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天津橋興王府,大管家劉全安?!钡阶詈螅逯荒苈淠拇鸬?,甚至忘了看聽到這個答案后,劉火宅面上神情變化。 “謝了。”劉火宅果然微微詫異,但是神色不改,拱手作禮,出門之前道,“我不問你一個道門弟子為何出現在迎春樓,也不問你為何對那劉總管有所忌憚,我相信,冬雨之事與你們迷天圣教無關?!?/br> 冰清一愣,反思方才兩人對話,唯有苦笑,對話當中,劉火宅已經詐穿了她的迷天圣教身份,到了此刻,她也只能勉力頷首示意,心中卻知道,迷天圣教……與眼前這天生道癡的少年,怕是終究有緣無分。 “圣女,就這樣放他走嗎?”暗處閃出了春五娘。 “不,再做最后一把努力吧。”冰清嘆息道,壓低了聲音,“你派人……去何五爺那邊……如此這般掛出懸賞……只關乎煙雨閣,與咱們撇開關系?!?/br> 春五娘面上漸漸露出欽服之色:“圣女,我明白了!” 章十八 玉佩長庚,兌銀五千 鮮花榜與新書榜的競爭真的很激烈呀……求點擊、求鮮花、求收藏…… ————————————————————————————————— 天津橋,就在神都洛陽皇宮外,其北是皇宮,其南,則是洛陽城達官貴人聚居之地,可以說是整個中原的心腹重地。 而興王府,則又可以說是貴中之貴。 自甲子之前,天下便逢舊朝亂世,揭竿而起者不計其數,英雄豪杰層出不窮,當今天子也是其中一員,白手起家,十幾年間席卷天下,終于十五年前成就霸業(yè)。 興王爺,則是天子碩果僅存的親弟,戰(zhàn)時和天子一起沖鋒陷陣,天下太平了,便給哥哥執(zhí)掌親軍禁衛(wèi),絕對的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興王爺的身份地位在宰相之上,興王爺家的大總管劉全安,其姓還不是賜的,本就姓劉,和興王爺當今天子都有著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關系,跟一個小小看門的又不可相提并論……這般一折算,三品官恐怕都有了。 好消息是,這位大總管日理萬機,王爺名下許多的店鋪、王莊、生意、來往需要他打理,每日在洛陽城里穿梭馬不停蹄,很是好找。 壞消息則是,既是三品官,出門在外的排場不免就講究了,雖不會擊鼓吹號鳴鑼開道,常常也是轎子抬進抬出,而且轎子邊上,總會跟著四五個太陽xue高鼓,一看就練到了rou身內息雙三重的高手護衛(wèi)。 拼卻一死殺掉此人或許不難,想殺掉此人又想自己活著,難度就有些高了,而假若……既想自己活著,還想將對方也能活著,生擒活捉到冬雨墳前生祭,那就是難上加難。 劉火宅雖然憤怒,并不會莽撞,掩在人叢里,隨著劉全安的小轎在洛陽城轉了半日,腦中漸漸勾勒出一個計劃,只是,想要實行卻還少幾樣東西…… **** 天津橋南,協(xié)泰亨號。 這是全中原知名的老票號,就坐在南大街最顯眼的拐角處,一幢三層小樓。 小樓的外面是人來人往,小樓的下面是摩肩接踵,而小樓的上面,協(xié)泰亨洛陽鋪的老板悠閑自得的躺在軟椅上,燃著暖爐開著窗,正享受著冬日正午的暖陽。 生意做到了一定程度,便不是你去找生意,而是生意來找你了,哪怕家中閑坐,銀子也是滾滾投門而來,人生到了這重境界,夫復何求呀?!胖老板瞇著眼睛啜下熱茶,熱流下肚,熱氣“哈”一口噴出來,在身前凝而不散,就仿佛他此刻的魂靈,飄飄然忘乎所以。 然而,樓梯上“咚咚”響起的腳步聲,打斷了老板自覺難得的閑暇。 “啥事?交給二掌柜不行么?偏來打擾我?”胖老板面色不善瞅著樓梯口漸漸冒出的頭顱,恨不能那是一個球,可以一腳踢開,踢的遠遠。 伙計心中也是忐忑,大老板這時候不能打擾,哪怕他新來也知道,但樓下那些人又說這事實實在在很重要,非大掌柜親自處理不可,沒辦法,誰讓……自己是個新來的呢。 伙計戰(zhàn)戰(zhàn)兢兢舉起了手中物事,怯怯開口:“有一個人拿來這個東西,說是要……” 話未說完,他就見到,自己的胖老板以與體型完全不符的矯健,剎那從軟椅上跳起,將那枚龍形玉佩捏在了手中:“立刻派人打掃松鶴廳,準備點心果子茶水,我換身衣服馬上下去,讓二掌柜先接待著?!?/br> 如此這般吩咐完,胖老板迅如疾風穿妥了綢袍,梳束了頭發(fā),捏著玉佩正要往樓下走,他忽然又拿起玉佩看了一眼,那佩的正面,玉龍盤旋雕工精湛,而其背面,僅只兩字“長庚”。 “長庚?”老板皺了下眉,按照規(guī)矩,似乎是對的,但這個字號,卻從來沒有接待過呢?猶豫疑惑片刻,胖子終究下定了決心,叫來另一個伙計吩咐了幾句。 “哈哈哈,貴客駕臨,有失遠迎,贖罪贖罪!”送走了伙計,胖子面容一整,大笑著走進廳中。 廳中只有一個少年,對胖子的客套視而不見:“取五千兩,規(guī)矩你懂的,要交票,四張千兩的,十張百兩的。我趕時間?!?/br> “好,沒問題,馬上就辦?!迸肿诱賮砘镉?,當著少年的面吩咐了幾句,伙計臨去之前,他卻把手放在腰側,指頭虛勾了兩下,那意思是,拖著,別辦。 “哈哈,客人從哪里來?欲往哪里去呀?”送走了伙計,胖子轉身,面上立刻又是一副彌勒藹笑,只是心中卻道,年齡、玉佩、話都沒問題,但是……他細細再端詳一遍少年,腳下是納底布鞋,身上是葛麻長衫,若在往常,這樣一身穿在少年身上倒也有些氣度,可惜現今是冬日呀,這未免就寒酸了,壓根不保暖呀! 而且,就算這一身,還有重重汗?jié)n,都凝出白暈了,胖老板益發(fā)覺得自己判斷無誤。 劉火宅斜眼瞅了胖老板一眼,哂笑:“能持那玉佩,我從哪里來你不知道?我去哪里,也是你問得的?” 胖老板微微滯了一滯,哈哈笑了:“是極,是極,不該問的,喝茶,喝茶!”心中卻是暗笑,一會兒等人來了,讓你哭都哭不出來。 當下無話,兩人對坐飲茶。 一口茶,兩口茶…… “還沒好么?” “今天的客人似乎有些多,人手不足,客人稍待!”胖子擦了擦汗。 一杯茶,兩杯茶…… “什么時候能好?” “這個……確實呢,我出去看看,這些人怎么手腳這般慢!”胖子做出一副憤怒摸樣。 “不必了!”胖老板正欲起身,劉火宅拍案而起,伸手扼住了胖老板脖頸,單臂將其慢慢提起,“想玩金蟬脫殼?” 胖老板大驚,手舞足蹈奮力掙扎,然而他根本沒有練過,哪里及得上劉火宅力大,眼前陣陣發(fā)暈,面皮漸漸青紫,心中叫苦不迭:早該想到的,對方既然敢拿龍形玉佩來騙錢,定是亡命之徒,自己充什么英雄呀?就為了區(qū)區(qū)五千兩? 章十九 讀書無用,不若耕田 幸而,劉火宅稍稍松開了手:“我不管你是偷,是搶,是騙,喊伙計送來五千交票,我便放了你,若不然……”另手微一使力,紫檀的桌邊生生掰下一截來。 這種功夫,票號養(yǎng)的打手可不常見,而且……打手現在都在外面,遠水解不了近渴呀。 被劉火宅一扼,胖老板倒是驚醒了,就照劉火宅意思,忙不迭喊了伙計,送來交票。 “我想,一會兒肯定有人會來吧?跟來的人說,這玉佩我本不想再用,但情非得已……五千兩算我借的,那玉佩,你就直接交給來的人吧!”言罷,劉火宅將交票揣入懷中,掀窗一躍而出,三縱兩跳不見。 “掌柜的,追嗎?”一個票號打手伸脖問道。 半晌無語,打手們訝然回頭,便見自己的掌柜持著那玉佩,正汗如雨下,瑟瑟戰(zhàn)栗。 “掌柜的,要追嗎?”打手們面面相覷,不由又問了一遍。 “追!追你們個頭??!都下去,滾下去!”胖子勃然大怒,口沫橫飛斥退了一干人,待這些人走到樓邊,胖子又恍如初醒,“快,快派人去禁衛(wèi)軍大營,把李小三給我截回來!要是來不及了,多使銀錢,把來的人打發(fā)回去,無論如何打發(fā)回去,就說是一場誤會?!?/br> “不,不對,還有這佩,也得……快,快備轎,去五兒府!”胖子聲嘶力竭的喊起來,劉火宅走了,他卻終于信了。 為什么會信?很簡單,劉火宅取走了五千兩沒錯,但他用來做信物的龍形玉佩,價值卻遠超過五千兩,哪怕是仿冒的都不止這個價,天下間會有這么蠢笨的騙子嗎? ****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小人閑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 洛陽城西南一隅,破破爛爛的街道盡頭,有破破爛爛的學館一座,傳來朗朗讀書聲。 這里是洛陽城的窮街,洛陽城最底層民眾居住的地方,其環(huán)境可想而知,然而,那朗朗書聲,自這片窮街沖天而起,自有一股堅強不屈的味道。 聽到這聲,劉火宅抬起來頭來,看看學館匾額楹聯(lián),哂然一笑—— 勸學書館。 上聯(lián):富家不用買良田,安居不用架高堂。 下聯(lián):娶妻莫愁無良媒,出門莫愁無人隨。 就差沒將千鐘栗、黃金屋、顏如玉、車馬如簇赤果果的貼在腦門子上了,怪不得冬雨說,這里的先生…… 想到冬雨,劉火宅面色一肅,漫步走至門前,推門而入。 學生背書,高高瘦瘦的教書先生正在桌后搖頭晃腦的跟著吟,山羊胡子,一臉正色,乍看起來倒也有幾分風度,劉火宅卻知道,這是一個典型的道貌岸然。 所以劉火宅也沒什么好臉色,直接開口:“我找林小果?!?/br> “小果,有人找你……”館生中響起私語。 被打斷了吟誦,先生面色有些不爽,然而看著劉火宅面色神情尤其是氣勢,終于沒說什么,點頭讓相應的學生出去。 一屋瘦弱蒼白的書生中間,站起了一個彪壯少年,高約八尺,虎頭虎腦,只是有些沒有睡醒,眉宇惺忪,嘴角帶涎,懶懶洋洋打量著劉火宅:“你找我?你是誰?” 這便是冬雨的弟弟,林小果,今年十四歲,第一次見到了這家伙,劉火宅終于知道,冬雨為什么認定自己只有十四五了。 冬雨身形嬌小,眼前的林小果卻又高又壯,可以想見,僅僅年長了幾歲的瘦瘦小小的jiejie,是如何含辛茹苦將弟弟養(yǎng)的這般高壯。 一者嬌小,一者高壯,看起來完全不似姐弟,但是從其眉宇之間,還是可以看出兩人的血緣關聯(lián)…… “你是誰?找我什么事?”看劉火宅看著自己出身,久久無語,林小果滿頭霧水的摸摸腦袋,問道。 微微一嘆,劉火宅收拾了心情:“我叫劉火宅?!?/br> “哦!我聽姐說起過你,火宅弟。”林小果虎眼一睜,拍手道。 “我比你姐都……”和冬雨比過生日,劉火宅還要大上幾天,不過……話到嘴邊他改了口,“我比你姐小,比你可大,叫我火宅哥?!?/br> “火宅哥?!绷中」魫灥母牧丝?,長的雖粗獷,性子卻不是。 “你姐千辛萬苦送你來上學?就是讓你來睡覺的?”劉火宅立刻問道。 林小果皺起了眉,摸著后腦勺,半晌方道:“火宅哥,我不想讀書,不愿意讀書,你去跟我姐說,別讓我讀書了,好不好?” 劉火宅腹中有火,強忍下去問道:“為什么?” 林小果又猶豫了好一陣:“我知道……先生為什么肯讓我不花錢來讀書的……” 這件事,劉火宅卻也正好知道,他情不自禁捏起了拳頭:“你是嫌棄你姐呢?還是害怕別人指指點點?” “都,都不是,我是覺得……覺得……若讀書讀成先生那種德性,還不如不讀!”林小果被憋急了,沖口而出,“再說了,讀書有什么用,人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憑著我的個頭、氣力,就算上碼頭扛包,也比那老頭教書掙的多。只要賣幾年苦力,就能攢些錢,買幾畝田了……” 劉火宅的拳頭緩緩松開了,輕嘆一聲拍拍林小果的肩:“小果,這些話,留到墳前對你姐說吧。我來就是告訴你,你姐……她死了!” 林小果正滔滔不絕,聞言如被閃電打中,呆若木雞:“死,死了?我姐她死了?怎么會的?……什么時候?在哪里?是不是迎春樓?我要去看看!” 他一跳站起來,卻被劉火宅一把按回去,登時淚如涌泉,泣不成聲:“姐……姐她怎么會死的?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到底是誰害死她的?”少年哭著哭著,終于抓住了重點,抬起頭來,“火宅哥,我姐到底怎么死的?” 劉火宅深嘆一聲,掏出了交票:“兇手來頭很硬,我們惹不起的!來這里之前,他給了我這一千兩交票讓我給你,意思……你明白的。這一千兩,不管你是繼續(xù)讀書,還是種田,或者做個小買賣都……” “啪!”交票被林小果狠狠摔到地上,“劉火宅,枉我姐活的時候把你當弟弟!”掉頭狂奔。 剛剛奔得幾步,被劉火宅從后趕上,提了他的腰帶,一溜飛奔:“很好,這么說來,你也是要報仇嘍!”他露出笑意,“我給你這個機會!” 章二十 門口劫人,十分大膽 三月初六。 洛陽城,興王府。 “庚寅年,己丑月,甲子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