.我倒要弄個明白:是不是上帝恩典,在巴黎除了國王之外還有另一個路政官?!除了大理院還有另一個司法衙門?!在這個帝國除了朕居然還有另一個皇帝?!天理良心!法蘭西只有一個國王,只有一個領(lǐng)主,一個法官,一個斬刑的人,正如天堂里只有一個上帝,我確信這一天終會到來!

    他又舉了舉帽子,一直沉思著往下說,其神情和語氣就像一個獵手因激怒放縱其獵犬一般,好!我的民眾!勇敢些!砸爛這班假領(lǐng)主!動手干吧!快呀!快呀!搶劫他們,絞死他們,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啊!你們想當(dāng)國王嗎,大人們?干吧!百姓們!干吧!

    說到這兒,他突然打住,咬咬嘴唇,仿佛要捕捉已溜走了一半的思想,犀利的目光輪流注視著身邊的五個人,忽然用兩手抓緊帽子,盯著帽子說:噢!你要是知道我腦子里想些什么,我就把你燒掉.

    隨后,他活像偷偷回到巢xue的狐貍那樣,用惶恐不安的目光仔細(xì)環(huán)視四周:讓它去吧!我們還是要援救典吏先生.可惜這時候我們這里兵馬太少了,對抗不了那么多民眾,非得等到明天不可.明天要在老城恢復(fù)秩序,凡只要是捕獲者統(tǒng)統(tǒng)絞死.

    對啦,陛下!庫瓦提?；锇檎f.我開頭一陣慌亂,倒把這事忘了:巡邏隊(duì)抓住那幫人中兩個掉隊(duì)的.陛下要是想見這兩個人,他們就在那兒.

    我想見他們!國王大叫,怎么!帕斯克—上帝!這樣的事你都忘了!快快,你,奧利維埃!去把他們找來.

    奧利維埃君走了出去,過了一會,帶進(jìn)來兩個犯人,由禁衛(wèi)弓手押解著.頭一個長著一張大臉,呆頭呆腦,醉醺醺的,驚慌失措.他衣衫襤褸,走起路來,屈著膝蓋,步態(tài)蹣跚.第二個面孔蒼白,笑瞇瞇的,讀者已認(rèn)識.

    國王打量了他們一會兒,一聲不吭,隨后冷不防地問第一個人:

    你叫什么名字?

    日夫羅瓦.潘斯布德.

    職業(yè)呢?

    流浪漢.

    你參加那十惡不赦的暴亂,用意何在?

    流浪漢望了望國王,搖晃著雙臂,一付傻頭傻腦的模樣.這是畸形怪狀的腦袋,其智力受到的壓抑,儼如熄燭罩下之燭光.

    不知道.他應(yīng)道,人家去我也去.

    你們不是要去悍然攻打和搶劫你們的領(lǐng)主司法宮典吏大人的嗎?

    我只明白,他們要到某人家里去拿什么東西.別的就不知道了.

    一個兵卒把從流浪漢身上搜到的截枝刀遞交王上審視.

    你可認(rèn)得這件武器?國王問道.

    認(rèn)得,是我的截枝刀,我是種葡萄園的.

    那你認(rèn)得這個人是你的同伙?路易十一加上一句,一面指著另一個囚犯說.

    不,我不認(rèn)識他.

    行啦.國王道.隨即用手指頭示意我們已提醒讀者注意的那個站在門邊一動不動.默不作聲的人,又說:

    特里斯丹伙伴,這個人就交給您處置了.

    隱修士特里斯丹鞠了一躬,低聲命令兩個弓手把那可憐的流浪漢帶走.

    此時,國王已經(jīng)走到第二個犯人跟前,此人滿頭大汗.

    你的名字?

    陛下,我叫皮埃爾.格蘭古瓦.

    職業(yè)?

    哲學(xué)家,陛下.

    壞家伙,那你怎么竟敢去圍攻我們的明友司法宮典吏先生,你對這次民眾sao亂,有什么事情要交待的?陛下,我并沒有去圍攻.

    喂喂!yin棍,難道不是在那一伙壞蛋當(dāng)中被巡邏隊(duì)逮住你的嗎?

    不是,陛下,是誤會,也是在劫難逃.我是寫悲劇的.陛下,我懇求陛下聽我稟告.我是詩人,夜里愛在大街上行走,那真是從事我這行職業(yè)的人的悲哀.今晚我正好經(jīng)過那里,這純屬偶然,人們卻不問清楚就把我抓起來了.我在這場民眾風(fēng)暴中是清白無辜的.乞求陛下明察,那個流浪漢并不認(rèn)識我,我懇求陛下......

    閉嘴!國王飲了一口煎草湯,說道,我都被你說暈了.

    隱修士特里斯丹走上前去,指著格蘭古瓦道:陛下,把這一個也絞死嗎?

    這是他大聲說的第一句話.

    呸!國王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道,我看沒有什么不可.

    我看,萬萬不可.格蘭古瓦道.

    這時,我們這位哲學(xué)家的臉色比橄欖還要綠.看到王上那冷淡.漠然的神色,深知別無他法逃生,除非用感人肺腑的什么言詞來打動圣上的心,于是一骨碌便撲倒在路易十一跟前,頓首捶胸,呼天搶地:

    陛下!萬望圣上垂憐容稟,陛下啊!請勿對我這微不足道的小人天威震怒.上帝的神威霹靂,是不會落在一顆萵苣上的.圣上是無比強(qiáng)大.威震四海的君主,請可憐可憐一個老實(shí)人吧,要他這樣的人去煽動暴亂,那比要冰塊發(fā)出火花還難!無比仁愛的圣上,溫厚寬容是雄獅和國君的美德.嚴(yán)厲只會嚇跑有才智之士;北風(fēng)呼嘯,只能使行人將身上的大衣裹得更緊;太陽發(fā)出光芒,逐漸溫暖行人的體膚,才能使其脫下外套.圣上呀,您就是太陽!我至高無上的主宰者,我向您保證,我不是流浪漢,不是小偷,不是放蕩之徒.叛亂和搶劫絕非阿波羅的隨從.去投入那爆發(fā)為sao亂的烏合之眾的,絕不會是我.在下是圣上忠實(shí)的子民.丈夫?yàn)榱司S護(hù)妻子的榮譽(yù)而懷有的嫉妒心,兒子為了孝敬父親而懷有的嫉惡如仇之情,作為一個善良的子民,為了圣上的光榮,應(yīng)該兼而有之;他必須嘔心瀝血,滿腔熱情維護(hù)王上的宗室,竭盡所能報效圣上.如有其他任何熱情使他不能自持的,那只能是瘋狂.陛下,這就是我的最高座右銘.因此,請千萬別根據(jù)在下的衣服肘部磨破了就判定在下是暴徒和搶劫犯.如蒙圣上開恩,陛下,我將早晚為陛下祈求上帝保佑,磨破雙膝也在所不辭.咳!在下不是腰纏萬貫的富翁,這是千真萬確,甚至還有點(diǎn)窮困.然而并不因此就作惡多端.貧窮不是在下的過錯.人人都明白:巨大財富并不是從純文學(xué)中就可取得,滿腹經(jīng)綸之士并不總是冬天有取暖之火.唯有使用狡獪的手段能攫取全部的收獲,而只把稻草留給其他科學(xué)職業(yè).有關(guān)哲學(xué)家們身穿破洞的外套,就至少有四十句絕妙的諺語.啊!陛下!寬容是唯一可以照耀一顆偉大靈魂深處的光輝.寬容擎著火炬,在前面指引著其他一切德行.如果沒有寬容,人們就成了摸索著尋找上帝的瞎子.仁慈和寬容是同一的,仁慈博得庶民的愛戴,也就成了君王本人舉世無雙的衛(wèi)隊(duì).陛下如日照中天,光芒四射,萬民不敢仰視.在地上多留一個窮人,這對圣上又有何妨?一個可憐無辜的哲學(xué)家,囊空如洗,饑腸轆轆,在災(zāi)難深淵中茍延殘喘,留著他又有何礙?況且,圣上呀!在下是個文人.偉大的君王無一不把保護(hù)文人作為他們皇冠上的一顆明珠.赫爾庫斯沒有輕視繆薩蓋特斯這個頭銜.馬西亞.科爾文寵愛數(shù)學(xué)桂冠讓.德.蒙特羅瓦亞爾.但是話說回來,絞死文人,這是保護(hù)學(xué)術(shù)的一種惡劣方式.亞歷山大若是下令絞死亞里士多德,那是何等的污點(diǎn)呀!這一行為不會是顆美人痣,增添點(diǎn)什么光彩給他美麗的臉上,而會是一個惡瘤,將毀掉他美麗的容顏.陛下!我寫了一部非常得體的?；樵?獻(xiàn)給弗朗德勒公主和威嚴(yán)蓋世的王太子殿下.這不會是出自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煽風(fēng)點(diǎn)火者之手.請陛下明察,在下并非一個弊腳作家,以往學(xué)業(yè)優(yōu)異,天生能言善辯.乞求圣上饒恕吧!陛下這樣做,就是為圣母做了一件善舉.在下向您發(fā)誓,在下想到要被絞死,就被嚇得魂不附體.

    如此說著,悲痛萬分的格蘭古瓦不停吻著國王的拖鞋,紀(jì)約姆.里姆低聲對科珀諾爾說道:他在地上爬,這一招真絕.凡是國王都像克萊特的朱庇特,耳朵只長在腳上.襪商可不管什么克萊特的朱庇特,他臉上帶著憨笑,眼睛盯著格蘭古瓦,說道:呃!千真萬確!我以為聽見掌璽官寸雨戈奈向我求饒哩.

    格蘭古瓦住口了,氣喘吁吁,戰(zhàn)戰(zhàn)兢兢抬頭望著國王.國王正用指甲刮著緊身長褲膝部的一個污斑.隨后他端起高腳杯喝起煎草湯來.而且,他一聲不吭,這種沉默叫格蘭古瓦大氣不敢出.國王終于瞥了他一眼,說道:這家伙真是吵死人!隨后又轉(zhuǎn)向隱修士特里斯丹說:唔!放掉他!

    格蘭古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樂得驚呆了.

    放掉!特里斯丹小聲嘀咕道.陛下不要叫他在籠子里蹲一蹲?

    伙伴,路易十一接過話頭說:你以為我們花費(fèi)三百六十七利弗爾八索爾三德尼埃造的籠子是為了這樣的鳥人嗎?立即放掉這個yin棍.(路易十一偏愛這個詞,連同帕斯克—上帝,是表示他快活的基本詞兒),你們用拳頭把他轟出去!

    喔唷!格蘭古瓦大聲嚷嚷道:真是一個偉大的國君!話音剛落,唯恐王上撤消原旨,急忙轉(zhuǎn)身向門口沖去,特里斯丹相當(dāng)不情愿地給他開了門.兵士同他一起出去,在后面用拳頭狠狠捶他,攆著他走,這一切格蘭古瓦儼然作為名符其實(shí)的斯多噶派哲學(xué)家全都忍受了.

    自從聽說反對典吏的叛亂以后,國王的情緒一直很好,這從各個方面都流露出來.這種異乎尋常的寬容,并不是無足輕重的一種跡象.隱修士特里斯丹呆在他原來的角落里,臉色不快,就好像一只看門狗,看得見人走過卻咬不著.

    這時,國王興奮地用手指頭在座椅扶手上敲打奧德梅爾橋進(jìn)行曲的節(jié)奏.這是一位不露聲色的君王,不過他掩飾痛苦的本領(lǐng),遠(yuǎn)遠(yuǎn)勝過掩飾喜悅.不論聽到任何好消息,那種喜形于色的表現(xiàn),有時實(shí)在太過份了,例如:獲知魯莽漢查理的死訊,他甚至許愿給圖爾的圣馬丁教堂捐造銀欄桿;獲悉自己登上王位,甚至把傳諭安葬亡文也忘了.

    喂!陛下!雅克.庫瓦提埃突然大叫起來.陛下傳諭要我來看那種疾病,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啊!國王說道.我確實(shí)非常難受,我的朋友,我耳鳴,就象老有笛音叫;胸口痛,老是像火耙在刮.

    庫瓦提埃捏住國王的一只手,以行家的神態(tài)給他把脈.

    科珀諾爾,您看呀!里姆悄聲道.它一邊是庫瓦提埃,另一邊是特里斯丹.這就是他的整個朝廷.一個醫(yī)生是給他自己的,一個劊子手是給其他人的.

    庫瓦提埃給國王把脈,按著按著,臉上流露出驚慌的神色.路易十一有點(diǎn)不安地盯著他.庫瓦提埃的臉色很明顯地陰沉下來了.這個正直的人沒有別的生財之道,唯一的辦法就是王上龍體欠安了,他便使出全身解數(shù)大撈一把.

    啊!啊!確實(shí)很嚴(yán)重.他終于喃喃自語道.

    當(dāng)真?國王不安地問道.

    脈跳急速.間歇.有噪音.不規(guī)則.醫(yī)生接著說道.

    帕斯克—上帝!

    不出三天,這就會要他的命.

    圣母啊!國王叫了起來.那怎么治呢,朋友?

    我正在考慮,陛下.

    他讓路易十一伸出舌頭來瞧了瞧,搖搖頭,做了個鬼臉.就在這讓人心急火燎的當(dāng)兒,他突然說道,真的,陛下!我得稟告圣上,有個主教空缺,其教區(qū)收益權(quán)由王上代管,我正好有個侄兒.

    我把我的收益職權(quán)交給你的侄子就是了,雅克朋友.國王應(yīng)道.可你得趕緊把我的心火治好才行.

    既然圣上如此寬宏大量,醫(yī)生接上一句,想必對在下在圣安德烈－德－阿爾克街建造住宅,不會不愿幫助一點(diǎn).

    嗯!國王道.

    在下財力有限.醫(yī)生接著說.要是住宅沒有屋頂,那可真是太遺憾了.倒不是為了那棟房子,它很簡單,完全是平民住宅的式樣,而是為了布置約翰.富爾博的那些畫,因?yàn)檫@些畫可以使護(hù)壁板賞心悅目.其中有一幅畫的是狄安娜在空中飛翔,可真是精美絕倫,神態(tài)那么含情脈脈,那么優(yōu)雅動人,動作那么天真純樸,頭發(fā)梳得那么整齊,頭上環(huán)繞月牙兒,胴體細(xì)嫩白皙,誰要是過份好奇觀看,都會受到誘惑.還有一個塞萊斯,也是一個絕色女神,坐在秸垛上,頭戴麥穗花冠,點(diǎn)綴著婆羅門參和其他花兒.沒有什么能比她的眼神更充滿愛意,比她的腿更圓潤,比她的神態(tài)更高雅,比她的裙子更多褶裥的了.這是畫筆所能畫出來的最純樸.最完美的美人之一.

    劊子手!路易十一嘟噥著.你還有個完沒有?

    在下得蓋個屋頂把這些油畫蓋起來,陛下,可是,雖說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我卻沒有錢了.

    蓋你的屋頂,要多少錢?

    ......一個銅屋頂,飾有銅像,鍍金,頂多不過二千利弗爾.

    啊!這殺人犯!國王叫道.要是我的牙是鉆石的,他不拔我的牙才怪呢!

    我可以蓋屋頂嗎?庫瓦提埃繼續(xù)問道.

    行!見鬼去吧,可你得把我的病治好!

    雅克.庫瓦提埃深深鞠了一躬,說道:陛下,一帖消散劑就能使龍體大安.我們要在圣上腰部敷上用蠟膏.亞美尼亞粘土.蛋白.油和醋制成的大藥膏.陛下繼續(xù)喝您的煎草湯.陛下的康安包在在下的身上.

    一支發(fā)光的蠟燭會招引來的不僅僅是一只小飛蟲.奧利維埃君,看到國王正在慷慨的時候,覺得機(jī)不可失,時不再來,于是也湊上前去,說:陛下......

    又有什么?路易十一說道.

    陛下,圣上知道,西蒙.拉丹大人死了嗎?

    那又如何呢?

    他在世時是王上的御庫司法長官.

    那如何?

    陛下,他的職位空缺著.

    這樣說著,奧利維埃的高傲面容頓時由傲慢換成低三下四的神情.這是朝臣面部表情獨(dú)一無二的變換了.國王緊盯著他瞅了一眼,生硬地回答說:知道.

    國王接著說道:

    奧利維埃君,布西科提督曾經(jīng)說過:'賞賜只來自國王,大魚只在大海.’朕看您跟布西科先生一脈相承.現(xiàn)在好好聽著.朕記性可不壞.68年,朕讓您當(dāng)了內(nèi)侍;69年,當(dāng)了圣克魯橋行宮的主管,祿俸一百利弗爾圖爾幣(您想要巴黎利弗爾);73年11月,頒詔熱若爾,封您為樊尚林苑的主管,替換了馬廄總管吉爾貝.阿克爾;75年,封您為當(dāng)魯弗萊－雷－圣－克魯森林的領(lǐng)主,代替了雅克.勒梅爾;78年,頒發(fā)雙重綠漆密封詔書,恩賜您和您的妻子坐收圣日耳曼學(xué)堂附近的商人廣場的年利十巴黎利邦爾;79年,封您為富納爾森林的領(lǐng)主,取代了那個可憐的約翰.戴茲;然后,羅舍城堡的總管;然后,圣康丁的總督;然后,默朗橋的總管,您就此要人稱您為伯爵.理發(fā)匠給人刮胡子所交的五索爾罰金,其中有三索爾歸您,剩下的二索爾才歸朕.您原來姓'莫維’,朕慨然應(yīng)允把它改了,因?yàn)樗衲淖鹑萘?74年,朕不顧貴族們極大的不滿,授給您五顏六色的各種紋章,讓您掛滿胸,像孔雀那般驕傲.帕斯克—上帝呀,難道您還不知足?難道您撈的魚還不夠美妙不夠神奇的嗎?難道不怕再多撈一條鮭魚,您的船就會被他擊沉嗎?朋友,是驕傲把您毀掉的?跟隨著驕傲接踵而來的,總是毀滅和恥辱.好好掂量掂量吧,閉上您的嘴.

    國王說這番話,聲色俱厲,奧利維埃滿臉不高興的表情馬上又恢復(fù)了傲慢的神色.他幾乎高聲嘟噥道:那好,王上今天是病了,這是明擺著的;什么好處都賞給了醫(yī)生.

    路易十一聽到這冒犯的話兒,非但沒有氣惱,反而露出幾分和顏悅色,接著說:噢,朕倒忘了,還曾派您出使根特,作為駐瑪格麗特皇后宮廷的御使.接著轉(zhuǎn)向兩位弗朗德勒人添了一句:一點(diǎn)不假,大人們,此人當(dāng)過御使.隨后又對著奧利維埃繼續(xù)說道:喂,朋友!別生氣啦,我們都是老交情了.天色已晚,公事也辦完了.快給朕修面吧.

    讀者大概必須等到現(xiàn)在才恍然大悟,認(rèn)出奧利維埃君就是那個理發(fā)匠,由于上天這個編劇高手的絕妙安排,使他在路易十一那漫長而血淋淋的喜劇中,扮演了那位可怕的費(fèi)加羅角色.我們無意在這里就這個稀奇古怪的角色進(jìn)行一番描述.國王的這個理發(fā)師有三個名字:宮中人們客氣地稱他為公鹿奧利維埃,民眾稱他為魔鬼奧利維埃,而他真正的姓名是壞人奧利維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