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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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輪回界之上,飄浮著幾個古怪的法寶,形如半星,卻有舷梯,大者方圓上百里,小者亦有兩三千丈。那些法寶似乎專為載人所用,不斷的有修士從中飛出,成群結(jié)隊,亦有修士帶著從各個國度府城掠劫的年輕人回轉(zhuǎn)。左游生心中了然,那定是周繼君曾和他提起的星槎,而在當(dāng)先的那顆“半星”前,穿著一身平平無奇布衣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似乎察覺到左游生的神游來探,他轉(zhuǎn)目朝榮陽府方向望來,面色平靜淡漠,隨即緩緩抬起手臂。 “毀了吧?!?/br> 將令落下,從各個星槎里飛出手持強弓勁弩的玄天上品修士,粗粗一數(shù),足有百名,他們的弓箭非是尋常弓箭,其上紋著復(fù)雜的圖紋,一圈連著一圈旋轉(zhuǎn)著,好似輪回漩渦一般。 轉(zhuǎn)瞬,攜著輪回道意的箭氣從高天之上射下,羽箭所到之處,偽輪回界無不崩潰瓦解,化作一團團流轉(zhuǎn)的云氣,消散在輪回通道間。 又是一支羽箭射來,所指的堪堪是榮陽府方圓萬里之地,左游生神游回轉(zhuǎn),二話不說,摟住方蘭兒的腰肢騰身而飛。 “你做什么!” 耳邊傳來少女憤怒的叫喚,左游生哪還顧得上這些,運轉(zhuǎn)全身道力疾飛上天。也不知飛出去多遠,左游生再回首望去時,先前繁榮的國度府城已然盡數(shù)化作齏粉消散一空,不見半絲蹤影,就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 第八百二十五章 國戰(zhàn)元年第一劍(二) 摟著方蘭兒飛入失去光澤和顏色輪回通道,流連了百多年的偽輪回界就這樣在他眼前破滅,左游生心中恍惚,回首看去,忽然生出大夢初醒的感覺。 來到這偽輪回界,隨著她苦苦掙扎了三世,這三世不僅是她的輪回,也是自己的輪回。三世之中,自己或是化作草原上的放牧人,或是化作滿心傷痕的刺客,又或是榮陽府中的貴公子,雖非心甘情愿,可也漸漸適應(yīng)了那三個身份,只因為能或明或暗的看著她。為了她歷經(jīng)三世,三世終結(jié),非但沒能和她重歸于好,反而離她越來越遠......為什么她會如此恨自己,為什么她對自己始終如此冷漠...... 七州時,左游生無需去懂左氏的心便能擁有她,一朝失去,卻發(fā)現(xiàn)縱使自己有上斬穹天下劈黃泉的本事,可也無法挽回她那顆已然飄零三世的心。 是繼續(xù)這樣等下去,還是回東勝相助君兄,陪伴在清塵身邊。 左游生心灰意冷,這么長以來第一次生出放棄的念頭。他幾乎付出了全部努力,以他左游生的方式,他知道這種方式不對,可一生與劍和戰(zhàn)斗為伍的他,卻再沒其他方法了。 這三世里看著她和別人在一起,或是終日念著別人,早已將左游生折磨得心肝寸斷,整個人也愈發(fā)消瘦起來。若再這樣守護下去,就算她轉(zhuǎn)世后不再恨自己,可已然信心全無的左游生再無法忍受撕心裂肺的痛苦,看著她和別人長相廝守,自己卻不知所措,心頭如刀割,日日夜夜。 第二世,若自己沒有出手,聰明如她或許會挽回那段婚姻,和她的夫君長相廝守下去,生兒育女,舉案齊眉。第三世,若自己沒有從中作梗,她身為榮陽府最美麗的少女,當(dāng)會集萬千寵愛于一身,而不是想這一年多來被人唾棄嘲笑......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里,讓她失去了本該擁有的幸福和快樂。 或許該放手了。 耳邊傳來女子低低的啜泣聲,左游生心如刀絞,就在這時,一柄長刀劃過輪回通道向他斬來,出手的男子正是星槎前的布衣上將,修為穹天中品,刀上攜著將近五十星的道力。左游生奔波三世,幾無一朝一夜將在心思放在修煉上過,修為也只有穹天下品,可他當(dāng)年僅憑庶人劍便能以人尊斬通天,如今右手庶人,左手黃泉,即便面對穹天上品也有一戰(zhàn)之力。 那一刀斬來,左游生眸子發(fā)冷,左手揚起,黃泉劍直飛而出,黯沉的金光流轉(zhuǎn)在輪回通道間,將黢黑的輪回照亮。刀劍相擊,左游生全身劇顫,穩(wěn)住虛浮的腳步,難以置信的望向他的左手。 五指間鮮血淋漓,雖頑強的握住黃泉劍,可他的左手竟被那一刀劈麻,再沒絲毫感覺。 “還以為有多厲害,閣下也只能去殺幾個通天罷了?!?/br> 布衣上將冷漠的話音傳來,雖然平靜,可卻深深刺痛了左游生。 自己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弱了,毫無變化的一刀竟也能傷到自己......那個向來以弱勝強的庶人劍哪去了...... 左游生面色微微蒼白,喘息也愈發(fā)急快,怔怔地看著不甘鳴嘯的黃泉劍,他忽地恍然大悟。非是自己變?nèi)趿?,而是,在這三世百多年的掙扎中,不知不覺間的,他丟失了強者必須有堅執(zhí)和信念。沒了信念的左游生,即便他的劍招再精妙,劍意再玄奧,前夜也不再是那日揚州城頭人尊斬通天,名動七州攜著一段傳奇而歸的左游生。如今的他,別說越級而戰(zhàn),就連同級強者也不一定打的過,甚至還會成為玄天巔峰強者的踏腳石。 背上冷汗如珠,浸濕了衣衫,左游生肩膀微微顫抖,舉目望向從四面八方飛來的星槎,和那些已然將他包圍的修士大軍,不安的心漸漸死沉了下來。 耳邊傳來女子的抽泣聲,左游生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他知道,他終究失敗了,不僅丟掉了那個曾經(jīng)發(fā)誓生生世世相依相戀的女子,也丟掉了那顆曾經(jīng)無比堅毅的強者之心。今日這一戰(zhàn)將會是他最后一戰(zhàn),也會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毫無還手之力的戰(zhàn)斗,從踏足輪回通道那一刻起,這一切邊已注定。左游生拿自己的修煉之道去賭她,若能尋回她,左游生心境圓滿再無破綻,從此以后修為實力定會突飛猛進,若不能,同陷入輪回,在那沒有盡頭的生生世世里守護著她,甘愿放下一切,去做一個凡人。 可左游生并沒想到,只三世過后,他便要和她灰飛煙滅在輪回之中,不能同生但求同死固然也是一件美妙的事,可眼下的她卻將自己視作大仇...... 一世夫妻兩世仇,當(dāng)真荒唐又可笑。 左游生慘笑一聲,右手握上左手,緩緩舉起黃泉劍,縱然他已經(jīng)絕望,可他也會戰(zhàn)到最后一刻,將身后已淪為仇人的她守護到最后。 “夫君.....對不起......” 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傳入耳中,左游生先是一怔,滿臉的難以置信,隨后猛地扭頭望去。 嬌柔可人女子梨花帶雨,看著他受傷的左手,淚水止不住的從頰邊滾落。 “疼嗎,夫君?” 抹去頰邊的淚痕,方蘭兒小心翼翼的揉著左游生的手,滿臉心疼和難受。 一瞬間由大悲到大喜,左游生心中恍惚,愣了愣,下意識的將左氏緊緊摟入懷中,張了張嘴,卻不知說什么好。 余光落向那一團團飄散在輪回通道的齏粉,左游生恍然大悟。 定是偽輪回界崩潰離散,讓她脫離而出,記起前塵往事,記起和自己在七州時的朝朝暮暮。 “力牧大人,請問如何處置?” “一起殺了?!?/br> 布衣將軍面無表情的說道。 當(dāng)下,從星槎旁飛出一支千人騎,由通天、法天強者組成,領(lǐng)頭的則是一名玄天上品的強者。 還未近前,輪回通道忽地塌陷下一片,那支千人騎也隨之淹沒其中。 看向只是伸出兩根手指的左游生,力牧忽然覺得他已不再是之前被自己一刀所傷的尋常穹天,莫名的氣勢從他身上騰起,勝過千軍萬馬。 皺了皺眉,力牧拔身而起,飛離星槎,雙手緊握戰(zhàn)刀,向左游生劈去。 將久別的伊人緊緊抱在懷中,左游生沒有回頭,只是靜下心的享受著此時此刻的美妙,直到那柄戰(zhàn)刀距離他后背還剩百丈,這才背著身揚起手臂,揮出黃泉劍。 生如烈陽,死如星隕,生死之道,當(dāng)如黃泉。 —————————————— (老左是今夕最喜歡的幾個人物之一,就給他個完美的結(jié)局吧??吹接袝颜f獵天后面寫的垃圾,可能吧,兩百多萬字了,本生外來動力就不大,自身的新鮮感和激情也不可能保持這么長久.的確,后面出現(xiàn)的人物雕琢沒前面的細致,情節(jié)也沒前面好玩,無論心態(tài)還是故事掌握上不足不成熟的地方還有很多,再加上要去縱橫呆幾天之前存稿時寫得快…….有新的靈感也準備留到下本書里,這本的定位畢竟是練筆,不敢給什么保證,只能說盡最大努力寫完,不辜負看這本書的人。盡量在九月前完本吧) 第八百二十六章 國戰(zhàn)元年第一劍(三) 左游生并不知道向他出刀的那個人,是黃帝麾下大名鼎鼎的上將力牧,而力牧的另一個身份則是潛入天地穹宇盜取星槎的霍布衣,即便左游生知道,也絲毫不會改變他無比輕蔑的一劍。 不聞不看,左游生只是靜靜擁著左氏,黃泉劍從身后挑起,迎向力牧。 饒是素來淡漠的力牧眉宇間也不禁生出幾分惱意,他天生神力,能驅(qū)趕千萬牛羊,亦能拉動以星辰煉化的勁弓,修為雖在穹天中品,可以他的身份和實力,幾乎能穹天上品的頂尖強者平起平坐。 全身道力一股腦的涌入戰(zhàn)刀中,力牧低吼一聲,重重劈下,轉(zhuǎn)眼后他便覺得周遭景致忽地一變。澄黃的河水從四面八方涌出,流淌在漫漫輪回中,黃泉如瀑,上生下死,又一個瞬間,從黃泉中飛出一道虛影,似人似劍,攜著滾滾黃泉向力牧涌來。 黃泉流轉(zhuǎn)在眼前,變化萬千,如臨生死之際,力牧深吸口氣,強壓下心中的恍惚。當(dāng)他再抬眼看去時,黃泉已不見蹤影,目光所及,輪回中就只剩下一柄古樸泛黃的長劍,攜著生死道意直刺向他。 那一劍看似平平無奇,可劍氣襲來,卻讓力牧全身上下冰冷僵硬,宛若置于生死漩渦中,前后不是,左右也不是,每邁出一步都是游走在生死邊緣,難以料算。千分之一彈指剎那后,黃泉劍撲面,力牧雙眼通紅,掙扎著,不顧一切的劈出戰(zhàn)刀。黃泉劍劈中戰(zhàn)刀,戰(zhàn)刀寸寸斷裂,力牧瞳孔陡縮,抽身而退。庶人劍如影隨形,轉(zhuǎn)眼間,力牧的鎧甲便已寸寸碎裂。危急時刻,力牧運起全身道力聚于胸口,硬生生的扛下黃泉劍。 “咔嚓?!?/br> 黃帝麾下的眾修士就見帶領(lǐng)他們征戰(zhàn)了無數(shù)載的上將胸骨凹陷,口吐鮮血倒飛了出去,過了許久也沒見著有動靜。 先前正面迎戰(zhàn)左手負傷,轉(zhuǎn)眼后便以這輕描淡寫的一劍重傷比自己高出一個境界的上將力牧,轉(zhuǎn)變之快,令一眾山海修士目瞪口呆。 “你是何人?” 滄桑而渾厚的聲音傳來,一團烈火由遠及近,照亮了昏暗的輪回通道。遠看似烈火,待到近處,方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條九頭赤龍,每顆頭顱上都頂著火珠,散發(fā)出燦若烈陽的光華。而在龍背上矗立著雄壯的宮殿,被高山流水拱繞其中,隱約間還能聽到琴簫合奏之音。 “陛下!” 火龍駕方一出現(xiàn),聚集于此的山海修士無不俯身跪地,向那宮殿匍匐朝拜。 能令力牧麾下將士如此的,縱觀山海也只有一個人,三大帝王世家中的公認的最強者,黃帝。 無論來者的排場有多大,氣派有多宏偉,左游生也無動于衷,懷抱伊人,享受著追尋了百多年方才重新得回的恬靜和安詳。 “大膽,竟敢對陛下無禮!” 從火龍駕中傳出憤怒的聲音,轉(zhuǎn)眼后兩名身披重甲,須發(fā)皆白的老人一左一右飛出,直取左游生而來。 “陛下......” 立于黃帝背后高挑女子皺了皺眉,似想說什么,剛一開口便被黃帝止住。 “勿去管他們。” “可是......那人既有傷力牧的本事,恐怕光憑常先和大鴻兩人難以將他制服?!?/br> “寡人知道。” 蒼老的眸中閃過一縷精光,轉(zhuǎn)瞬即沒,黃帝沒再說話,只是靜靜的坐于金鑾上,似在思索著什么。 余光瞟向身旁跟隨了無數(shù)紀年,卻始終無法猜透的老者,女子心頭一冷,眸中浮起幾分忌憚。陛下該不會是想借那人之手教訓(xùn)一番常先和大鴻?這些年來他們始終對力牧占據(jù)上將之位心懷不滿,平日里屢屢頂撞,可奈何他們資格和自己一般老,都是當(dāng)初和黃帝一同打天下的有功之臣,因此也沒人敢對他們?nèi)绾?,就連黃帝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他們畢竟都老了,再不復(fù)當(dāng)年的血勇,雖是穹天中品的強者,可在他們身上早已看不見當(dāng)初的戰(zhàn)志殺意。 泛黃的長劍再度飛出,這一次卻是對上兩名穹天中品的強者,殿中女子正思索間,血花便已在輪回通道中綻放開來。只一劍,還未等她回過神來,那個方才穹天下品的左游生便干凈利落的將常先和大鴻斬殺。 女子瞳孔陡縮,滿臉震驚,她雖知常先和大鴻必敗,可沒想到會敗得如此徹底,連戰(zhàn)技還沒施展出,便隕落當(dāng)場。余光落向端坐金鑾的老者,蒼老的眸子只一眨閃,隨后恢復(fù)淡漠。 “甲馭氏、奎流氏何在。” “微臣在?!?/br> 從殿堂隊列中走出兩名穹天下品的年輕修士,朝向黃帝俯身行禮。 “你二人素有大功,寡人始終未曾忘記,今日常先、大鴻不敵被殺,他們的職位便由爾等暫領(lǐng)。” 聞言,殿下兩名年輕修士無不面露喜色,恭恭敬敬的朝向黃帝跪地行禮,隨后倒退著歸列。 見狀,風(fēng)后心中寒意愈發(fā)濃烈,莫非陛下早就料到常先和大鴻會死于那人之手,卻不阻不攔,只為了能讓這兩個尸位素餐的老人向后輩讓出手中的權(quán)力?天帝世家子弟眾多,或是在世家中苦,或是投身四方天征戰(zhàn)歷練,可黃帝麾下的官職有限,想要身居高位不單要有實力,更重要的是資歷。然而早在數(shù)個紀元前,幾名股肱重臣便已落定,無非是自己這些跟隨黃帝打天下的老臣,修煉者天地齊壽,若非被殺幾無老死的可能,他們幾個把持高位,那些年輕的子弟便無法上位,即便黃帝再看好那些他精心培養(yǎng)出的年輕人,也無法明著相助他們?nèi)《嫉酶呶弧?/br> 目光掃過殿堂中那些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輕強者,風(fēng)后心中黯然,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年那人對她說的話。他是黃帝麾下老臣中唯一一功臣身退,隱居山海的人,也是說出那番預(yù)言的人——陛下雖可共富貴,卻不能長相久。 那時的自己對他不屑一顧,可此時回想起來,風(fēng)后只覺得他是眾人里最聰明的那一個。 常先和大鴻固然弱,可好歹也曾為你披荊斬棘過,他們已作狗烹,那自己又能在這個上相之位上呆多久。 ......陛下,你還真舍得。 看了眼安坐金鑾面無表情的帝王,一生建立功勛無數(shù)的女子心中暗嘆道。 ...... 闃寂無聲,山海修士們?nèi)颊痼@無比的看向左游生,這種目光左游生早已司空見慣,從今日起,他在乎的便只有重新回到自己身邊的她,以及遠在天吾山的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