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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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趴在地上,抬起頭,恨恨望著落英。 紫霞比我先落下,爪子輕巧一個點地,站穩(wěn)身子,伸出前爪,要來扶我。 我身子一側(cè),不理會他,只是雙眼噴火瞪著落英——你個臭落英,又莫名其妙犯病了! “你寫不寫?”落英俯低身子,溫柔地問我,眼神卻猶如一對白骨枯爪,在我臉上來回摩挲,隨時準備掐死我。 “不寫!”我干脆利落。原來我是這般吃軟不吃硬的性格。 “寫!”落英加重了語氣,一張俊美無雙的臉漸漸失去了耐性,一絲野獸的生腥氣一閃而過。 “落英君,夠了?!备绺绲吐暫鹊?,聲音里有壓蓄的不耐,他一邊說一邊走近我,向我伸出手。 我趕緊伸長了胳膊,將手遞給哥哥。 “你寫不寫——”落英的聲音突然變得又短促又尖利,仿佛他嗓子眼里住了個乖張的小人,明知不敵,準備魚死網(wǎng)破—— ——準備魚死網(wǎng)破的是落英!不知什么時候,他手里多了一塊煙黃色的軟布,他正兩手扯著,作勢要撕! 是仙女姑姑手繪的地圖! 這地圖不應(yīng)該是在小奈身上的嗎?怎么到了落英手里? “她寫不寫,若再不寫,我就將這地圖撕毀了。”落英舉著手,對眾人說,眼睛卻只是看著我。 “你干什么!”畫海驚呼一聲,叫道:“落英君,不可!那是去往精靈古國、尋得‘暗夜之淚’的關(guān)鍵,萬萬毀不得!” 畫海面孔轉(zhuǎn)向我,面色焦急,聲音輕柔:“美意,你就遂了他心意,將那兩個字寫出來吧?!?/br> “可我根本不會寫字啊?!蔽铱嘈Φ?。 “不會也沒有關(guān)系,只要照樣子比劃出來就行。”畫海的臉上擠出一絲鼓勵的笑意。 “美意,我來教你。”寄城一邊說一邊靠近我,不忘皺眉恨恨望了落英兩眼。 “滾開。”落英不屑道。下巴揚起,看都不看寄城一眼,半邊面頰又冷又美,如同一柄圓月映照下的刀。 寄城冷哼一聲,仿佛什么都沒聽到,繼續(xù)朝我過來。 只聽“嗞啦——”裂帛之聲,落英手里的地圖被他撕開一個口子。 “寄城?!备绺绯雎曋浦?,寄城停下腳步。 “落英君,還請大局為重?!备绺缤溆?,聲音非常的沉穩(wěn)冷靜:“美意確實不會寫字,如若你定要她寫出那兩個字——雖然我并不明白你為什么一定要這樣做——那就由我這個哥哥手把手教她寫出……” “不行?!甭溆⒊吨呀?jīng)撕開一個豁口的地圖,聲音愈發(fā)的輕柔文雅,眼睛也輕輕地瞇了起來,望著我,又像是沒望著我,臉上混合著一種又憐惜又殘忍的表情。 “這地圖是我水澤仙女之物,乃姑姑親手所繪,更是尋得那精靈古國、帶回姑姑的關(guān)鍵指引,怎容你作了要挾的籌碼!還敢將它損毀!快還我地圖來!”小奈怒喝道,欺身過來,伸手就搶。 落英淡淡一笑,將地圖舉過頭頂,風聲呼呼,吹得那煙黃色的軟布“噗噗”作響、鋪展開來。 陽光透過地圖,將斑駁復(fù)雜的陰影打在落英的臉上,看上去亦正亦邪、莫測不定。 “何必難為人家……你竟是這樣的人!”畫海冷笑道,一個跨步,踮起腳尖,伸手就去搶落英手中的地圖。 落英身形如同鬼魅,不等畫海靠近,他雙腳不動,身子后仰,雙手仍牢牢舉著那張地圖。 畫海不提防他將身子趔趄到這種不可思議的程度,眼睛又只盯著他手里的地圖,縱身而起,突然就失去了平衡,“啊——”一聲就向著落英傾倒過去。 落英要不就挺身接住畫海,要不就騰出一只手,身子稍稍側(cè)一下,用空出來的手托住畫海,這兩樣他都能辦到——只要他愿意。 可是這個挨千刀的家伙選擇了第三樣:他雙手仍攥著地圖不松手,身子一側(cè),躲開了壓過來的畫海。 畫海面孔朝下,扎扎實實地朝地面砸去。 “紫霞!”我脫口而出的聲音與紫霞的跳躍同步進行,話音未落,紫霞已提著jiejie的領(lǐng)子,將她硬生生拽了起來。 jiejie腳步踉蹌,終于站穩(wěn),免去了面孔啃地的尷尬,臉色煞白,一雙墨玉般的眼珠又驚又怒又帶了些傷心,盯著落英,不作聲。 落英嘴角一抹冷笑,毫不在意,眼光甚至掃都沒掃畫海,看著手里的地圖,又從地圖挪到我的臉上。 “你還想說什么?什么都別說了,我寫,現(xiàn)在就寫?!蔽乙а赖?。 你跟一個瘋子有什么好計較。 落英眼中一亮,揚手將地圖往小奈懷里一扔,俯身過來。 我低頭望著地面上的這兩個字:有毒。伸出手指開始比劃。 寫就寫,雖然不知落英這家伙到底有什么貓膩,但眾目睽睽之下,他又能拿我怎樣! 一只手輕輕伸了過來,虛虛蓋在我手上,我轉(zhuǎn)臉一看,是忘言。 “落英君莫要著惱,”忘言不待落英發(fā)飆,面色溫和、甚是有禮道:“既然美意不會寫字,我先教她幾招運筆的姿勢,否則,她一惱之下,鬼畫符起來,恐怕也不是落英君想看到的?!?/br> 說完,不等落英反駁,忘言就輕輕握住我的手,手心覆蓋在我的手心之上,食指覆蓋在我的食指之上,稍微用力,引導(dǎo)著我,在地面上寫劃起來。 他的面頰堪堪懸在我的面頰側(cè)上方,鼻息微重,倒也均勻綿長,呼出的極淡雅的香氣,一絲一絲拂在我的臉頰上。 我的手背感受著他的手心的溫熱,我眼睜睜看著他那修長的手指帶領(lǐng)著我的手指,一筆一劃,寫著、寫著…… 我好像還聽到他在我耳邊低聲說:“……就是這些筆畫,你試著寫,寫成怎樣是怎樣……” 我已經(jīng)不知道他在教些什么了,只覺得靠近他那一邊的面頰開始發(fā)熱,耳朵里如同灌了熱水,悶嘟嘟地什么也聽不清楚。他呼出來的一縷一縷的清香氣息,像是羽毛,又像是小鞭子,有一搭沒一搭地降落、升起、降落、升起…… “我自己來!”我一把將他劃開,大喝一聲,把眾人都嚇了一跳,連我自己都是一愣。 忘言輕輕一點頭,走到一邊去,臉上是淡淡的溫和笑意,沒有絲毫被冒犯的不適和委屈。 不知怎的,我突然很恨他那一視同仁、臉上溫和平靜又包容的笑意,仿佛一條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真理! 我提起手指,又望了一眼地面上的被劃出的凹槽而形成的兩個字,“有毒”,重重嘆一口氣,下指便寫。 忘言的手已離開我的手,但那觸感仍留在我的手背上……哎呦,不對啊,他的手心是溫熱的,而這存留的觸感卻是無冷亦無熱,這觸感完全就是一只手,緊緊握著我的手,按住我的手指,一筆一劃地在地上寫出兩個字——根本就是無影手將我的手死死攥住,借著我的手指,寫下它想要寫的字! 我定睛看著我這不聽使喚的手指,一筆一劃,寫出了兩個字,兩個完全不同于“有毒”的字: “何苦”。 寫下“苦”字最后一橫,無影手驟然放開我的手,再一次消失無影蹤。 我愣愣望著這兩個我叫得出來、卻不知何意的字,忍不住比較了一下之前的兩個字,看那橫、豎、結(jié)構(gòu),依稀真是出自一個人的手筆。 無影手,你是誰,你到底知道些什么?你寫下這兩個詞,到底何意? 落英一把將我推開,撲到我寫的“何苦”之上,伸出手指,就像之前對著“有毒”兩字一樣,反復(fù)比劃。 眾人只覺他執(zhí)著又癲狂,似有隱痛,一時間竟無人出聲阻止。 只見他突然抬頭,仰天大笑,繼而痛哭失聲,涕淚縱橫! 那聲音聽在耳中,猶如離群之鳥,啾啾哀鳴。 不知觸動了我的哪根心弦,只覺心中凄苦,酸澀難忍,竟也忍不住要落下淚來。 再看眾人,皆是面有不忍,無人吭聲。 落英一個閃身,來到我面前,拿起我寫字的手,雙目燒灼,滿面淚痕,咬牙道,聲音卻格外的清晰柔和:“我就知道是你……你的筆跡,燒成灰,我都能認得……你為什么要這樣做……為什么……” 我直挺挺站著,根本不知道這家伙在說些什么,但我知道,他口中的“你”并非是我??粗麊柎┨斓亍钊绡偰?,哪里還有平日里嬌艷無雙、如冰如雪的模樣! 活在這世間,又有誰是容易的? “啪嗒!”他的一串淚水滾落在我手上,我心下一陣惻然,伸出手去想要擦拭他的眼淚,他一把掄開我的手,眼睛定在我的臉上,又是狂熱又是失神,突然一個轉(zhuǎn)身,朝著水澤大步奔去,縱身一躍,跳入水中,沒了身影。 眾人望著漸漸平靜下來的漣漪,面色戚戚,默然不語。 “哥哥……落英……他不會有事吧?”我輕聲問。 “不會有事……因為……他是落英?!备绺缯Z氣肯定,有一點點落寞。 “原來,落英也是有故事的人?!奔某怯行┻駠u。 “哥哥,既然已經(jīng)過了這許多時候,若澤息劑有毒,早該有異樣了……我們到底何時才能出發(fā)?”畫海面色平靜,不流露出任何極端的情緒——她應(yīng)該是夫人最引以為榮的作品,永遠優(yōu)美得體、寵辱不驚。 “你們不等落英了嗎?”風間奇道。 “不是不等,”畫??桃夥啪徦恼Z氣,盡量讓她說的話同她情緒的波動保持一致:“落英君入水之時,我看得分明,他的眼中有一種冷絕……恐怕一時半會兒他是不會上岸的?!?/br> “我們等他片刻就是。待他回轉(zhuǎn),我們再出發(fā)。”哥哥沉聲道。 “該當如此,可是……”畫海遲疑道,臉上有一種怪異的表情。 “沒事,不急這一會兒?!备绺鐢[擺手,望向水面。 畫海欲言又止,臉上喜憂參半,亦望向水面。 我眼前只是一張哭泣的臉,是落英的臉,他那張不管不顧、又痛又悔、又喜又怒的臉。 到底在他身上曾經(jīng)發(fā)生過什么,讓他不要驕傲,也不要臉面,像個傷透了心的孩子,哇哇大哭,好可憐。 “你別再想了,連我都看不透?!弊舷荚谖业募珙^,壓低了聲音,陰沉道:“倒是你那jiejie,甚有意思,盡說違心話,在野心和愛慕中來回掙扎,著實難為她!” 嗯?我一時沒明白紫霞的意思,聳一下肩頭,想讓他說得更明了些,他花瓣一收,將自己包住,再不言語。 小奈走到哥哥身邊,低語數(shù)句,哥哥點了點頭。 小奈快步走到水澤邊,取下岸邊一片蘆葦葉,手指翻飛,將那蘆葦葉折成一葉小舟的模樣,又對著小舟喃喃低語,然后將之放入水里。 只見小舟在水面上一個溜煙兒,滑向遠處,漸漸沉入水里去了。 “不用等了,我們出發(fā)吧。”哥哥招呼眾人。 “那落英……”我仍然惦念著那個放肆哭泣的家伙。 “我們與他在水下匯合?!备绺绾芸隙?。 “那……好吧?!蔽业吐曊f。 “還有一件事,”小奈輕柔又冷靜的聲音:“美意已無澤息劑可飲,她如何在水下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