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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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多處有傷,這陣子換藥時經(jīng)??磥砜慈ァ0毯凼遣簧?,但什么“蛇形紋路”確實沒有。 “那便好?!鞭尚袡z松了口氣。 “陛下可知,那嵐王數(shù)年前南征越陸時,據(jù)傳曾習得一樣當?shù)匚仔M之術(shù)叫做‘千機蠱’。此蠱很是陰狠,中蠱之人需每月服用一次解藥,如若沒有便會飽受煎熬、痛苦難當?!?/br> “臣等一直擔心嵐王為將陛下控與股掌之中,會將那陰毒蠱術(shù)用于陛下身上?!?/br> 宴語涼:“……” “不會,嵐王不會那樣對朕?!?/br> 奚行檢:“陛下萬勿掉以輕心,莊青瞿此人手握重兵又膽敢幽禁天子,謀逆之心已昭然——” “快搜,搜這邊!搜假山后面,動作快!” 片刻功夫,烏衣衛(wèi)搜到御花園來了。 嵐王親兵烏衣衛(wèi)最為訓練有素,奚行檢無法,只能咬牙:“陛下自己多多當心?!?/br> “臣等不日,定誅伏逆臣、迎陛下還朝,陛下等著!” “是誰?找到刺客了,快抓刺客!” “奚大人!奚大人何以又半夜不睡、行為鬼祟!您已不是一次兩次了!” 烏衣衛(wèi)們仗著嵐王勢,一個個對待奚行檢態(tài)度可就沒有之前太監(jiān)們那么客氣了。一番借題發(fā)揮、又信誓旦旦要上報嵐王絕不姑息,押送著奚卿回去休息。 萬籟俱寂。 宴語涼才從黑洞洞的假山后面鉆出來。 …… 今夜許多故事,一時消化不良。 宴語涼一一尋思著。 那位奏章批語曾屢次驚艷他的奚卿,其人眼睛清澈、一身正氣。他一直想尋些個可以全盤信任的忠心舊臣,如今終于尋到了。 可惜并未來及多說幾句話。 而那個所謂“罹歷大火、史書被燒”的史館。 適才躲進去時宴語涼特意留心看了一下,磚瓦院墻各處根本并未有一點點被燒過的跡象。 沒有燒過,起居注無理由重抄。 奚卿認定嵐王謀逆不軌,不似挑撥。 可拂陵講述的前塵,同樣言真意切。 “……”真相撲朔迷離,樁樁件件難解。 朕的失憶人生,實屬新鮮刺激?。。?/br> 但無論如何,今夜點絳宮哄嵐嵐始朕始終還是要去的。 宴語涼敬佩自己的勇氣。 適才奚卿說嵐王謀逆,他回了什么?他毫不猶豫說了嵐王不會。 他有救嗎?沒救。 但能不護嵐王嗎?不能。什么“誅伏逆臣”,你們這些忠臣千萬莫要輕舉妄動傷了朕家大美人的手指尖尖,朕舍不得! 色令智昏,著實沒救。 …… 片刻后,皇帝長身玉立,已負手站在了點絳宮后門的宮墻邊。 “………………”他傻了。 他忘了一件事。 點絳宮的宮墻雖和楚微宮一樣高,但他從楚微宮爬出來的時候是有花圃踮腳的,而點絳宮外啥都沒有。 缺了那小半人的高度,他!爬不上去了! 沒事,不慌。 朕習過武,依舊可以一試! 于是堂堂天子便開始沒有形象地花式扒拉上墻。悲催地發(fā)現(xiàn)各種扒拉不上去,一身明黃活像一只爬不上墻的金龜。 不慌,朕不氣餒。遠離,飛奔,一躍而起—— “陛下?” 手一抖,宴語涼努力讓自己落下來時保持一副俊朗從容帝王樣。 倒是沒有摔傷,被人接住了。 一襲紅衣,淡淡幽蘭香,嵐王家美太監(jiān)服侍得久了身上也沾染了一些主子的味道。身后還帶了黑壓壓一大幫兇神惡煞的烏衣衛(wèi)。 宴語涼:“呵,呵呵,這么巧,拂陵公公半夜不睡好興致?” 幾日不見,拂陵似是憔悴了些:“陛下怎么從楚微宮中出來的?” 宴語涼:“咳,這不重要?!?/br> “公公只需知道,朕是為了嵐王才想方設法出來的!” “朕是真的想嵐王了,朕自知生性愚鈍不敢與嵐王爭鋒,是心甘情愿給嵐王攝政、讓嵐王金屋藏嬌!可既是金屋藏嬌了,那好歹藏朕之人每天來看一眼朕???” “公公實在不知,這幾日是深宮寂寥、望眼欲穿。過去之事,朕自知對不住嵐王,可總得見上一面朕才能想法子讓嵐王消氣???” “公公好心,就放朕進去見嵐王一眼吧,哪怕說上一句話呢?” 月影東移,拂陵默然。 “即使如此,陛下隨我來?!?/br> 宴語涼:咦????這就成了?? 這,竟還是大模大樣走的點絳宮正門? 虧了虧了,早知道如此朕一開始就爬墻了! …… 點絳宮作為歷代盛寵妃子的居所,正因?qū)覍覍檺勐【炜偸苡n,規(guī)格已比天子楚微宮一點不差。 宮殿進尺幽深,熏香縈繞,一度極為奢靡、琳瑯華麗。 但眼下似乎已被嵐王改過,陳設簡譜、倒是滿是竹簡墨香。 宴語涼:青卿果然品位風雅,深得朕心。 終于到寢宮門口,宴語涼記得曾經(jīng)門廊上的題字曾是書法大師李旭的“意中曾許,欲共花吹去。” 而今卻變成了嵐王那一絲不茍、很好認的工筆正楷—— “何日捧取水中月,幾生修得鏡里花”。 水中月,鏡里花,都是明明在眼前卻又永遠觸不可及的東西。 宴語涼心里一動。 這連嵐王都得不到的水中月鏡里花,該不會是在說朕吧? 不不不不可能。 朕已失寵!已是病了嵐王都不屑來看一眼的冷宮廢帝了。朕須得擺正自己的位置,不可再像以前一樣有恃無恐! 今后要努力討好嵐王,賣身求榮自力更生才是正道! 進了寢宮,拂陵垂首立于一邊。 宴語涼輕手輕腳摸到床邊,還不忘特意緊了緊他的大毛領。 他今日出來特意穿了這么一件蓬松的毛領大氅防嵐王見他發(fā)火、涼冰冰的手又掐脖子。 一團大毛領看你怎么下手。嘿,朕甚英明。 咚咚,咚咚。 雖說討好的說辭全準備好了,但真上陣還是有些緊張。 宴語涼吞了吞口水,安慰自己朕是天子朕不虛朕什么大場面沒見過,忽而瞧見嵐王骨節(jié)分明的手落在玄色的床圍外。 哎,冷不冷呀。 狗腿地捧起來。搖曳的燭光明滅不定,嵐王的手怎么…… 怎么有傷。 很多似是很重的抓痕。嵐王平常手也涼,但此刻卻是冰得刺骨。 宴語涼一把掀開床圍。 一瞬,他甚至以為那里躺著的是一具尸體。 嵐王闔著雙目、眼眶凹陷發(fā)黑,嘴唇毫無血色,青絲凌亂地鋪陳在床榻上,全然是病骨沉疴的模樣。 “……” “青……青卿?” 宴語涼叫了兩聲,聲音微啞。沒有回答。 “他,青卿他,病、病了?” 拂陵:“嵐王病了多日,因而一直無法起身去看望陛下。” 宴語涼:“那,那怎么病了也不跟朕說。還說是風寒,這樣子分明、分明比風寒嚴重多了。還有,那么冷的天,他,為何只穿單衣,被子也這么薄,這哪里是過冬的……” 未說完,嵐王突然胸口起伏,咳了起來。 人未醒,只是劇烈地咳嗽,昏沉中滿是痛苦之色。 很快血咳了出來,落在散亂的白色衣襟上如點點紅梅、刺目猩紅。 宴語涼的心停了片刻。 一時間,似乎有什么片段閃過,腦內(nèi)隱隱作痛,滿室幽香與血腥味混雜在一起,酸澀的感覺不斷積壓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