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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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氣氛越來越僵,牛金星就向著李自成輕輕咳嗽一聲。許平也用眼色示意孫可望住嘴,孫可望身邊的李定國悄悄伸手去拉他??墒菍O可望甩了甩胳膊,把李定國的手推開,又沖著李自成嚷嚷起來:“我也不是沒在童子營呆過,我和李兄弟都是從西營童子營出來的,我們十歲時就上陣殺敵,大王可知道為什么?” 孫可望四下看看似乎想尋找什么東西,但他沒有找到能夠用來形容的合適物品,于是他舉起拳頭伸出大拇指:“大王,當(dāng)年我和李兄弟十歲的時候,拿著不比這個粗多少的棍子和官兵廝殺。我剛上陣的時候,個子才剛夠到那些官兵的腹部,他們的胳膊比我的大腿都粗。十二歲的時候我就參加敢死隊當(dāng)先登城,城上的石頭像冰雹一樣地砸下來,把周圍的人打得頭破血流,沸油一勺一勺地潑下來,被潑中了我也只能咬緊牙關(guān)繼續(xù)往上爬,因為沒有退路,因為不爬就是一個死!” 說著孫可望就把自己的衣服解開,露出肩膀上的一大片疤痕:“這是我十三歲時留下的,李兄弟腰上也有一塊。大王,我們?yōu)槭裁词畾q就要上陣?還不就是為了能有一天一斤的口糧!呆在童子營里一天只有三兩。西營多少童子死在陣上?他們好多都是第一天才上陣的孩子,到死都沒機(jī)會吃過一次飽飯?!?/br> 李定國在一旁唏噓了一聲,牛金星趁機(jī)拼命咳嗽,可是孫可望的聲音稍一停頓就又響起來:“大王,現(xiàn)在童子營的孩子們不用上陣拼命,男孩一天有一斤的口糧,女孩也有八兩,每十天我還會給他們吃二兩rou和一個雞蛋。只是要他們做工也不對么?” “我沒說不對?!崩钭猿傻目跉庖呀?jīng)和緩下來。孫可望的經(jīng)歷也同樣發(fā)生在闖營里,李自成自然很清楚。 許平已經(jīng)完全糊涂了,李自成出身貧寒,深知民間疾苦,更在闖營里呆了這么久,怎么今天說話完全像個不通人情世故的孩子。 可是孫可望仍不依不饒,他憤怒地喊道:“我小的時候,平時還好,挖草根來吃,可是一到冬天就又冷又餓,眼看著伙伴們一個一個地死去,到開春時剩下的沒有多少人。今年入冬,西營的童子營根本沒死過幾個人,九成的童子都能熬過這個冬天。是不是大王一定要把關(guān)卡撤了,做工也停了,然后把孩子們統(tǒng)統(tǒng)餓死就稱心了?” 喊完后孫可望一揮袖子,怒氣沖沖地從眾人面前離開,剩下的人都尷尬地站著。片刻后李定國道聲“得罪”,也匆匆地離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李自成輕聲說著,然后無力地說了一聲:“散了吧?!?/br> 許平急忙道:“朝廷又派三營新軍到河南來了?!?/br> “明天再說?!崩钭猿深^也不回地丟下一句話,徑直走向后堂。牛金星搖搖頭快步追去,只剩下許平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廳里。 還沒有走到孫可望的房門前,許平就聽見里面的咆哮聲,等進(jìn)了門后,李定國沖著許平露出苦笑:“大將軍來了,勸勸我三哥吧。” “闖王說他不是這個意思……” 許平剛開了一個頭,孫可望就大叫一聲打斷他:“闖王也是一代英雄,縱橫中原十幾年了,今天如此惺惺作態(tài),也不知道到底在做給誰看?” “孫兄說哪里話?闖王今天把外人都轟開了……” 孫可望又是一聲大叫再次將許平打斷:“一定是闖王看我們這邊經(jīng)營得不錯,而他那里遲遲做不起來,今天闖王這是存心挑刺找碴來了。哼,我以前聽說闖王義薄云天,才和四弟來投奔他,早知今日還不如不來!” 李定國只是看著許平苦笑,兩個人無話可說,只能靜待孫可望的怒火平息。好不容易等到孫可望發(fā)泄得差不多了,他卻突然起身回房:“我累了要睡覺了,許兄弟和四弟請回吧。” 回到自己房前,許平睡不著覺,就渡到院子里仰望天空。他心里也是一團(tuán)亂麻,望著夜空的時候,情不自禁地一通長吁短嘆。 背后的衛(wèi)兵傳來幾句低聲的詢問,許平回過頭,看見清治老道正走過來,就點頭道:“大師來了?!?/br> 每次許平有煩心事的時候,總會和清治道人說上幾句,而清治也總能讓他稍感寬慰。今天許平也不例外,他把方才的糾紛簡短地給清治敘述一遍。 清治道人和許平并肩而立,問道:“將軍心里到底怎么想?” “我并非不知道我是在壓榨百姓,不過他們至少能活下來了,糧價也沒有漲到百姓難以承受的地步;我知道那些孩子日子過得很苦,也看見過沒做完工的孩子在哭。我還看見過一個小女孩不小心把剛做好的筐壓垮了,她就蹲在筐旁邊嚎啕大哭,徒勞地想把壓癟了的筐扶起來,那哭聲我從來沒有忘過,每次想起時我都會感到一陣陣地心悸?!?/br> “可是將軍沒有管,對吧?” 許平默默地點點頭,又是一聲長嘆:“無論如何,這些童子們總算是有飯吃,而這天下……這天下不知道每天有多少童子餓死在道邊?!?/br> 許平也曾經(jīng)向?qū)O可望提出一些改進(jìn)的意見,剛開始孫可望還認(rèn)真地回信解釋,可漸漸地就變得不耐煩了,終于有一天,孫可望直言不諱地對許平講:別在邊上嘀嘀咕咕,更不能擅自插手壞了他的規(guī)矩,假如許平覺得他干得不好可以另請高明。 “在將軍的內(nèi)心里,讓這些人承受苦難,是為了避免讓他們遭遇更多的苦難,對吧?”清治輕聲問道:“不是為了將軍你自己的野心或欲望,對吧?” 許平不知道報仇算不算野心所以沒有答話,清治:“絕不是為了將軍你自己的榮華富貴,也不是為了將軍你自己的享樂,對吧?!?/br> 許平倆連忙點頭:“是這樣,不是為了我的榮華富貴。” “那將軍你在猶豫什么呢?” 許平輕笑一聲,他的眼神變得銳利,語氣也變得堅定:“不錯,這么多人的苦難壓在我身上,所以我一定要打敗官兵,讓官府再不能把手伸進(jìn)河南?!?/br> 清治等了一會兒,又問道:“將軍,你站在這里看什么呢?” “我在看一顆星,有人說它是我的將星?!?/br> “哪一顆?” 許平伸直手臂,遙遙地指向北斗七星的方向:“那一顆?!?/br> 清治順著許平的手臂看去,良久后出聲詢問道:“破軍星?” “是的,搖光宮破軍星,有人曾對我說那就是我的將星?!痹S平笑了一聲,里面全是苦澀的意味:“破軍星是大兇大惡之星,它會把天下擾亂,讓紫薇黯然無光??墒?,它竟然是我的將星。” “將軍你真的這么想?”清治的口氣里帶上一絲驚異。 “大師的意思……難道大師覺得破軍星不是我的將星么?” “不,我的意思是,將軍真認(rèn)為破軍星是兇惡之星么?” “難道不是么?” “破軍星是北斗七星之一,它確實是兇星,但絕不是惡星。如果搖光星君真的是惡星的話,那武曲星又怎么肯與它為鄰呢?” 清治的話讓許平楞了一會兒,遲疑著問道:“可是,大師也說它是兇星啊。” “兇星是不錯的,因為破軍星只有在亂世到來時才會大放異彩,所以說它是天下至兇之星?!鼻逯渭又卣Z氣重復(fù)道:“但搖光宮絕不是惡星!” “大師的話讓我很糊涂。”許平不太明白兇星和惡星到底有什么區(qū)別,不過仔細(xì)想來,這兩個名字似乎確實有所不同,。 “每次圣人出則一朝興,文曲星洗蕩熒惑,武曲星掃除兇兆,天下的黎庶都能安居樂業(yè),這是大治之世?!鼻逯蔚目跉庖幌蚴婢忔?zhèn)定,今天說到這里卻流露了一些感慨的意味。但很快他的音調(diào)就又沉靜下來:“可是國祚漸漸耗盡,熒惑層出不窮,兇兆日益蔓延。三百年的辛苦讓文曲星君和武曲星君都耗盡了力量,他們的光芒也隨著國祚的將盡而變得飄搖,于是這天空上就會布滿熒惑和兇兆,地上也災(zāi)禍延綿、民不聊生?!?/br> 許平輕輕地嗯了一聲,心中涌起悲傷和對天命的畏懼感。 “每當(dāng)?shù)搅诉@個時候,沉睡的搖光宮破軍星君就會被充斥天地間的異兆所驚醒,開始發(fā)光?!?/br> 許平輕聲念道:“破軍星出,萬星失色。” “是的,”清治大聲應(yīng)道:“但并不是破軍星奪去了列位星君的光輝,而是在破軍星醒來之前,天庭的列位正星就已經(jīng)黯然無光了?!?/br> “你是說……”許平感覺自己突然聽明白了清治的意思,突然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涌上心頭,連聲音都開始顫抖了:“并不是破軍星在擾亂天下?” “在破軍星君醒來之前,這天下已經(jīng)被擾亂。只有當(dāng)天下已經(jīng)被擾亂得無法恢復(fù)了,破軍星君才會醒來?!甭牭皆S平顫抖的聲音后,清治把語速放得更慢:“許將軍,破軍星君會消除這些異兆,然后重新沉睡過去,直到天下再一次被擾亂。” 第二十三節(jié) 心路 清治的話讓許平心中有所寬慰,當(dāng)年以破軍星自詡以后,許平就常常認(rèn)為自己會給天下帶來大亂,也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念頭??烧娴搅撕幽弦院?,許平覺得自己無法去做一個混世魔王的。在來路上許平只有在幫助饑民的時候才會感到心安,帶著軍隊攻入開封之后,他只有想到自己所作所為是在讓大批農(nóng)民擺脫饑寒時才會感到些許平靜,尤其是在他看到戰(zhàn)敗的明軍尸橫遍野的時候。 “大師我有一個秘密,從來沒有對主動人說起過,知道的人不多,也都替我保密,那就是我反出朝廷的根本原因是為了報仇,報私仇?!痹S平猶豫了一下,并沒有對清治說出全部的仇恨,只是講了長青營的那部分親友部下的仇怨,介紹完畢后許平道:“本來,我本打算隱姓埋名的,本來,我是打算兩不想幫的。” “為什么將軍會不想再為朝廷效力了呢?” 許平想起自己投軍前的雄心壯志,想起他從幼年時代就常聽京師那些說書先生說起的有關(guān)鎮(zhèn)東侯的故事,那個時候每次他都聽得熱血沸騰:“我一直相信,黃候做的都是對的,只要按照黃候說的去做,就絕不會犯錯,就能夠在忠君報國的同時,獲取榮華富貴。便是不幸戰(zhàn)死沙場,我流下的血也會澤被后人,會給天下的百姓帶來好處。便是到了陰曹地府,也不必?fù)?dān)憂死后的香火,那些被我所救的人會記得我的犧牲?!?/br> “我曾相信這些,就像我曾相信侯爺?shù)臈l例是完美無缺的一樣,”許平想起了最開始的德州一戰(zhàn),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趙敬之的死、聽到趙敬之臨時之言,他是絕不會想到鎮(zhèn)東侯的條例也有不對的可能;如果不是堅信參謀司絕不會犯錯,許平未必會固執(zhí)己見,不顧兩位千總的反對堅決地執(zhí)行正面迎敵的策略;如果不是堅信教導(dǎo)隊教授的每一個字,許平也不會懷著必勝的信心部署一個犄角之陣:“我曾經(jīng)認(rèn)為是我把好端端的條例執(zhí)行錯了,而不是條例錯了,直到我成為長青營的營官,總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我實在忍無可忍,只好偷偷地開始變通?!弊铋_始偷偷修改條例時許平不敢示人,不敢留下書面記錄,還一直擔(dān)心他的變通會給長青營帶來巨大的損失,結(jié)果想不到演習(xí)時長青營竟然是頭名,把其他的營遠(yuǎn)遠(yuǎn)拋在后面,賀寶刀、楊致遠(yuǎn)和賈明河一致夸獎了長青營三位指揮官,其中楊致遠(yuǎn)更要許平把改進(jìn)整理出來上報:“那時我第一次涌出一個想法:或許不是我把侯爺?shù)臈l例執(zhí)行錯了,而是侯爺?shù)臈l例本身就有問題?!?/br> “山東之戰(zhàn)前,我真誠地相信殺光叛賊就是萬民的愿望,”當(dāng)許平看到山東的百姓遇到官兵就逃散一空后,他不假思索地認(rèn)定這是東江軍的謠言造成的,本能一般地準(zhǔn)備用實際行動予以反擊,把東江軍的蠱惑宣傳一掃而空。直到林崇月一案發(fā)生時,許平還無法理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但我想一定是我沒有正確理解侯爺?shù)拿?,所以看到趙慢熊的手令后,我毫不猶豫地繼續(xù)執(zhí)行,因為我知道趙慢熊是侯爺?shù)男母梗耶?dāng)時想:既然是趙大人,那他肯定理解得沒有錯,我必須繼續(xù)聽令?!崩^續(xù)服從侯洵的指揮讓許平感到有些不對,但是不對在哪里還是說不清:“大批的農(nóng)民舍死忘生地抵抗,他們向我的營撲過來,沒能殺傷我?guī)讉€部下。但我感到腦海里一片混亂,那時我的感覺就好像是在演習(xí)時一樣,那時是我第一次想到:或許不是我把侯爺?shù)拿顖?zhí)行錯了,而是侯爺?shù)拿畛鲥e了。” 很多吃,許平常常想如果沒有看到鐘龜年的那卷資料,如果他不知道長青營是被出賣,而且是很可能是因為他而被出賣的話,現(xiàn)在又會是如何一番場景。 這時清治又問道:“如果許將軍真的是破軍星在人世間的分身,那貧道敢問一句,將軍是一開始就存著擾亂天下之心呢,還是因為耳聞目睹人間的悲慘景象而覺醒的呢?” “大師,”許平回想起自己領(lǐng)兵以來的一場場血戰(zhàn),無數(shù)的明軍士兵被殺死,那個名叫岳牧的士兵喊出他想當(dāng)逃兵的時候,許平不但不生氣,反倒深有共鳴。最后許平用自己就是破軍星,自己本來就是把天下殺得血流成河來寬解自己,他搖頭道:“您說的和其他人說的很不一樣啊。” “即使同為破軍星君在人間的分身,他們的功業(yè)也大不相同。有的人誤以為破軍星就應(yīng)該是惡星兇神,而有的人則功成身退、流芳百世?!鼻逯蔚穆曇衾锍錆M著神秘。這一時刻,許平的感覺就仿佛是正有一個星君憑借著清治的口向他吐露天道:“許將軍到底是相信貧道還是相信那些謠傳,終歸還是要取決于許將軍對自己的期許,是想做一個混世魔王,還是做一個撥亂反正的英豪?” “說得好!”在兩人的背后,屋檐下的陰影里有一個人在心里這樣叫道,李自成已經(jīng)來了很久了,剛才牛金星勸他立刻來見許平——他已經(jīng)掌握了闖營相當(dāng)可觀軍力,同時還和孫可望、李定國形成了事實上的同盟。李自成來的時候沒有讓衛(wèi)兵通報,許平說起那個小女孩的時候他剛走到后院,聽許平吐露心事的時候李自成忍不住偷偷藏在后面,他很想知道這個手握重兵的闖營將領(lǐng)到底都有些什么樣的心事。后面聽清治說起破軍星的時候,李自成聽得入神就一直沒有走出來,現(xiàn)在他悄悄退到后院的院門口,這里并沒有許平的衛(wèi)兵。接著李自成就故意重重踏步,用力揮舞手臂把衣服擦得嘩嘩作響,闊步向院門口走去的時候還叫了一聲:“許兄弟在么?” 李自成走進(jìn)院子的時候,許平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面對著他,欠身行禮道:“大王來了?” 清治也向著李自成點頭道:“李將軍來了。” 李自成呵呵笑道:“許兄弟在夜觀天象么?” “是啊?!痹S平倒也沒有隱瞞,直言不諱地告訴李自成他剛才正和清治在聊些什么。 聽許平復(fù)述的時候,李自成仰望星空片刻,等許平停下話后,他深深地吐了口氣,大喝一聲:“我的往事,想必許兄弟都知曉了吧?” 許平在黑暗中輕輕點頭。 “李某沒有什么專長,少年時因為家貧一個字也不認(rèn)識,投入義軍以后得些閑暇學(xué)過幾個字,但自問不是什么聰明的人,學(xué)了后面的就把前面的忘了。劉宗敏兄弟學(xué)認(rèn)字比我還要晚些,他好多年前就能寫書信,而我現(xiàn)在還不過是只能看不能寫?!辈坏仍S平回答,李自成就朗聲說道:“諸位兄弟看得起李某,讓李某做闖營的頭。我心里也很清楚,并不是我比諸位兄弟聰明,而是看重我最是講義氣,最是講公平?!?/br> 李自成自起義以來,和闖營兄弟同甘共苦,吃一樣的食物、穿一樣的衣服,十幾年從來不曾有過什么特殊的享受;身為一軍之主,李自成只有一個妻子,當(dāng)?shù)谝蝗纹拮痈S別人跑了以后,李自成才娶了第二任妻子。 青年時代的李自成為人豪爽、古道熱腸,大災(zāi)之年陜西官府仍舊橫征暴斂,孤寡人家沒有人贍養(yǎng),他自己一個靠賣力氣吃飯的人,還經(jīng)常去幫助那些餓得吃不上的人家,被父老們親熱地稱呼為“李大哥”。李自成能得到這個稱呼而不是“李大俠”,足以說明李自成的行為是真正的仁俠之舉,而不是掛羊頭賣狗rou的黑道之事。在大災(zāi)之年,李自成總是勸說鄉(xiāng)親們互相幫助度過難關(guān),沒想到最后這成為李自成被逼上梁山的起因。 那年一個姓丁的大戶臨時向佃戶們加倍地收租子,為的是把朝廷新派下來的賦稅轉(zhuǎn)嫁給佃戶。好打抱不平的李自成看不下去,自告奮勇去官府為大伙兒喊冤。沒想到官府收了丁家的錢,反倒把李自成打了四十大板,然后還讓他站枷。丁家存心要殺雞給猴看,所以囑咐官府的衙役不得給李自成飲食。李自成終日站在烈日下暴曬沒有飲水,縣里的百姓雖然有心想給他送些食水去,但青壯年如果去送的話肯定會被衙役毆打,最后大家決定讓老人們?nèi)ニ汀?/br> 衙役們都是本鄉(xiāng)本土的人,和縣里的人沾親帶故,看到那些往日被李自成救助過的救助過的孤苦老人來給他送水喝,自然不好毆打這些老人,畢竟他們也不愿意被鄉(xiāng)親們戳脊梁骨。雖然有這些老人來給送水,但當(dāng)時丁家已經(jīng)存心要殺李自成,所以只要他人還沒有死刑法就不會結(jié)束。連續(xù)被折磨幾天后,李自成還是暈倒在縣衙前,眼看就要被曬死在大街上。 那些看管李自成的衙役們也知道李自成的為人,這些人心中有些不忍,就把昏過去的李自成拖到樹蔭下。丁家的家丁正好來縣衙前察看李自成是不是死了,撞見這個情景,他們大罵著說這么多天了李自成這個泥腿子還沒死,果然是有jian猾的人搗鬼,說著就要把幾個監(jiān)管衙役也送官。 爭執(zhí)間昏死過去的李自成蘇醒過來,他聽明白爭執(zhí)的內(nèi)容后,就拖著脖子上的厚枷掙扎著爬回太陽底下,悲憤地喊著:“讓我曬死好了,別連累了其他人?!?/br> 圍觀人群中的劉宗敏怒不可遏,沖出來打碎李自成的木枷,其他幾個青壯年也跟著跑過來,擁著李自成逃出縣城,從此落草為寇,他們轉(zhuǎn)戰(zhàn)中原的征途就是從此開始的。 “李某平生最恨的就是貪官污吏,最恨的就是那些勾結(jié)官吏、為富不仁的土豪縉紳,只恨不得把他們刀刀誅絕,”李自成沒有對許平講這段歷史,而是自顧自地說著:“去年我闖軍攻打洛陽,攻破城池以后,我從福王的王府里抄到六萬兩白銀,但是從洛陽百官的家里卻抄到了一百二十萬兩!” 在闖軍抵達(dá)洛陽城下的那一天,城上的明軍士兵已經(jīng)斷糧三天。身后就是繁華無比的洛陽城,不要說王府和百官的官邸,就是囤積著大量菜蔬和米面的洛陽市集離城頭也沒有多遠(yuǎn)的路,但就在這咫尺距離之外,洛陽城樓上的保衛(wèi)者竟然已經(jīng)有三天沒能吃上飯! 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順理成章,饑寒交迫的士兵嘩變,綁住他們的監(jiān)軍,打開城門把闖軍迎了進(jìn)來。 “呂維祺這狗官!”李自成說到這個為士林傳頌、被譽為士林楷模、國家英烈的人時,臉上全是鄙夷之色:“我大軍攻到洛陽的前三日,福王應(yīng)呂維祺的請求給了他五千兩銀子,讓他發(fā)給洛陽守軍當(dāng)賞錢。結(jié)果呂維祺把錢拿到手后,第一件事就是先給自己扣下兩成的例錢,然后再撥下去。先是文官一層層地克扣,再經(jīng)過總兵、副將、參將一路盤剝,五千兩銀子最后只剩了二百兩,發(fā)給一萬多名官兵?!?/br> “二百兩?”許平忍不住插嘴問道:“既然只剩下二百兩,那又何必再發(fā)?” “買酒!”李自成答道:“我問過幾位狗官,他們都想如果把福王府賜給守城將士的銀子盡數(shù)貪墨會無法交代,所以無論多少總是要留一些下去的?!?/br> 許平聽的只是搖頭,二百兩銀子買來的酒,不知道夠不夠一萬多官兵每人喝一口的,而且當(dāng)時軍隊既然都斷糧三天,那便是一人給一壇子美酒,又如何能平復(fù)官兵們的怨氣? “當(dāng)我抓到呂維祺后,我就當(dāng)面質(zhì)問這狗官:呂尚書今日請兵,明日請餉,為的是剿滅我們這些盜匪,怎么,向朝廷請來的士兵今天卻都投匪了?你請來了幾百萬兩的軍餉,怎么手下的兵丁們連一口飯都吃不上?”李自成說到這里不由冷笑幾聲。當(dāng)日呂維祺面對質(zhì)問啞口無言,李自成隨即就命令把他斬首示眾。 李自成說這段話的時候許平不住地點頭,等話語停頓時許平說道:“原來如此,我說開封的情況為何會變得如此古怪?!痹S平告訴李自成:周王沒有把守城的銀子發(fā)給文臣,而是讓周王世子當(dāng)城門兵馬使,負(fù)責(zé)朝廷糧餉的發(fā)放:“開封城中不但軍餉,就是王府的賞賜也一律經(jīng)過周王世子的手發(fā)到軍中?!?/br> “城上的官兵現(xiàn)在能吃飽喝足么?”李自成問道。 “是的,”許平告訴李自成開封的守軍至今衣食不缺,也沒有發(fā)生過嘩變。 這些事情清治雖然有所耳聞,但從未了解得這么詳細(xì),他搖頭嘆息道:“呂尚書也是滿腹經(jīng)綸的才子,登朝拜相,見過大場面的人,怎么如此不智呢?他不可能連‘皮之不存,毛將焉附’都沒有聽說過啊?!?/br> 聽到清治道士的疑惑后,李自成立刻問道:“大師可見過胡蜂?” “見過。” 在蜜蜂辛苦采蜜的時候,馬蜂就在它們周圍盤旋,偶爾一個俯沖去撲捉那些正在辛勤勞作的受害者,這種場面讓中國的古人頗為感慨,常常喜歡用蜜蜂自比,而把馬蜂視作那些入關(guān)劫掠中國農(nóng)民的異族,蔑稱其為“胡蜂”。 “少年時,我每次見到螳螂擒住胡蜂時都會大聲叫好,還會蹲下來看胡蜂是怎么被螳螂撕成碎片的。有一次我曾見到一個被螳螂捉住的胡蜂,它的嘴里還叼著一只蜜蜂,就在螳螂撕開那胡蜂的肚子時,胡蜂仍在啃食它嘴里的蜜蜂?!崩钭猿砷L嘆一聲:“我常常覺得,這些死不足惜的貪官污吏,就如同那只胡蜂一樣的貪婪?!?/br> 聞言清治只有搖首不語,許平則深有同感地附和道:“大王所言極是。所以我軍上下協(xié)力,為的就是不讓河南百姓再受官府荼毒。” 這話讓李自成突然想起自己的來意,他楞了一會兒,低聲問道:“許兄弟想必知道劉懋劉大人吧?” “劉大人?”李自成對劉懋的稱呼讓許平吃驚不小。這個名字他當(dāng)然聽說過,而且遠(yuǎn)非一次。劉懋是裁撤驛站的倡導(dǎo)者和主持者,李自成就是在劉懋的那次變革中失業(yè)的。因此,朝中的官員每當(dāng)提起李自成和闖軍時,必然要提到劉懋的名字,而且沒有一次不是破口大罵。本來許平認(rèn)為李自成一定會痛恨劉懋入骨,想不到竟然親耳從李自成嘴里聽到對劉懋的敬稱。 許平略一遲疑,問道:“大王不恨劉懋,可是因為若無此人便無大王的今日么?” “呵呵,”李自成的笑聲中頗有些苦澀味道:“如果不是劉大人當(dāng)年裁撤驛站,我李某可能一直是驛站一卒,等到天下大亂以后,我也多半會被編入軍隊里。如果沒有劉大人,現(xiàn)在說不定我正拿著刀朝著流民們揮舞,也說不定已經(jīng)被義軍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