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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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奈飛身而上,伸長了胳膊,攤著手,仿佛豁出命一般,來接打翻在空中的、最后一杯澤息劑。 但,只是徒勞。 她也只能跟我一樣,眼睜睜地看著那墨綠色的液體全部倒在了地上。 “你,什么意思,美意?”小奈撲倒在地,從地上抬起頭,瞪著我,蒼茫茫的小臉上蓄著暗陰陰的火。 “什么‘什么意思’……我本來要喝的……誰知道……誰知道……”我口拙起來,我該怎么解釋呢,那無影手,連我都沒見過,也沒法見到,它對我施加力的作用,我倒是有觸感,但它無影又無形,我怎么向他們解釋呢? “這澤息劑,是長姑姑親手配置,世上獨一無二,你……你竟將它……”小奈的臉上,火苗翻滾,看不見明火,但那高溫已將她的臉炙得變形。 “……喂!不對!不對!”畫海突然大叫出聲,沖著小奈問道:“怎么又變成是你長姑姑‘配置’的呢?當初你剪掉頭發(fā)、從水澤中出來,背著包袱,明明說的是:‘那些藥劑不夠了,我在忙著配置……’,‘那些藥劑’說的應該就是這澤息劑吧,怎么現(xiàn)在就變成了是你長姑姑配置的呢?” 眾人面色一變,望著小奈,臉上盡是疑惑。 “當然是長姑姑配置的,我哪有那本事!”小奈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衣衫,眼睛仍不肯離開我的臉,表情變幻莫測,聲音倒是比較淡定:“我不過打個下手,做一些輔助的工作,配料、熬制,再施加隱語于其中,都是長姑姑完成的,也只有她才有能力完成?!?/br> “‘施加隱語’?什么隱語?”哥哥低聲問道。 “什么隱語,我可不知道。”小奈坦白道:“向來只有姑姑和長姑姑才知道,也許小葵也知道吧?!?/br> “我哥哥問的是:‘隱語’是個什么東西、干什么用的?”畫海冷冷道,之前臉上的興奮早已蕩然無存。 “‘隱語’,是我水澤仙女千萬年流傳下來的一段神秘文字,專門用于熬煉澤息劑時,由水澤話事人對著即將成品的澤息劑,默默念禱,這樣熬制出來的澤息劑才真正具有了它的生命和智慧、才有了不可思議的法力,將之飲下的人才能夠幻身成魚、自由來去?!毙∧握f得非常清楚,又在情在理。 可是……可是,我總覺得不對勁兒,哪里不對勁兒,我也說不出來。 “你們的門門道道可真多!”寄城語氣中帶著不悅:“而且說話總是說一半,真是讓人不放心……我們這么信任你們,但總覺得你們在暗中挖坑,稍不留神,我們就掉進去了。” “你也可以不信啊,”小奈抬起下巴,望著水面,淡淡道:“剛才你從飲下澤息劑,到入水、出水,變身、再變身,我可騙你分毫?” “倒是沒錯,”寄城一邊說一邊低頭看看自身,又伸出手來瞅瞅,語氣稍稍緩和:“但剛才你那長姑姑的所作所為,著實不夠地道……你為什么不肯將所有信息一并告知,這樣豈不是少了很多誤會?” “長姑姑是長姑姑,我是我。”小奈垂下眼皮,又迅速抬起,定定望著我,仿佛是在對我說:“既然要一路同行,最起碼要彼此信任。我沒有害人之心,天地可鑒?!?/br> “你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突然聽得風間一聲厲喝:“你們來看看這是什么!!” 眾人忽一下圍了過去。 我的眼皮也不受控制地一陣狂跳,眼光從眾人的縫隙間望向風間指的地方。 風間伸著手指,指著地上一小灘東西,而那東西,正是剛才打翻的最后最后一杯澤息劑! 地面上不知是誰用手指輕輕劃出了凹槽,澤息劑就均勻地滲入了凹槽之中,仔細看,甚至有黑色的小昆蟲密密地附著在黏稠的藥劑之上,像是在貪婪地吸吮。 我的眼皮不再無規(guī)律地跳動,而是開始發(fā)黑——面前那灘澤息劑因為凹槽和昆蟲,明明白白地顯現(xiàn)出兩個字:有毒。 黑暗暈眩中,我如同俯瞰著一面沉沉的水井,一張面孔從水井深處緩緩浮上來,停在水面,幾乎要貼著我的鼻尖,這張臉嘴角微微垂著,棕色的眼睛,有一種奇異的飽滿之感,她用狂熱的氣聲對我說:“請把畫海帶回來……” 是夫人的臉!是夫人的聲音!是夫人唯一的希望和期盼。 她的臉漸漸隱去,我終于再次看清楚面前的兩個字:有毒。 我不會寫字,但拜哥哥所賜,我認識很多字。我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 我終于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 一陣巨大的絕望將我吞噬,我有一種清晰的預感:我們永遠也無法找尋到那五樣圣物,我也永遠無法將jiejie安然無恙地帶回紅薔堡。 絕望如同剔骨刀,剔凈了附著在骨頭上的最后一縷血rou,露出清晰錚亮的白骨。 毫無痛楚,只剩線條利落的殘忍。 我伸出手,輕輕攥住小奈的領口,輕輕地把她提起來——她還真是個頭嬌小、身輕如燕。 小奈面色蒼白,雙眼如同已燒至白熱化的琉璃球,guntang、渙散,隨時都會汁液噴濺! 她既不掙扎,亦不辯解,安靜地看著我,而我,仿佛在耐心等著她的眼珠融化,流淌下來。 然后呢,接下來,我該怎么做? 我提著小奈,眼光從眾人臉上掃過——他們六個都飲下了澤息劑,而那澤息劑,“有毒”。 “有毒”的提醒,一定是無影手干的,也只有它才能無影無形、無聲無息、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干得出來這種事。 但到底“毒”在哪里呢? 我親眼看著風間、寄城和落英入水又出水,從人到魚再到人,現(xiàn)在正安然無恙站在我的身旁;哥哥和忘言也沒有一點痛苦、非正常癥狀,完全看不出“中了毒”的樣子。 “放我下來,我證明給你看?!毙∧卫潇o低聲道。 我提著她,仿佛完全沒聽到她在說什么——我的腦子還在飛快地轉(zhuǎn)著。 “美意,先放她下來?!备绺缗呐奈?。 我手一松,小奈下墜,但她身形甚是靈巧,不等落地,她就身子一閃,穩(wěn)穩(wěn)站住了。 請你證明給我看,我寧可這只是無影手開的一個玩笑。 小奈,我親眼看著你一步步從逃避到面對、從猶疑到堅定、從膽怯到充滿勇氣,我多么多么想要信任你、想要跟你一同前去,你別要讓我失望…… 小奈蹲下身子,就蹲在被引流成“有毒”這兩個字的那灘澤息劑旁邊,定定地看著那兩個字,半晌無語。 突然,她伸出手指,將地上凹槽中的澤息劑摳了出來,送進自己的嘴里! 那黏稠的液體上沾著土和雜草,還有黏在上面的黑色小昆蟲! 摳了數(shù)次之后,她仿佛嫌吃得不夠干凈,索性趴在地上,將臉湊近那灘所余不多的澤息劑,伸出舌頭,將凹槽中的澤息劑舔了個干干凈凈! 無人說話,也無人上前攔阻,只是呆呆望著地上的小奈。 曾經(jīng)冰肌玉骨、碧眼藍發(fā)、巧笑嫣然、攝人魂魄的小仙女,現(xiàn)在像一頭覓得食物的野獸,貪婪、狂野,又粗魯。 “夠了!”我一把將小奈從地上拽起來。 小奈瞪著眼,嘴上一片狼藉,又是塵土又是碎草,一只棕黑色的小個頭昆蟲正試圖從她的嘴角往外竄逃。 我伸出手抿抿她的嘴,將那慌張的小昆蟲一把撣掉。 “我還能怎么做……我不知道這到底是誰在惡作劇,但,你……相信我了嗎?”小奈一臉倔強,語氣含糊不清。 “也許……也許你事先服了解藥?”畫海說,語氣里仍然有不掩飾的懷疑。 “哈哈!人世間最難的事莫過于自證清白……”小奈眼睛瞪向畫海,冷笑道:“我一直同你們在一起,我做了什么各位是看得清清楚楚!大不了咱們哪兒也不去,就坐在這水澤邊,等著各位毒發(fā)身亡!” “小奈,你不要這樣說……”寄城的語氣已經(jīng)軟了下來,這家伙,總是最先心軟的那一個。 “我相信你?!蓖酝蝗怀谅暤溃骸耙驗槲覀冎辛硕?、出了事,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你實在沒有動機這么做。” “嗯,我也信你,你勢單力薄,還指靠著我們幫你去到精靈古國、帶回你家姑姑呢!”風間亦揚聲附和。 “我們再稍等片刻,這澤息劑如若真是有毒,已過了這許多時候,也該有不適癥狀了——出現(xiàn)那兩個字,也許真是巧合或者誰在暗中惡作劇,不予理會就是了?!备绺缯f。 落英袖袍一拂,走到澤息劑翻落之處,蹲下身子,查看凹槽。他面無表情,間或伸出手指,在那凹槽處比劃著。 突然,他手指一頓,面色一凝,死死盯著地上顯出“有毒”這兩個字輪廓的凹槽,一動不動。 “落英君……”畫海輕聲喚道。 落英充耳不聞,仍然一動不動,仿佛被定住了。 “落英……”我也忍不住出聲,他的反應太過蹊蹺。 “住嘴!”落英猛然回頭,雙目通紅,眼神凌厲狠毒,像是要吃人! 我嚇得立馬噤聲,眾人也面色發(fā)怔,沒人發(fā)出一丁點兒聲音,關鍵是被他的氣勢給鎮(zhèn)住了——他居然亮出了獠牙,神色已近癲狂,身子拱了起來,感覺隨時會撲過來將吭聲的人撕咬成碎片! 我只覺得左肩頭一個輕顫,淡紫色的花朵無聲無息地跳了起來,再看時,花朵已幻化成了僵尸貓,威風凜凜、扎扎實實地立在我的右邊肩頭,靜默無語,但我瞬間就體會到了紫霞的心意——他決意保護我,并與我同進退。 我心里突然一陣感動,偷眼向紫霞望去,他正毛發(fā)直豎、瞪著面前的落英,紫色的眼珠子已經(jīng)半邊懸在眼眶外。 落英的獠牙一閃而過,收了起來,只見他突然聳起身子,站了起來,快如閃電,未等反應過來,他已經(jīng)將眾人的手查驗了個遍! 我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個藏藍色的身影已如光影掠過,我甚至來不及看清楚他的臉,只知道他拿起我的手,又放下。 “那兩個字……誰寫的?”落英將聲音壓平,說出來的話如同一塊薄薄的刀片,切割著我們的耳朵和神經(jīng)。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擺出這吃人的陣仗,就是想要查明那“有毒”兩個字是誰寫的! 誰寫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兩個字背后的涼意——如果是真的,他們六人飲下的澤息劑是有毒的,那么中毒的癥狀是什么?現(xiàn)在不應該是想辦法如何解毒嗎? 無人應答。 廢話了,他們六人都飲了,連小奈最后為了自證清白,將殘漬都摳出來吃了,就我沒飲,我嫌疑最大,可我沒飲,是那無影手拼了命地阻止我飲,那么……那么這“有毒”兩個字也只能是無影手寫的嘍。 問題是我如何向眾人、向落英解釋無影手的存在、如何找到無影手、并且向一雙手去求證它到底做了什么、為什么要這樣做?! 啊——真是一團亂麻! 想到這,我忍不住挑了下眉毛,朝四周望去——這無影手無影無形,除非它碰觸我,否則我可沒辦法找到它。 “你想到什么?”落英如同鬼魅,瞬間就移動到我面前,俯視著我,鼻尖恨不得抵在我的腦袋上! “沒……什么?!蔽疫€是決定什么也不說,無影手來歷不明,行蹤詭異,根本沒法說清楚,只會越說越糊涂。 落英雙目如同著火,火星子四下噴濺,落在我臉上,我都能聽到我的臉,如同一蓬干燥的荒草,隨時都要燎原! 他一把提起我的手,我那只手上正沾了塵土和碎草——他剛才查驗的好像是我另外一只手。 “這是什么?”落英輕輕地問。 他面孔瑩白似寒月,聲音如同寒月灑下的冷冷清輝,沁涼入骨,卻分外恐怖。 “還能是什么……是我方才給小奈擦拭嘴角時沾上的?!蔽掖?。 我不應該這么害怕,但我的聲音分明在發(fā)抖。 我正想回頭望向哥哥、向他尋求穩(wěn)妥,突然腳下一滑,被落英拖拽著幾乎飛了起來,踉蹌著朝前一趴! 正正就趴在寫著“有毒”兩字旁邊的地上! “干什么啊你!”我好像真的有點害怕了,還有一股子憋氣的委屈,落英,你怎么敢這樣對我,你憑什么! “寫,”落英語氣輕柔,不帶任何起伏:“就寫‘有毒’這兩個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