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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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維很清楚自己東家現(xiàn)在到底在想什么,所以干脆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東家,剛才提到了瓦崗寨,其實這個還真應(yīng)景?,F(xiàn)在天下烽煙四起,已經(jīng)有群雄并起之勢,可東家莫要忘記了,最后奪了大隋天下的,可不是鬧得最兇的瓦崗寨,而是大隋的臣子李淵!” 郁董這次是真的跳將起來,他將雙手連擺:“不敢想,不敢想,先生慎言?!?/br> 吳維失笑道:“東家誤會了,老朽可沒說東家有這份能耐,但是想在新朝有一席之地,東家得有拿的出手的賀儀奉上,至少一個有名無實的江北提督,老朽覺得是遠遠不夠的?!?/br> “自從遇到許平,”郁董回憶這兩年來的經(jīng)歷,先是私通闖賊借兵,接著與闖賊同謀對付河南巡撫,然后是臨陣脫逃把歸德丟給闖賊,接下來是先后與孫可望、許平達成默契,把江北軍、楚軍、新軍一個接著一個地往火坑里推,郁董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習慣不與闖賊合作了,不習慣與闖賊作對了:“富貴險中求,古人誠不余欺啊,越是犯下大罪,越是飛黃騰達?!?/br> “這就是亂世,東家不妨在看看許平,在亂世,只有不循常理,不守規(guī)矩,才能一展宏圖,東家到底是愿意做這亂世中別人的一塊踏腳石,還是愿意弄潮于驚濤駭浪之上呢?” …… 得知郁董的真實身份后,鎮(zhèn)東侯不禁又驚又喜,江北軍人數(shù)眾多、裝備精良,若論硬件絕對是一等一的強軍,只要他們真有意志一戰(zhàn),鎮(zhèn)東侯覺得便是許平帶兵前來也未必就沒有周旋余地。 只是郁董剛才說的話鎮(zhèn)東侯不敢全信,對方出身汴軍,之前在江北軍中還頗受排擠,現(xiàn)在雖然崇禎天子提拔他為提督江北軍務(wù)總兵官,不過現(xiàn)在朝廷說的話對這些地方軍閥都沒有什么大用,鎮(zhèn)東侯不免懷疑郁董是夸大其詞。 “元帥擔心的是,只是之前小人幾次與新軍并肩抗賊,都……”郁董難過得都要流出眼淚來,趴在地上哽咽得說不出一個字來,嗚咽良久后猛然喝道:“小人為國無暇謀身,這次便是用強也要強江北軍來!” 第一個趕到鳳陽附近的江北軍總兵蕭略,顧不得鞍馬勞累就整軍備戰(zhàn),當夜在營中召集手下慷慨陳詞:“不殺郁董,我誓不為人!” 話音未落,營外就報告江北提督郁董前來拜見,這消息讓營內(nèi)一片嘩然,這時郁董已經(jīng)笑吟吟地自行走進蕭略的大營。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蕭略拔劍在手,一躍上前就把明晃晃的利劍架在郁董脖子上:“狗賊,我和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若……若是我孩兒少了一根寒毛,我就把你剁成rou醬!” 蕭略三代單傳,他自己將門出身、富貴逼人,但一直到中年依舊無子,為了求神拜佛他踏遍祖國的名山大川,不知道修了多少廟宇、捐出多少善財,才總算在十年前得了一子。當初郁董初到江北,打探眾同僚的愛好以便結(jié)交,不知道在蕭略這個兒子身上下了多少工夫,簡直都有和蕭略這個幼子結(jié)拜兄弟的意思了。 這些江北軍各營都是兵荒馬亂,蕭略匆忙整理好軍隊準備南下時,去揚州搬運家小的人帶回來一個對他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的消息:郁董突襲揚州,把他的兒子劫持去中都鳳陽了。 當時蕭略幾乎一口鮮血噴出來,清醒過來之后立刻咬牙切齒地追擊郁董,作為追擊最快的江北軍,他還和郁董的后衛(wèi)部隊激戰(zhàn)數(shù)場。今天好不容易看到郁董旗號后,蕭略不顧兵力懸殊、眾寡不敵,就打算強攻郁董大營,和仇人拼一個你死我活。 “蕭兄誤會了,誤會了?!庇舳瓭M面堆笑。 “什么誤會!”蕭略惡狠狠地盯著郁董,手上加力,利刃已經(jīng)貼在了對方的脖子上:“郁賊你背叛朝廷,攻打府城,你若是不把我孩兒好生交出來,我現(xiàn)在就替朝廷滅了你這賊子!” “還請蕭兄屏退左右?!庇舳緵]有一點去撥那寶劍的意思,眼皮也不眨一下。 等蕭略營中只剩下心腹后,郁董哈哈一笑:“蕭兄對兄弟的誤會太深了,我說什么也不會信,還是由元帥來講吧?!?/br> 打扮成郁董護衛(wèi)的鎮(zhèn)東侯擺明身份,驚疑不定的蕭略再三確認后,顧不得和郁董算賬,連忙拋下寶劍,大禮跪倒在地:“元帥在上,末將失禮了?!笔捖砸詾殒?zhèn)東侯未必會真的來山東,而且絕不會來得這么快,他跪在地上一指郁董:“懇請元帥為末將做主,讓他將末將的孩兒交還。” 第十四節(jié) 誤判 “蕭帥請起,”鎮(zhèn)東侯把蕭略從地上攙扶起來:“我此番微服來山東,是要和江北諸君共謀一場功勛富貴,郁將軍對此心知肚明,但是又不敢壞了我的機密,情急之下出此下策?!?/br> “侯爺說的是,兄弟太魯莽了,還請蕭兄見諒?!庇舳s快跟著道歉。 “是我信上說的粗疏……”鎮(zhèn)東侯對蕭略說,這番來山東前,已經(jīng)寫了密信給郁董,信上要他無論如何把江北軍帶來山東:“我讓郁帥辦這件事,又嚴令他不得透露我的行蹤,確實是強人所難了,所以蕭帥若怪,那便怪我好了?!?/br> 見鎮(zhèn)東侯把所有的責任都攬過去,蕭略只好勉強表示不和郁董計較了。大都督府重開,鎮(zhèn)東侯理論上又拿到了執(zhí)掌天下兵馬的權(quán)利,他對蕭略保證道:“此番不會有文臣督師,諸君的功績無須交由內(nèi)閣擬票,我可以直接齊奏皇上,不經(jīng)內(nèi)閣交由司禮監(jiān)披紅。” 只要讓鎮(zhèn)東侯滿意,蕭略知道自己的功勞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不過問題在于是不是一定能拿到功勞:“元帥有命,末將怎敢不從,只是闖賊勢大,不知元帥此番帶了多少兵馬前來?” 聽說鎮(zhèn)東侯沒有帶嫡系部隊前來,蕭略的臉色又是微變,鎮(zhèn)東侯好像沒有看到一般,自顧自地說道:“不敢?guī)П?,不讓李闖若是望風而逃,就不好抓到他了?!?/br> “這個……元帥之意,就是帶著我們?nèi)ゴ蚶铌J?”蕭略還是有些信心不足,終于忍不住把這個問題說出口來:“元帥可有十全把握?” “當然!”鎮(zhèn)東侯驚奇的說道,似乎對蕭略有次一問感到很意外:“蕭帥覺得李闖是我一合之敵么?” “當然不是,當然不是,”蕭略頓時也感到自己的問話非常魯莽、失禮,鎮(zhèn)東侯從來都是以少勝多、以弱克強,雖說新軍敗過幾場,但畢竟那是敗給鎮(zhèn)東侯的大弟子對不對,再說鎮(zhèn)東侯可沒有親自領(lǐng)軍:“末將沒有絲毫對元帥不敬的意思,只是……只是……”蕭略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才對。 “無論敵人是什么樣的兇頑,只要我來了,他們就只有鎩羽而歸一途,”鎮(zhèn)東侯的語氣里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蕭略頓時感到一種逼身而來的力量:“我不挑選部下,跟著我的人沒有失敗過?!?/br> …… 繼蕭略以后,又有若干江北軍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追來鳳陽,鎮(zhèn)東侯一一拜訪他們,所有的將領(lǐng)見到鎮(zhèn)東侯本人后都歡欣鼓舞,一致表示服從黃侯的節(jié)制。 幾乎每個人都有弱點,郁董當年巴結(jié)這些江北軍將領(lǐng)時,把他們每個人的喜好都打聽得輕輕楚楚。那些被郁董用來脅迫同僚的軍屬里,也不全是他劫持來的,比如郁董知道一位將領(lǐng)是個孝子,就親自跑到那個人的母親面前大哭一場,老太太被感動后自愿留在他軍中與闖營對壘,還寫親筆信給兒子,說若是他一定要對國家不忠,那干脆連不孝之罪也一起犯下好了,結(jié)果這位將領(lǐng)也只好不情不愿地來了。 雖然郁董用各種辦法拉來一批同僚,但還是有一些江北軍將領(lǐng)是郁董無法“說服”的,他向鎮(zhèn)東侯報告道:“元帥明鑒,若是一個人抱著‘老婆死了可以再娶,兒子死了可以再生,爹娘死了大不了哭一場’的話,那末將就無計可施了,比如于世忠是說什么也不會來了。” “他會后悔的,后悔沒來中都分一份功勞?!辨?zhèn)東侯對郁董的工作很滿意,十余萬江北軍已經(jīng)掌握在手,雖然普通士兵們還不知道鎮(zhèn)東侯的行蹤,但他們的將軍都信心十足,愿意在鎮(zhèn)東侯的旗下和李闖決一死戰(zhàn)。 雖然江北軍不是鎮(zhèn)東侯的嫡系,但鎮(zhèn)東侯反倒覺得更容易cao控這些將領(lǐng),不僅僅因為他們對鎮(zhèn)東侯有著因為不甚了解而生出的狂熱迷信,還因為鎮(zhèn)東侯比較容易滿足他們的要求。 “新軍,我該拿他們怎么辦才好?”安撫完江北軍和中都的諸多將領(lǐng)后,鎮(zhèn)東侯一個人在營中默默想著自己的心事,江北軍稀罕的軍餉新軍并不怎么稀罕,成軍以來鎮(zhèn)東侯已經(jīng)給他們要到了比其他明軍強得太多的軍餉了,更不用說鎮(zhèn)東侯通過各種關(guān)系給新軍的隱性資助;這兩天鎮(zhèn)東侯還把一些自己的練兵心得傳授給江北軍諸將,他們一個個如同小學生般地聽得如癡如醉,這些年來各路明軍都揣摩鎮(zhèn)東侯的練兵之法,能夠得到鎮(zhèn)東侯的親自指點卻是他們意想不到之喜——沒有哪個明將不崇拜鎮(zhèn)東侯,渴望得到他的秘訣,除了新軍里面的。 “江北軍的這些人,知道他們的富貴要由我給予,覺得他們的前途系在我身上,而新軍那邊,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東西可以給他們了,無論我給他們什么他們都會覺得是理所應(yīng)當?shù)?,絲毫不擔心我會不照顧他們。是的,他們還是很尊敬我,但敢于對我陽奉陰違,我給他們的東西已經(jīng)被被他們視為私有,不容外人染指,就是我本人想取回他們也會拼命抵制?!辨?zhèn)東侯知道其實自己還是有一些東西能夠給予新軍,一些能夠讓他們重新煥發(fā)出無限忠誠、讓他們患得患失的東西——那就是建立新朝后的特權(quán),一些不但可以終身享有,而且還能傳給后世子孫的封建特權(quán):“可這是我不能給的東西,如果我靠這個去換他們的無條件效忠,那我又何必要等上這么多年?” 這次鎮(zhèn)東侯孤身南下山東,阻力并不僅僅來自朝廷,新軍內(nèi)部同樣充滿著不愿到中都與李闖作戰(zhàn)的聲音,賀寶刀就曾跑來對自己說:大批新軍士兵都是直隸子弟,他們不愿意在故鄉(xiāng)受到許平威脅的時候去山東作戰(zhàn)。 當時鎮(zhèn)東侯差點對賀寶刀脫口而出很多年前一個文官對自己說過的話:“若是軍心不穩(wěn),你應(yīng)該彈壓而不是縱容?!?/br> 但鎮(zhèn)東侯還是忍住了沒說,因為他立刻意識到這不是士兵的意思,沒有軍官領(lǐng)導,即使是新軍的士兵也是一盤散沙。賀寶刀說的,是很多軍官的意思,他們在京師有家產(chǎn)、享受著富貴榮華,他們不愿意放棄這些,除非鎮(zhèn)東侯能夠許諾未來給予更多——比崇禎天子給予他們的還要多的封建特權(quán)。 多年前,鎮(zhèn)東侯可以靠同甘共苦來解決鑿冰問題,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他能夠靠拋棄一些東西來喚起這種響應(yīng)的時候了。 似乎是為了證實賀寶刀的報告,救火營還爆發(fā)了一場小規(guī)模的嘩變,據(jù)說是那些不愿意離開需要保衛(wèi)的家鄉(xiāng)的士兵自行發(fā)動的,王啟年在嘩變后立刻來求見鎮(zhèn)東侯,說他認為應(yīng)該撫辦。 好吧,撫辦。 鎮(zhèn)東侯同意了舊部的請求后,讓替身大張旗鼓地帶領(lǐng)一支衛(wèi)隊緩慢南下,而自己則火速趕來鳳陽。 “三十年前,我就知道軍隊是社會的縮影,近代軍隊和民族國家是一個硬幣的正反兩面。長生軍,根源在于我極力打造的,幾乎沒有封建特權(quán)的長生島。而新軍,終究還是長在明朝這棵朽木上的花,無論我怎么為他們裝備新式武器,怎么讓他們吃飽穿暖,他們終歸還是一支封建軍隊,遇上了真正的長生軍,他們根本不是對手?!睏钪逻h的信給鎮(zhèn)東侯很大的觸動,現(xiàn)在河南闖營的結(jié)構(gòu),遠比大明體制更接近當年長生島的模式。出兵河南前,楊致遠還曾報告鎮(zhèn)東侯嘗試的軍制改革又宣告失敗——眾口一詞說許平這個叛徒絕不可能比鎮(zhèn)東侯更高明,所以不需要向他學習,但是楊致遠認為他們不過是打著鎮(zhèn)東侯的旗號來反對觸動他們已經(jīng)劃分好的勢力范圍罷了:“長生軍,不僅要有近代的軍規(guī)、條例,更要有為百姓而戰(zhàn)的志向,現(xiàn)在,長生軍是握在許平手里了?!?/br> “只是這支長生軍,遲早也要走上第一支長生軍的老路,現(xiàn)在的闖營和當年長生島很像,強大的敵人讓內(nèi)部能夠團結(jié)一致,沒有嘗到過封建特權(quán)甜頭的人,暫時還能上下同欲,不過等到強敵一去,富貴逼身……或許根本不用等到那個時候?!?/br> 鎮(zhèn)東侯想了很久很久,各種煩惱紛至沓來:“封建帝制,我很清楚不推翻它,我一生的努力就可能被它吞噬得干干凈凈,但我若是流露出這個意思,哪怕是稍微一點點,哪怕是和金兄弟、趙兄弟透露出一星半點,我就會立刻變成孤家寡人。沒有追隨者我怎么實現(xiàn)我的愿望,可我只能從封建社會挑選我的追隨者,帶著他們我又怎么可能實現(xiàn)我的理想?” …… “江北軍來了?”這個消息讓李自成頗感意外,他們昨天剛剛抵達中都附近,前鋒已經(jīng)和江北軍的一些營盤相望。 “是的,而且還發(fā)生了自相殘殺?!?/br> “他們來中都,來我們的眼皮底下自相殘殺?”李自成更加吃驚:“他們到底在想什么?” “新任江北提督郁董急于立功,強迫那些總兵和他一起來山東抵擋我們,大部分人當然不買賬,結(jié)果郁董竟然劫持了他們的家人?!迸=鹦菨M臉幸災(zāi)樂禍的表情:“真虧那郁董想得出來?” “這樣也行?”劉宗敏覺得自己無法理解郁董的策略:“他不怕激起眾怒么?” 牛金星笑起來:“他已經(jīng)激起眾怒了,江北軍倒是來了不少,不過不是來幫他對抗我們而是找他算賬了,據(jù)可靠的消息說,郁董已經(jīng)和其他江北軍打了幾場,現(xiàn)在正在對峙。” “他們沒有大戰(zhàn)一場么?”劉宗敏追問道。 牛金星哈哈笑起來:“還不是因為我軍到了,他們看到我們大軍開到,怕被我們一鍋端,所以暫時又停下來了?!?/br> “那我們是不是稍微退一退?”李自成覺得這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好機會:“我們退兵三十里,讓他們先殺個你死我活,然后再來收拾剩下的豈不是更好。” “不好!”牛金星斷然搖頭,此時許平正帶著一翼步兵飛速趕來和李自成會師,牛金星兩次婉言推辭都沒能把許平的好意推辭掉,估計裝甲營在三天內(nèi)就能趕到戰(zhàn)場:“大王,江北軍現(xiàn)在是貌合神離,可想而知他們的斗志恐怕比朱仙鎮(zhèn)的楚軍都不如,我們應(yīng)該立刻出擊,在這里全殲江北官軍。” “是不是讓士兵們稍微休息兩天為好?”劉宗敏同意牛金星的意見,但是闖營一路奔波,他覺得休息一兩天打起來更有把握。 “那就錯失良機了。”牛金星擔心許平會在這期間趕到,現(xiàn)在闖王親領(lǐng)中不少人一說起許平也是滿臉崇敬,出兵山東的軍事會議上有些將領(lǐng)甚至還在李自成面前主張召許平來助戰(zhàn),說什么若是有大將軍相助,必定能戰(zhàn)無不勝。這些話牛金星很不愛聽,許平帶來的兵馬雖然不多,但是牛金星不希望許平能在平定山東中造成任何影響。如果許平參戰(zhàn)了,那么牛金星擔心難免會有人說:既然大將軍來了,這仗贏也是當然的了。 另一方面,從軍事角度上講,牛金星也有充足的理由:“大王,江北軍已經(jīng)開始內(nèi)訌,我們突然殺到眼前,他們有家人還在郁董手里、可能還擔心被我們打一個趁勝追擊,才沒立刻逃跑而是硬著頭皮抵抗,他們這是犯下了大錯啊,要是我們退兵或是遲疑不戰(zhàn),他們腦筋轉(zhuǎn)過來掉頭就跑,我們就沒機會全殲江北軍了?!?/br> “牛軍師說的對?!绷_汝才大聲表示贊同:“鳳陽兵這么瘦,有什么好吃的?江北軍才肥,闖王非要退兵我沒有辦法,但我可沒法說服手下的兒郎們?!?/br> 季退思最擔憂的是鎮(zhèn)東侯及時趕到:“闖王,黃侯已經(jīng)到濟南了,不管黃侯他帶了多少兵來,他可是帶著八百人就能擊潰六千建奴,砍下幾百首級的主,我們最好還是立刻動手,免得夜長夢多?!?/br> 其他一些闖營的大小頭目也嚷嚷著要打,他們多和羅汝才一樣,眼紅江北軍的裝備,指望著打贏這仗發(fā)筆財,此外他們同樣擔憂鎮(zhèn)東侯有沒有什么殺手锏還沒有使出來。 “郁董是個什么樣的人?”對面的敵手李自成還不是很清楚,他只是聽說過此人,但是沒有與他交戰(zhàn)過,這次有膽子和新軍一起進攻山東的也有此人,不過許平曾對李自成說此人不足為慮,語氣甚是輕蔑,事跡也懶得多說。 “是個蠻子,在狗官兵里也算罕見的有骨頭的角色了。”牛金星對郁董倒是有些了解:“之前河南官兵在許兄弟、孫兄弟面前望風而逃時,只有他敢一戰(zhàn)——當然是輸了;后來幾次給孫兄弟找過麻煩,當然也沒打過什么勝仗?!?/br> “原來是個無謀匹夫,”李自成點點頭,聽牛金星的描述,郁董的行徑前后基本一致:“怪不得能干得出劫持友軍的事來?!?/br> 見軍師和眾多同盟手下都表示要打,李自成就拿定主意:“讓兒郎們飽餐一頓,發(fā)戰(zhàn)書給狗官兵,明日決戰(zhàn)?!?/br> …… “郁董居然去鳳陽了!” 急行軍的許平剛剛遇到李自成派來的使者,李自成告訴許平他已經(jīng)和郁董約期決戰(zhàn),同時使者還帶來了牛金星的書信,里面自信地聲稱闖王足矣大敗江北和鳳陽的烏合之眾。牛金星讓許平不必匆忙,盡管慢慢行軍,到鳳陽來參加李自成的慶功宴好了。 許平發(fā)出一聲驚呼,轉(zhuǎn)頭向第五步兵翼的翼官李來亨看去,后者也是滿臉嚴肅。 “你有和闖王仔細說過郁董這個人嗎?”許平著急地問道,上次三路明軍來給開封解圍時,許平輕描淡寫地對李自成說過郁董是完全不用擔心的,但并沒有把郁董的事跡和盤托出。 “沒有,大將軍也沒有說過嗎?”李來亨在祀縣見識過郁董的表現(xiàn),也沒怎么把這個人放在心上:“郁董這家伙,只有新軍在后面給他壯膽時才敢出來。他都敢去鳳陽,背后必然會厲害人物給他撐腰?!?/br> “正是如此!”許平很少把郁董的為人和閑雜人等提起,孫可望希望這家伙在亳州呆得越久越好,還專門囑咐過許平少說此人以免有不利于郁董的風聲傳到朝廷耳中,所以許平估計李自成手下很可能對郁董有很大的誤解。 “祀縣給他撐腰的是賈明河,那次后就是蒲灌水來他都龜縮不出,上次楊致遠領(lǐng)著七營來河南,郁董敢做的也不過是躲在后面察看風色。這次,這廝居然敢出來打頭陣!”李來亨驚疑不定:“他膽子一下子變得這么大,難道……難道給他撐腰的是黃侯本人不成?” “十有八九?!痹S平讓闖王的使者快馬加鞭原路返回,警告李自成千萬小心,鎮(zhèn)東侯多半已經(jīng)抵達鳳陽附近,不知道是不是新軍也已經(jīng)秘密抵達。 “黃侯一到,狗官兵們勢必士氣大振,若是救火營就潛伏在?!崩顏砗嘈募比绶伲骸按髮④?,我們要星夜趕往鳳陽?!?/br> “不錯,傳令全軍加速行軍,唉,我就怕救火營已經(jīng)到了?!?/br> 第十五節(jié) 反應(yīng) “要說走遍天下,還是登封菜最好,南京人根本不會吃嘛?!?/br> 圍坐在一起的秦德冬、高成倉、岳牧等一大群人都屬于許平讓近衛(wèi)營臨時借給裝甲營的人員,離開歸德府后許平所部一直迅速的行軍,連徐州這樣的要地都繞過不理,士兵已經(jīng)相當?shù)钠>?。第五步兵翼的士兵忍不住抱怨每次有緊急情況大將軍都會想起他們,只有想到途徑山東的李自成本部同樣是戰(zhàn)后不得休息,而且路途比自己走得更遠時,他們心里才算平衡些。幸好大將軍早上通報全軍,他們已經(jīng)追到李自成身后,很快就可以與闖王會師修整。余深河為此向許平抱怨一番,認為這種頻繁的轉(zhuǎn)隸,會打亂近衛(wèi)營的修整訓練安排。不過抱怨也沒有用,許平不用通過近衛(wèi)營也可以直接點明他需要的人員,而且這兩個營的官兵互相非常熟悉,根本不需要磨合時間就可以編組在一起。 “不是,我們許州的菜才好?!?/br> “有什么好的?” “好了,好了,”秦德冬出來打圓場:“都是河南菜有什么好爭的?要說這南京人才是啥都沒用,他們連荊芥都不懂的吃?!?/br> “就是,居然連荊芥都沒有,”自從進入南京以后,每次吃飯的時候他們都會感到好像飯菜里少了什么東西:“可是誰能想到他們居然連這個都沒有呢?”岳牧無可奈何地說道:“不然我就帶些來了?!?/br> 緊急集合的號角聲在軍營上空響起,才剛剛進營打算休息的士兵們紛紛躍起,沖出營門趕到校場上列隊。 “大將軍,這樣行軍是不是太急促了?” 許平掃了身邊的李來亨一眼:“你不著急嗎?” “我當然著急,不過我軍已經(jīng)相當疲憊了,現(xiàn)在可不是迎戰(zhàn)救護營的良機?!庇绕洮F(xiàn)在更是一個步兵翼,李來亨不是很有信心。 “如果闖王明天一早和侯爺交戰(zhàn),”許平在心里默默計算著,他估計李自成會遇到兵力占優(yōu)勢的江北軍和魯軍從正面抵抗,而且附近還埋伏著三營左右的新軍——細柳和泰山營并沒有在之前的戰(zhàn)斗中被全殲,李自成進入山東后沒有攻擊他們,而是被江北軍的財富吸引著越來越偏向南方。估計鎮(zhèn)東侯肯定會讓他們尾隨李自成的腳步立刻向中都靠攏,而救火營是鎮(zhèn)東侯的嫡系,許平不相信鎮(zhèn)東侯南下會不帶上這支部隊:“闖王如此輕視對手,多半會一鼓作氣猛攻過去,而官兵在侯爺和援軍抵達的鼓勵下,勢必會拼死一戰(zhàn)。若我是侯爺,就會讓新軍從被闖王忽視的側(cè)后殺出……” “我們必須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許平盤算已定,在行軍路上對李來亨說道:“早在我們抵達前闖王他們可能就已經(jīng)能被擊敗,被擊敗不要緊,但是如果不能制止追擊,那我們就會尸橫遍野,我估計鎮(zhèn)東侯會用救火營以外的力量打敗闖王,然后用救火營進行追擊。李將軍說的不錯,我們這就要遇上救護營了?!?/br> 李來亨微微有點緊張,他問許平道:“救火營是黃候的嫡系主力,就算不比近衛(wèi)營強也是不相上下,對吧?” “是的,他們對黃候忠心耿耿,所向無敵?!?/br> 李來亨的眉毛皺了起來:“兩西營其實還有不少兵可用的,修整也不急于這一時嘛;我義父手下其實也有兵能調(diào)出來,大將軍似乎有點大意了;嗯,就是近衛(wèi)營的兩個翼里也還有好幾千人,早知道就該多借些兵來,哪怕多一個隊也好啊?!?/br> “如果來的人太多了,我想侯爺就未必會讓救火營來和我們硬碰硬了,李將軍不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嗎?為你的營每個手下都贏得一根羽毛?”許平提醒李來亨之前他曾和闖營眾將有一個約定,任何營只要能擊敗救火營的營,每個士兵可以得到一根黑羽:“救火營和選鋒營頭上的白羽,可是先帝沖著黃候的面子賜予的,是明皇的御賜之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