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又沒射中!”公孫策有些掃興,將弓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葉輕舟看到墻外豎起的小旗,搖頭笑說道:“一尺厚的土墻都被射穿,可知君上用了多大的力氣。君上氣力過人,拉開強弓不難,難的是拉開后的瞄準。所以輕舟建議君上,可拿輕弓多練習,等君上熟悉了弓性和箭性,自然能夠cao五石之弓,射百步外之燕雀?!?/br> “輕舟說的很對,熟能生巧。可是現在,我要處理的事情那么多,哪有時間練習弓術啊?” “外臣張耳,拜見涇陽君?!睆埗s到,抱拳說道。 “不來這套虛禮,知道我為什么找你么?”公孫策雙手搭在旁邊的火爐上烤著取暖,開門見山。 張耳沉默幾息,抬頭說道:“知道,涇陽君想要魏國兌現諾言?!?/br> “十四萬的人口,這可是一筆大數字。去掉零頭,給我十萬就成了?!惫珜O策盡量表達出了自己的善意,直接說出了自己的底線。 “十四萬人口,不會短缺一人。但要等到大魏轉封梁地之時,才能盡數撥給君上。”張耳搖頭說道。 “等不及了,你張耳很值錢,比四萬人口貴重,卻比不上十萬。你來我這里,我可以暫時休兵,因為你有休兵的價值。但現在我要人口,在冬雪消融之前,建造房屋,規(guī)劃土地,還要修建防洪工事。這些都需要人口,都需要民力!”公孫策的語氣不容置疑。 “若將人口撥給君上,君上如何保證自己的信諾?”張耳反問,無比犀利。擺明了,他想要人質,可公孫策不會拿任何一個部下去當人質,這是公孫策最不想聽到的問題。 “我現在不需要信諾,因為主動權在我手里!” “交出了人口,我魏國就再無可鉗制君上之物。君上又毫無誠意,這讓我魏國君臣如何信服?”張耳不卑不亢,無視公孫策凌人盛氣。 “先交一半,這是我想看到你魏國的誠意!如果你魏國連這個誠意都沒有,今天你就可以回去了?!惫珜O策說罷,手也烤暖了,抓起桌上的弓,抽出一根白羽箭。 弓拉滿月,鐵質弓身嘎吱呻吟,弓弦緊繃,微微作響。一箭射出,公孫策露出一個笑容,他感覺這一箭能中。 “哚!”快的只剩殘影的箭射中目標,直接將箭靶射倒。 “呵呵!輕舟,射箭對我來說是個運氣活,運氣好就射中了。若運氣不好,你知道會怎樣么?”公孫策呵呵笑問葉輕舟,無視張耳。 “運氣不好,會脫靶?!比~輕舟回答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君上為什么會問這個問題。 公孫策等箭靶再次被虎衛(wèi)立起來的時候,張弓隨意又是一箭,沒有射中箭靶,白羽箭再次射中院墻,只留下箭羽,墻外的虎衛(wèi)再次舉起一個旗子。 “輕舟說的不錯,運氣不好就會脫靶。但我射箭的時候,悄悄對弓說了,如果射不中,就這樣……”公孫策說罷,隨手把鐵弓丟到火盆里。 “上一次,這個弓做出了很對的選擇,所以弓還是弓。剛才弓又讓我失望了,所以,弓就不再是弓,而是廢鐵。懂么,輕舟?”公孫策微微一笑,不忘繼續(xù)問一聲葉輕舟。 葉輕舟能獲得箭圣的傳承,怎么可能是個呆愚之人,當即就想明白事情的緣由,心中佩服,口中回應:“懂!只要按照君上的旨意辦事,就不會錯。錯了,那也是自己錯了;如果不按君上的旨意辦事,怎么弄都是錯的?!?/br> “很好,等你啥時候有了天兵,我封你做將軍!”公孫策很滿意葉輕舟的機靈,拍著葉輕舟很得意的說著。 張耳看著公孫策和一名背弓的虎衛(wèi)說笑,哪里不知道公孫策的意思。心中猶豫難以決斷,因為他們確實沒有底氣。如果他們知道公孫策將來會被轉封在蒲地,那么張耳就不會現在這么為難。 “涇陽君,我魏國先支付五萬人口!若涇陽君還不滿意,請斬張耳首級!” 第二十五章 興平君 涇陽,大年初二,整座城市再次活動起來。居民以百戶為單位,好像齒輪一般,開始運轉起來。無數的門板被拆下,被釘成雪橇。擱置的牛車,也從新將牛架上。 一大早就被進城的騎兵喊醒,命令他們快些收拾行裝,準備向河東蒲城出發(fā)。涇陽民眾現在一個個都手忙腳亂,紛紛猜測是不是和咸陽方面鬧出了矛盾。 人心惶惶,孫姓親族紛紛上門詢問公孫厲,公孫厲要用自己的行動來表示,這只是遷移,不是逃難。 “老君上,君上有令,必須要老君上先行轉移!”許盾帶著一百虎衛(wèi)將府邸圍住,自己入府勸諫。 公孫厲端著茶壺,態(tài)度很強硬:“小許不必再勸了,老頭我要最后走。告訴全城的百姓,這不是逃荒,是遷移,是沒有危險的!” “老君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您若被秦軍堵在涇陽,君上就像被囚牢困住的猛虎,縱有一身本事,也要受制于人??!”許盾苦口婆心,而公孫厲態(tài)度堅決如鐵。 “老頭!全城人都丟了又能怎么樣?策兒的本事,難道再弄不來人口物資?你如果被秦軍抓了,策兒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時候肯定會和秦軍死磕,十萬秦軍在咸陽,策兒他能拼得過么?”陳燕也在勸公孫厲,公孫厲的脾氣與公孫策一樣,那就是死犟死犟,到死都要犟。 “啪!”公孫厲一把將心愛的茶壺摔的粉碎,臉色鐵青,盯著陳燕說道:“你個女人家家的懂什么!城中八萬人都是青年丁壯,和策兒手下的天兵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如果他們出了問題,策兒現在的基業(yè),可就全都毀了!再說大秦,秦國能把我怎么樣?只要策兒在外領兵,老子待在咸陽,遠遠要比其他地方安全的多!” “你個老不死,別想甩開老娘。!”陳燕也不示弱,吼完公孫厲,轉身對許盾說道:“小許,老頭子就這德行。早走一會兒和晚走一會兒也沒多少差別,你就先護著我那五個兒媳還有府中的其他人先走。我們后面再走,策兒在外面帶兵,就是待在咸陽,我們也是安全的?!?/br> “老夫人,不要難為末將。末將在君上手下混口飯吃不容易,君上的性格老夫人是知道的,如果不能第一時間接老君上與老夫人回去,君上斬了末將也是白斬?!痹S盾苦著一張臉,對陳燕訴苦。 “我給他寫封信,讓他不殺你,這總成了吧?”陳燕說罷,轉身離去。 楚萌萌大步走進來,對著公孫厲拱手說道:“拜見興平君!” “你小子如果也是來勸我的話,那就別開口,直接做你該做的事情去。免得老頭不給你面子,讓你難堪。”公孫厲擺著臉色,讓許盾的臉色變得更差。公孫厲都不給軍師楚萌萌的面子,更別說他一個小小的虎衛(wèi)衛(wèi)將。 楚萌萌賠了一張笑臉說道:“老君上的意見,小子哪敢違背?小子是來勸許盾的,其實阿萌認為,老君上待在咸陽對君上的幫助是最大的?!?/br> “楚軍師,你可不能把末將往死路上逼??!君上的性格你知道,他為了老君上能孤身殺向西北,一路劈荊斬棘,克敵無數。我許盾承蒙君上青睞,只是一個小小的衛(wèi)將。君上要殺末將,末將就是君上眨眼能殺掉的小人物??!”許盾確實急了,望著楚萌萌的眼睛有點發(fā)紅。 “你放心,君上要砍你的頭,我楚萌萌跟你一起死!君上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再說就是晚兩三天,不會有什么大事的。”楚萌萌望著眼睛發(fā)紅的許盾,他自己有點心虛。 不一會,陳燕拿著她寫的信回來了,打開信讓許盾看:“小許,你看滿意不滿意?上面還蓋了老頭子的大印,策兒不會說什么的。你就帶著家眷趕緊出發(fā),還有你家的小影兒?!?/br> 見許盾還要說話,公孫厲暴喝一聲:“來人!” 門外的衛(wèi)士都是公孫厲的天兵,都是他的老鄉(xiāng),沾親帶故,向心力極強。十個衛(wèi)士一溜煙跑進大堂,立在許盾面前。 “把這小子轟出去,老子看著礙眼!”公孫厲說罷,轉身進了書房。楚萌萌對許盾搖了搖手,轉身跟著公孫厲進了書房。 面對公孫厲的十個天兵,對砍的話,許盾一個人就能全部剁翻??梢攘猓蛻K了,被十個衛(wèi)士扛起來,丟到了前院,并且將中院的大門緊緊閉上。 “頭,現在怎么辦?”一名虎衛(wèi)臉上也不好看,因為這是公孫策的死命令,完不成,大家都沒好果子。 “護著夫人們先到朝邑,交給公孫英將軍。然后我們連夜返回,明天再送老君上去蒲城!”許盾將陳燕給的免死信收好,搞不好這個就是他的第二條小命的開始。 書房里,公孫厲詢問楚萌萌:“秦軍的動向查清了么?” “有五千秦軍在木橋亭以南晃蕩,已經扎下了營寨。秦軍已經知道了君上占據蒲地的信息,現在就等咸陽方面的指示,以及我們的反應?!背让饶樕f不上好,也說不上差,只是沒有想到預料中事情會來的這么早。 “只要我在涇陽,秦軍就不會踏進涇陽一步!你小子現在就出發(fā),你在策兒身邊,我在咸陽睡的才能安穩(wěn)!”公孫厲之所以留在涇陽,為的還是公孫策的那八萬民眾。 “老君上,魏侯會割讓十四萬人給君上。所以這八萬人,也不必看的太重。”楚萌萌雖然認為公孫厲留在涇陽有好處,但為了好處,讓公孫厲犯險,就說不過去了。 “出來混,名聲很重要!今天策兒可以舍棄這八萬民眾,那么明天在戰(zhàn)場上,就有八千人將他舍棄。手下要有嫡系,才能混得開,這涇陽八萬人,可以說是策兒的嫡系,是他發(fā)家的基礎?!惫珜O厲很淡定,不認為自己會有什么危險。 “原本以為君上氣量超人,都是君上自己努力以及天生如此?,F在才知道,只有老君上這樣的胸懷,才能培養(yǎng)出現在的君上!”楚萌萌掩蓋了自身的情緒后,冷靜的說道,似乎有拍馬屁的嫌疑。 “你小子怎么也會說這種酸掉人大牙的話了?屁股決定腦袋,我身為策兒的父親,就該為策兒著想?,F在家大業(yè)大,每天都必須多多思考才行。不說能幫那孩子,只要不拖他后腿就成了?!惫珜O厲有些感嘆。 自己這段時間不斷地學習鉆研,比上學時不知刻苦努力了多少倍,其中的苦楚,不足為外人道也。再說,他這個興平君,也不能白當。 中午十二點,先頭三萬人架著牛車向東趕去,后面的雪橇被擺在地上,剩余的民眾開始往雪橇上裝載物資。正南城頭上公孫厲一身金甲,坐在火盆前,靜靜望著城外。 “老伙計,你怎么不去?”公孫厲詢問好友韓振龍。 “時代發(fā)展的太快,去了是混飯吃,留在這這是混飯吃。都是一樣的,起碼跟著你,還能有rou有酒?!表n振龍也蓄起了胡須,面朝太陽,瞇著眼睛,蜷縮在寬厚棉衣里面,懶洋洋的模樣,說不出的自在。 “你也看出秦軍會來?”公孫厲語氣平淡,淡的像水。 韓振龍嗯了一聲算是回應,裹著厚棉衣,開始小憩。 “你兒子怎么說?是去東邊還是留下來?”公孫厲繼續(xù)問,他很關心這個問題。 “擔心你兒子欺負我家小杏子,所以他必須去東邊?!表n振龍含含糊糊的回答,然后就發(fā)出了輕微的呼嚕聲。 公孫厲聽韓云飛也去東邊,心中的戒備才放了下來。他現在什么都懷疑,涇陽城這幾天雖然白孝德是守將,可掌握大權的還是公孫厲。他已經學會了懷疑,知道任何人都是嫌疑的,沒有一個人是干凈的。 涇陽木橋亭,一座木橋立在涇水之上,被蒸發(fā)的水汽凍成了一團白冰。橋已經失去了存在的價值,涇水已經結冰,很厚的冰。以至于秦軍要破冰取水,不得不花一炷香的時間進行鑿冰。 秦軍統(tǒng)將是贏豹,秦國公室出身。他帶著五千人駐扎在木橋亭以南,隔著涇水與駐扎留守在木橋的幾十名天兵對峙。 一只白鴿飛來,落在一名校尉手中,校尉取下信團遞給贏豹后,掏出谷粒開始喂食白鴿。 “興平君還在涇陽,此時就坐在南城頭上望著我們。”贏豹將密信看完,交給手下校尉查看。 “將軍,我軍何事出發(fā)?”一名校尉問道。 “不著急,等涇陽的人走空了再去不遲。興平君會等著我們的,他逃了對大家都不好。他留著,對大秦,對涇陽君都是有好處的?!壁A豹很自信地說道。 “如果興平君被人蠱惑,走了又該如何?”另一名校尉問道。 “不會,大王已經封公孫恩為騎將,隨王翦將軍進攻潼關。而公孫恩的書信已經發(fā)給了興平君,他會做好選擇的?!壁A豹說完,打著哈切,懶懶散散的走向自己大帳。 潼關下,王翦率三萬秦軍扎成大營,正在組裝各種攻城器械。公孫恩帶著秦王賞賜給他的兩名大秦銳士在軍營中轉悠,他實在是沒什么可干的,整個人清閑壞了。 他是騎將,本以為這次有仗打了,可以像堂兄一樣揚名立世??赏豸甯嬖V他,他是騎將,帶好騎兵就成。因為攻城,是步兵的事情。 而手下騎兵都是軍魂,一個個無比自律,這讓公孫恩徹底的沒事干了。他已經知道了自己堂兄在河東取得了大勝,想到現在自己還只是一個打醬油的,心中很有抑郁。 第二十六章 又見刺客! 大年初三一早,木橋亭幾十名守軍后撤入涇陽城中。贏豹率軍過涇河于涇陽城下立下營寨,與此同時,許盾帶著一百虎衛(wèi)連夜兼程,也在天明時分趕到了涇陽城。 “阿盾,秦軍已至城下,若不尋機突圍,必將被秦軍一網打盡。”武昌望著城下的秦軍,口氣決然。 望著自己的義兄,許盾搖頭苦笑:“沒那么容易,楚萌萌已經帶著最后兩萬人走了,城里現在不到千人。老君上鐵了心不去蒲城,我們總不能將他綁到蒲城吧?” “這些大人物考慮的事情就是太多,影妹子分析有道理,我們休息一下,就帶人東撤吧!”武昌搖了搖頭,轉身下了城墻。 許盾起先一直想不明白公孫厲為什么不走,在回來的時候,吳影兒給他解惑。他現在想明白了,公孫厲要去秦國當人質,充當公孫策與秦國之間的聯(lián)系樞紐。 城中一如既往的清靜,與以往一般無二的冰冷環(huán)境中少了一份人氣。許盾漫步走在城中,他并不擔心自己回到公孫策那里會有處罰。他在想吳影兒,以及以吳影兒哥哥面目出現的虞子期。 城外,贏豹心中總有一種淡淡的不安。雖然公孫厲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表示了他要入秦當人質的意思,這讓贏豹的任務等于完成了大半。 “如果不出意外,天黑后我軍就能入城,到時候將興平君運送到咸陽,我們就算清閑了。”贏豹在軍帳里踱步,對著手下校尉說道。 一個校尉一臉笑容,應和贏豹說道:“將軍說的對,如果一切順利,明天就能回咸陽了。希望不要出意外,還是待在咸陽的日子滋潤,這天氣讓人扛不住?!?/br> 贏豹聽了校尉的話,突然皺眉,抬手急聲說道:“等一下,將你剛才的話在說一遍,我似乎有了點頭緒,發(fā)現哪里有些不對!” 贏豹這一問,讓校尉有些緊張,其他校尉也是心中打鼓。 “末將剛才說待在咸陽的日子要比待在外面的日子要滋潤,外面的天氣太冷,手下兒郎扛不住?!毙N鞠肓艘幌抡f道。 “不是這一句,是前面那句!”贏豹知道自己已經快找到那個讓自己心里不安的結癥所在,很是急切。 校尉想了想說道:“如果沒有意外,弟兄們明天就能順利回到咸陽!” “啪!”贏豹一拳砸到身旁的木桌上,很是激動地說道:“是意外!原來問題就出在這里!我們的任務是將興平君安穩(wěn)的送往咸陽,有興平君的配合,所以我們的任務太順利,以至于忘掉了任務的關鍵!” 贏豹說到這里,語氣開始嚴肅,充斥著冷厲:“大秦需要的是一個活著的興平君,而不是一具尸體!涇陽君至孝之名天下聞傳,如果興平君在我們這里出了問題,涇陽君必然會興兵報仇,哪怕戰(zhàn)到最后的一兵一卒!” “要知道,富平君世子郭亮與興平君是至交,涇陽君興兵報仇,富平君必然不會坐視不理。兩方加起來將近十萬天兵,如果武威君高仙芝與武都君苻堅同時響應,又或者首鼠兩端……我大秦,大好基業(yè)必將毀于一旦!” 贏豹的話,讓帳內的校尉臉色都發(fā)白滲汗。五名校尉一同望向贏豹,他們知道興平君公孫厲很重要,沒想要會這么重要! “挑選軍中精銳五百人,隨我入城護衛(wèi)興平君,爾等各率千人守住涇陽四門,不可讓任何一人入城!” “遵令!”五名校尉起身,急忙去調集各自麾下精銳。 涇陽城中的地窖里,一群人在搖曳的燭光下看著公孫策府邸的地圖計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