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堅硬的巖石，面前是怪胎的手我終于看清楚它的手指尖，原來是這個東西。

    之前怪胎的一條尾巴被哥哥他們啃食、被地獄之火燃燒，它的一只手臂從石壁縫隙中探出，手里像是攥了個什么東西，上去一下子，就把自己的尾巴斬掉半截，原來那東西是它的指甲里藏著的利刃。

    那利刃足有半邊手掌那么長，寬度與手指寬度齊平，尖尖的頂端，看上去極為鋒利。

    三根手指，三柄利刃，平日里應(yīng)該藏在手指中，看不出端倪，痛下殺手的時候，就從手指尖亮出來了。

    現(xiàn)在，這利刃，準(zhǔn)確地朝我而來。

    我閉上眼睛。

    我醒來這短短數(shù)日，不知流了多少眼淚。如果我死了，誰會為我流淚？

    突然聽到一聲大喝，然后是嘰哩哇啦、完全聽不懂的話，是那些怪胎們在交流。

    我以為的屠戮并沒有發(fā)生。

    我睜開了眼睛。

    那只手仍在，只是已收起了指尖的利刃。

    我面前的這只怪胎在豎著耳朵聽其他怪胎發(fā)出的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奇跡發(fā)生了！

    真的是奇跡！

    無數(shù)條魚從四面八方圍聚過來，卻不發(fā)出一丁點兒聲音。

    仿佛是聽從了某個人的指引，它們魚貫而入，迅速、無聲地填滿了我藏身的整個凹槽，將我整個人密密匝匝地覆蓋住。

    我被一群魚活埋在水中的巖石凹槽里！

    通過魚身之間挨挨擠擠的縫隙，我看到面前的這只怪胎的手，伸手往前一探，抓了一手的魚。

    它舉著魚，已經(jīng)知道手里是什么東西，仿佛有點吃驚，還有點猶豫。

    發(fā)現(xiàn)這不是它以為的獵物？還是現(xiàn)在想吃掉這些魚？

    它還是選擇了將手中的魚一把拋開，再次伸手向凹槽中抓來。

    詭異的是，當(dāng)它抓走了一部分魚的時候，迅速又有魚補充進來，像是鐵了心要將我保護或者活埋？到底。

    怪胎又抓了一手魚。

    看得出來，它很惱火。

    它騰起身子，掀起尾巴，卷進凹槽里來，做掃蕩狀。

    自從我蘇醒過來后，最詭異的一件事發(fā)生了：

    無數(shù)條魚奮力鉆進我和凹槽之間的空隙，將我頂出了巖石中的凹槽，并且瞬間將我緊緊包裹，我已經(jīng)看不到自己了，我成了一條從頭到腳、甚至連耳朵眼里都鉆著魚的“魚人”了。

    我被卷在怪胎的尾巴里，被掀騰、觸摸和辨認(rèn)著。

    在這個過程中，我咬緊牙關(guān)，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魚兒們誓死捍衛(wèi)著我，緊緊貼附在我的身上，沒有脫落。

    終于，這個什么也看不見的怪胎放棄了，它尾巴一甩，將我拋了出去我不是它們尋找的獵物，不過是一條沉甸甸的大魚。

    魚兒們?nèi)绔@大赦，拖著我朝怪胎聚集的相反方向游去了。

    我終于浮出水面，靠在一塊巖石邊上，將身上的魚兒們放入水中，開始極輕極輕地呼吸。

    我看著遠(yuǎn)處，還好，火苗仍然亮著，漂浮在水面上空，是紫霞在等著我的消息吧。

    水邊的巖石上，影影瞳瞳，是那些怪胎們，陸續(xù)還有怪胎從水中起來，看樣子，它們很沮喪，一無所獲，因為，它們要找的人、我，在這兒。

    昏暗的光線中，我看到一個怪胎，它其中的一條尾巴好像短了一截，應(yīng)該就是那個在我臉上涂抹黏液的家伙，它站在一塊寬闊的巖石上，仿佛在對著眾怪胎嗚嗚啦啦說著什么。

    我要不要湊近些？

    突然我感到身子一沉，一只手或者是別的什么，拽著我沉進了水里。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一只怪胎！

    那只怪胎迅速發(fā)現(xiàn)我就是它們要找的人，伸出雙臂，將我牢牢縛住，并且?guī)е疑碜酉蛏峡v起，仿佛是想沖出水面，并且嗓子里發(fā)出了嗚嗚的聲音。

    它要抓我走，并且它在通知它的同伴！

    一旦躍出了水面，讓遠(yuǎn)處那些怪胎們聽到了動靜，我就再也別想翻盤。

    我拼死拽著它，讓它無法提我出水。

    一群烏壓壓的魚快速趕了過來。開始圍攻捆縛住我的怪胎，表現(xiàn)得異常兇猛。

    不知是這些魚，數(shù)量太多還是因為它們拼了命、豁出去了還是因為它們對這些怪胎恨之入骨還是因為這個怪胎比較弱，總之，局面迅速開始明朗化，一副半成品怪物白骨出現(xiàn)在我面前。

    原來這些魚都不是吃素的！

    那它們被怪胎折磨得那么慘，是怎么回事兒？

    也許是這只怪胎落了單，也許是魚兒們終于決定反抗你不反抗，你永遠(yuǎn)也不知道你有多強。

    這只怪胎被處理得干凈利落，我看著它變成一具白骨，朝著水底沉去。

    它手爪張開，甚至來不及攻擊，就完蛋了。

    我看著怪胎的手爪，突然心中一動，俯下身，將它的手爪提起來。

    手臂、手腕和手掌，三根手指之上，是三柄已出鞘的利刃！

    還有比這更好的武器嗎？

    我握住白骨的大臂和小臂，準(zhǔn)備從中截斷。

    心里突然有了一絲猶豫。

    我我竟然有一天也干得出來這樣的事情。

    就在我猶豫的片刻間，咬紅眼了的魚群們，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在猶豫什么，沒有人下令，眾魚直接沖了上去，對準(zhǔn)了大臂和小臂的連接處，萬口齊啃，瞬間就將骨頭連接處咬斷了。

    我心驚。這個個都是嗜血的好手，不能小瞧。

    眾魚拿身子當(dāng)托舉，將啃噬下來的帶著利刃的白骨送到我面前。

    我伸手接了。

    眾魚圍繞著我轉(zhuǎn)圈。

    我胸中豪氣頓生，好吧，你們贈武器與我，那我就不負(fù)眾望，鏟除怪胎，還你們安寧。

    我將白骨利刃提在手里，無聲無息地從水下潛過去，靠近怪胎們聚集的位置。

    近一點，更近一點。

    不能再近了。我不能低估了怪胎的聽力和靈敏。

    所幸?guī)r石比較多，我掩在一塊巖石的陰影后，剛好可以將眾怪胎的情況看個了然。

    我看著空中還在盼望我的消息的火苗，心中對他說：“紫霞，紫霞，我沒事，已經(jīng)出水了?！?/br>
    紫霞感覺到我，從空中降落在我藏身附近。

    “你放心，不用離我太近，照高一點、遠(yuǎn)一點，我能將整個情況看得清楚?！蔽艺f。

    火苗點點頭，拔高到空中。

    只見斷尾怪胎正在激烈地嗚啦著什么，憤怒不已。

    寬闊的巖石平臺上，它的身邊，蹲伏了不少怪胎，但一個個垂頭喪氣。

    另外在這個平臺的附近，或遠(yuǎn)或近，散落了不少凸起的巖石，每一塊上面都或站或趴，停留著不少怪胎。

    我粗略算了一下，至少有50只。

    而我，是一個人。還有一朵火苗。對了，還有水中無數(shù)條對它們恨之入骨的魚。

    我掂了掂手里的白骨利刃，如果要劈砍它們，沖著胳膊和尾巴下手是不行的，它們的胳膊能夠伸縮，它們的尾巴能夠再生，如果要下手干掉它們，必須一招斃命，那就只能是斬首。

    我完全聽不懂它們在說什么，但看樣子斷尾怪胎是個頭兒，之前它很生氣的樣子，沖著怪胎們吼個不停，然后，它開始不停地將胳膊升起、又放下、升起、又放下，感覺它是在鼓動這些怪胎們?nèi)ジ尚┦裁础?/br>
    怪胎們好像被它鼓動得又激動起來，趴伏在巖石上，聳著肩膀，躍躍欲試的樣子。

    難道難道它們要再次下水搜尋我？

    我貼在巖石的石壁上，握緊了手中的白骨利刃。

    看來，今天，我要大開殺戒了。

    突然，有十來只怪胎從巖石上蹦了下來，我心忽的一緊，死死盯著它們。

    但它們并未沖我而來，沿著水邊快速移動，很快沒入了黑暗中。

    跟著它們還是留在原地？

    我心中一陣激烈掙扎跟著它們！

    我悄無聲息地再次潛入水里，在水中追上它們。

    火苗甚是機警，當(dāng)我再次入水時，它就降落在水面之上，隨著我的移動而移動，為我照明。

    火光映照中，我盡量跟岸上的怪胎們保持著距離，又跟上它們的進度。

    一片魚群薄薄地覆蓋在我的身體之上，為我掩護，另一片魚群逡巡在我的身體下方，托著水流，讓我不至于在水中太過奮力而暴露了自己。

    突然，怪胎們停了下來，站在水邊。

    領(lǐng)頭的發(fā)出一聲古怪的呼喝，隊伍中一個個頭稍稍矮小的家伙，跨進水里，朝著我潛伏的方位走了過來。

    我從水里緩緩起身，確信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魚群開始跳躍，不知是慌張還是掩護。

    矮個怪胎豎著耳朵，越走越近。

    它舉起胳膊、豎起手掌，將手心里的眼睛對著我所在的方向。

    可笑，是誰給你們的自信，讓你們在黑暗的世界里，生生在掌心里長出一只眼睛，來蠱惑人心！

    我低頭看看手里的白骨利刃，來吧，我準(zhǔn)備好了。

    我避開對方手心里的眼睛，目測著對方跟我縮得越來越短的距離。

    好，這個位置非常好。

    借著火苗的光亮，我瞅準(zhǔn)了矮個怪胎頸脖所在的位置它如果再走近我兩指的距離，我就能在悄無聲息的狀態(tài)下一刃斬首。

    一、

    二、

    三！

    手起刃落。

    矮個怪胎根本來不及發(fā)出任何聲音，它那暗綠色的頭顱就離開它的頸脖，朝水面墜落，與此同時，它那矮小的身子也朝水里歪倒下去。

    魚群兵分兩路，一路從水面上躍起，穩(wěn)穩(wěn)托住了墜向水面的頭顱，然后，迅速將其包裹，柔滑無聲地滑回了水里。

    另一路在水面上鋪成一張魚毯，輕輕彈起，緩沖著接住砸向水面的怪胎的身體，然后，像一匹真正的毯子一樣，裹著戰(zhàn)利品，滑進了水里。

    整個過程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除了在頭顱離開脖子的時候，深綠色的血液噴濺出來，發(fā)出“嗤”的輕響，然后劃過半空，又徐徐墜落在水中。

    但那一點點聲響，也被魚群慣常的帶著寂靜嘈雜的背景聲音給消化掉了。

    完美！

    當(dāng)矮個怪胎已經(jīng)變成一具無頭骷髏的時候，岸上的怪胎們還在疑惑，人去了那里。

    我看著手里的白骨利刃，上面沾著暗綠色的液體，是矮個怪胎的血液。

    我將利刃輕輕沉入水中，暗綠色的液體迅速溶化在水里，就此消散，無蹤無影。

    怪胎們發(fā)出聲音，像是在呼喊同伴，但，仿佛它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領(lǐng)頭的那一個決定繼續(xù)前進。

    這，到底是一群什么樣的生物，看它們在黑暗中熟悉的程度、攫取獵物時的貪婪和殘忍，它們應(yīng)該是在這最黑暗的地底深處，生活了很久。

    這石壁夾縫，它們是自來就生活在這里，還是當(dāng)水道變成地道后，不得不棲身在此？

    它們在巖石上縱跳，亦能在水中滑行，兩棲生物無疑了。

    那它們到底是什么呢，被神遺忘在這個最黑暗的角落，居然在萬萬不可能中，跟我們撞上。

    對不起，必要的時候，我仍然會殺死你。

    當(dāng)你把我最在乎的人的生命變成食物的時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取走你的性命。

    我潛在水里，透過水面，看到數(shù)個怪胎停了下來，然后離開了水邊，拐進一個黑暗的道子里去了。

    我待它們走得稍遠(yuǎn)，爬上岸，輕手輕腳跟在后面。

    火苗在我前面不遠(yuǎn)處，為我引路。

    突然一陣動靜，還沒等我追上它們看個究竟，那一行怪胎又折返回來。

    嚇得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手里還提著白骨利刃，一時間竟不知是躲起來還是直接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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