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被大家喚作老葉的占夢者在這一帶非常出名，隨便問個人他都能講出一堆關(guān)于老葉的故事。

    只是大家聽說我現(xiàn)在要去找他，都搖頭說不要，他們說要找老葉，最好入夜以后再去。

    我當(dāng)然更加的好奇，不顧大家的勸阻來到老葉的住處——一個在這一帶少見的帶有庭院的磚瓦房，青磚白瓦，潔凈如洗，和周遭的木棚低矮如柴房的的房屋形成很強烈的反差，庭院里右邊擺放著一些盆栽，只是相當(dāng)奇怪，陶盆里只有黑色的泥土，什么都沒有種，想必主人還沒有決定好，另外還有一直半咪著眼睛毛色黑白相間的貓咪趴在門口打盹。

    我小心地走過去，拉開了圍欄的木門，伴隨著咯吱一聲，似被驚醒的貓警覺地抬起頭，但身體依舊保持著躺的姿勢，它圓睜著雙眼望著我。

    當(dāng)我逐漸走進由貓把手的大門時候，這只貓忽然弓著腰向后伸去，接著猛地跳了起來，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猶如一直豪豬，體型也大了，它彎起腰，對著我，咽喉發(fā)出的聲音讓我想起了準(zhǔn)備攻擊獵物前的響尾蛇。而且它的眼睛看上去有些奇怪，我卻一直說不上來。

    我只好呆在原地不動，對著門喊了句。不多久，大門打開，一個人影走了出來，四十來歲，滿臉絡(luò)腮胡子，寬額劍眉，隆鼻闊嘴，四方國字臉，身材雖然不十分高大，卻相當(dāng)健壯魁梧，他蹲下來，一把拎起那很不友好的貓咪的脖子，猶如提著一塊毛被子一樣，貓忽然也老實很多。

    “別鬧了。”中年男人朝貓屁股輕輕一拍，便不再搭理它，貓也知趣的走到一邊繼續(xù)睡覺了。

    “進來吧?！蹦腥丝炊疾豢次?，低頭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滿是油膩，幾乎已經(jīng)結(jié)成了半透明的油殼子，自顧自地走進了屋子，我當(dāng)然也跟了進去。

    房間里有一股淡淡的茶香和木頭的清新味道，所有的家具似乎都未曾上色，保留著原始的明黃色的色調(diào)，墻壁雪白一片，猶如剛刷過一樣，我拿過一張木凳，居然還是打了蠟的，握在手里光滑如琉璃。坐在茶幾旁，老葉很快端來兩杯清茶?？繅[放著一張很大的木床，大概一米多高。床上鋪者白色毛巾被，前面高高隆起，想是枕頭一類的東西。

    老葉招待我喝茶坐下后站了起來說占卜這種事情要沐浴更衣，你就算了，不過也要燒柱香，以示虔誠，說完從床下掏出一根香遞給我，燒罷后自己就走進里屋，沒多久，聽見里面又水聲傳來，再等片刻，老葉走了出來。

    這次卻和先前大不相同，面龐干凈，挺胸直背，穿著一套類似道袍但有是白顏的長衫，上面只在胸前印著一副八卦。

    “夢為天機，解夢者不吉，所以干我們這行的越來越少，而我也看夢而言，普通無關(guān)痛癢的我可以告訴，但事關(guān)生死興亡，我便不再說話，希望您能見諒。”老葉忽然對我鞠了躬，說罷，站在我面前。

    “其實我不想解夢，更不想知道關(guān)于未來什么的，不過倒是想聽聽葉先生在解過那么多夢，有沒有什么不同尋常的事發(fā)生過?！蔽冶M量措辭謹慎些。

    老葉眼珠子往上翻動了幾下。

    “當(dāng)然是有，只是怕你不信?！?/br>
    “未曾細說，何來不信?！蔽倚φ?。

    “既然這樣，那我告訴你吧?！崩先~知道我不是來解夢的，反倒有些輕松，脫去鞋盤起雙腿端正地坐在木床上。

    “解夢和占夢并不相同，解夢是幫人釋夢，而占夢不一樣，那是來人問我們問題，我們靠自己做夢了來得出結(jié)果，就如同算卦者靠抽簽或者是龜殼銅錢一個道理所以，解夢并沒什么了不起的，占夢卻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在幾年前，一個生意人模樣的年輕人來到我這里，他面容憔悴黑著眼圈，我一看就知道為夢所擾，果然，他告訴我自己一直做噩夢，但一醒卻又記不起自己夢見了什么，所以到現(xiàn)在都不敢睡覺了，而長期這樣，生意也沒法做下去了，自然從朋友那里找到了我，希望我可以幫幫他。

    我讓他邊吸著檀香，邊睡在我床上，然后坐在一邊看他，果然，沒多久他睡著以后開始流汗，接著抓著自己胸口衣物不放，臉色蒼白，這個時候斷不可驚嚇?biāo)?，將他喊醒，只能輕微搖動其身體，或者以指甲按其人中或擠壓他的大拇指讓能讓他神智恢復(fù)。

    這人醒后告訴我他又做了噩夢，但依舊記不得夢見些什么。不知道自己夢些什么，這叫我如何解夢，我?guī)腿私饬诉@么多次還頭次遇見這種事情。不過我卻早有準(zhǔn)備?！崩先~說到這里，忽然停住神秘地笑笑，用手掌拍了拍自己身下的木床，接著將床被掀了起來。

    出乎我意料之外，原來這木床實在是非常奇特，就如同轉(zhuǎn)為人體設(shè)計一般，隆起的部分并非是一個枕頭，而是床體自身凸起了一塊，整個床渾然一體，側(cè)面看像一個倒扣的勺子一樣，好生怪異。而且床頭也放著一個埋慢土的陶盆，和院子里的一摸一樣。

    “這叫夢床，是用非常稀有的木有制成，所有躺在床上的人，他們做的夢都會被記錄下來。而我在躺上去，就能重復(fù)看到先前那人所做的夢了。所以我不對它上漆，而且這個是祖?zhèn)鞯?，占夢世家才有的好寶貝?！?/br>
    我哦了一聲，想不到居然又如此神奇的東西。

    “不過，要是我知道后來發(fā)生的事情，我是斷不會躺下去的。”老葉語帶顫抖，似有難言之隱，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繼續(xù)說下去。

    “你可能知道，夢主反向，所謂平夢主兇，夢兇得吉。當(dāng)我睡下去的時候一閉上眼睛，就看到一片白色，然后是一團棉花一樣的東西如同滾雪球一般越來越大，整個地方很快被它塞滿了，而我也逐漸喘不上氣，還好我神智尚在，趕快從床上跳起來。做夢有兩種，一種是深睡之夢，就是俗話說的睡的很死，另外種是神未定之夢，也就是碰巧打個盹做的夢，后者很容易醒，但做的夢也不可靠，所以占夢有規(guī)矩，所謂五不占，就是五種夢是不占卜的，神未定之夢就是其中之一，而我躺在床上所看見的，就是這種，所以我也能很快醒過來。

    既然看到了年輕人做的夢，似乎就很好解決了，但還是非常奇怪，我只好暗地里去查查那個年輕人——有些人，他們來求我解夢占夢卻不實話實說隱瞞內(nèi)情，因為占夢解夢又規(guī)矩，他們怕觸犯所以多有忌諱，這樣我就必須了解清楚才行。

    果然，那年輕人雖然年紀(jì)不大，卻公司開的十分火鬧，想必多是來路不當(dāng)，但我也查不出個所以然，我只好告訴他多寧神安息，不要思慮過多而傷神，年輕人不滿而去，我原以為事情結(jié)束，可沒想到最后弄到自己身上來了，所謂打鷹的讓鷹啄了眼啊。”老葉說到這里，似乎有所感觸。

    “那之后我開始和年輕人一樣，不停的做夢，而且醒來后滿身大汗，卻記不起夢見了什么，而且開始日漸消瘦神氣不足。我只好反過去找那個年輕人，結(jié)果被告知這人居然發(fā)瘋了。我去看他，也是滿嘴胡言亂語，當(dāng)我沮喪著要回頭的時候，年輕人似乎認出了我，抓住我的衣袖大喊起來。

    ‘來了，來了，你也快了，你遲早是醒不過來的！’說完，又自己一邊瘋?cè)チ恕?/br>
    我開始意識到不妙，卻沒有破解的方法，看來這東西如同傳染病一樣，居然把我也拖下來了。接下來的幾天我遍尋古書都沒有辦法，而一些我的行內(nèi)師傅也不敢為我圓夢，而我忽然也發(fā)現(xiàn)，自己睡眠做夢的時間也越來越長，睡的越來越死。

    還好天無絕人之路，我再自己父親遺留的一本幾乎被我賣掉的手記上看到了一段話。

    ‘夢者，魂行也，夢不得醒，則魂不歸，觀似醒而實為夢中是為懷夢，夢無實形，然聚之則奪人魂，終不得脫?！?/br>
    家父的留言提醒了我，原來夢就如同袋子里的水，人的魂魄如同那個袋子。每天做夢就如同往袋子裝水，普通人睡覺醒來，夢也就散了，但如果做的夢不能釋放掉堆積再一起如同懷孕一樣越來越大，終究會讓本來無形的夢成為實體，將魂魄奪取，而這人個就永遠醒不過來，自己的生活就會被夢所代替了，所謂看上去是清醒的，實際上仍然在夢中，也就是像年輕人一樣瘋掉了。

    雖然知道了結(jié)果，但還是不知道起因，根本于事無補，幾天后我照樣會變成瘋子，永遠醒不了。

    剩下的幾天我關(guān)門謝客，決心找到那瘋掉的年輕人到底做了些什么，果然，雖然他生意方面沒有查到什么，我卻知道他的家庭狀況。

    他本來是個普通的白領(lǐng)員工，靠著于老板的女兒的婚姻才平步青云，而且不知道該說幸還是不幸，他的老丈人在婚后不久就心臟病突發(fā)死亡，年輕人接管了自己岳父的所有產(chǎn)業(yè)，所以難怪生意做的那么大，而他的妻子也不知道為什么忽然藥物過敏導(dǎo)致癱瘓不起，成了植物人。年輕人瘋掉后，她也依舊收到良好的護理——那是她父親留下來一筆專門給女兒的錢，所以這個可憐的女人仍然活在醫(yī)院里。

    我以朋友的身份前去探望，剛進去就覺得病房似曾相識，雪白的墻壁和白色的天花板、床單，床被。

    黑瘦的女人平躺在床上，渾身插滿了導(dǎo)管，她的手臂滿是長期不曾活動堆滿的黑色淤血塊，臉部則削瘦的嚇人，幾乎是一個蒙了層人皮的骷髏頭。只是深陷的眼窩里殘留著一雙凸起的眼珠。

    我開始覺得年輕人和我的病與她有關(guān)了。

    因為我看見這個女人的眼球居然在飛快地轉(zhuǎn)動。

    難道說從她癱瘓消失意識到現(xiàn)在一直在做夢？其實她只是一直處于深度睡眠中？

    原來不是我和年輕人的夢無法釋放，而是這個女人的夢進到了我們身體里，并且積聚起來，一個人的夢尚且會多到令人郁結(jié)難以釋放，何況是兩個人的，那個年輕人終究是突破了臨界點，猶如個裝滿了水的氣球，還一直加的話當(dāng)然會爆裂開來，夢已經(jīng)超出了他現(xiàn)實生活的部分，所以他瘋了。

    這個女人就像一個造夢的機器，將源源不斷的噩夢輸?shù)轿覀兡X袋里思想中，然而我現(xiàn)在又該做什么。

    難道說關(guān)掉這個機器？我只要動一動手指頭，一切就結(jié)束了。

    當(dāng)然我不會這么做，先別說良心的責(zé)備，整個病房都是由攝像頭監(jiān)控著。

    既然找到了源頭，我自然有世代為占夢官的解決辦法?！崩先~又笑了笑，指了指床頭的陶盆。

    “你可能以為這里什么都沒種吧，其實你錯了，這個叫懷夢草，它白天是不會出來的，只有到夜晚才會鉆出來，像蒲公英一樣，不過顏色鮮紅，揣著它睡覺可以占卜夢的吉兇，非常靈驗。”

    “嗯，這個我知道?！蔽尹c點頭。

    “不過又一點你就不曉得了，懷夢草是不靠水或者肥料生長的。它靠的是吸取人的夢，睡覺前將它擺在床邊，一覺醒來便發(fā)現(xiàn)你什么夢也不做了。所以，我把這個在那個女人和我這里都擺放了一盆。”老葉將陶盆放到地上，我實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別之處。

    “后來我便沒有再做那樣的夢了，不過更奇怪的事，那女人居然醒了過來，而且她康復(fù)之后居然找到了我。

    她說在夢中見過我，并且感激我治好了她的病。她還說自己是被她丈夫害的，誤食了本不能吃的藥物，現(xiàn)在她取回了遺產(chǎn)的繼承權(quán)，而且想嫁給我，這可能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正好也沒有娶妻，兩人就自然走到一起了?！崩先~又爽朗地笑笑。

    “不錯啊?！蔽乙埠芨吲d。

    “既然你來了，證明大家有緣，我送你一盆懷夢草吧?！闭f完，老葉回到院子里，我也跟了出來。

    先前的貓咪繞著老葉的腳跟直叫喚，似乎相當(dāng)?shù)牟挥押?，老葉卻摸摸它鬧地喃喃自語說：“人家是好人，有緣人，別小氣了?！?/br>
    我結(jié)果那盆神奇的草，拜謝之后離開了那屋子。

    臨走前老葉還握著我的手，一再要求多來看他，說完，抱著貓咪進去了。

    臨進去前那貓看了看我，我發(fā)現(xiàn)原來那貓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一只是圓睜著的，動都不動，仿佛玻璃珠子般的假眼一點生氣也沒有。

    我抱著懷夢草走在回去的路上，突然想起有些不對，既然那富有的女人嫁給了老葉，為什么他還住在這里？

    或許是有錢也無法改變老葉的多年養(yǎng)成的生活習(xí)慣吧？

    走出那片貧民區(qū)的時候，一個看上去就長舌的老婦人拉住我的手，神秘兮兮地對我說是不是從老葉那里來，我當(dāng)然回答是。

    “你是不知道，他發(fā)瘋了，瘋了很多年了，好像是揀到一只貓之后，而且瘋的很奇怪，白天總告訴別人自己娶了個有錢的寡婦，大家看他可憐，經(jīng)常來照顧他，也絕口不提他瘋了的事情，但更奇怪的是，老葉晚上又回恢復(fù)正常了，白天的事情一點都不記得了，所以我們只有晚上才去找他解夢，他也不多說，只是每人發(fā)一片葉子，叫我們揣著睡覺，就可以推算兇吉了，別說，還真是靈驗?！崩蠇D人的話讓我吃了一驚，望了望手中的盆栽，連聲說道謝，然后趕緊回了報社。

    我急于回去并非是害怕，而是想查些東西。

    果然，幾年前有則新聞，是說一個年輕富有商人的妻子在服藥后產(chǎn)生過敏反應(yīng)摔倒后被桌角扎瞎了右眼，并且陷入深度昏迷，而這個年輕商人不久也發(fā)了瘋。

    我按照地址又找到了那個女人，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是夜晚了。

    她瞎著右眼躺在病床上，和老葉形容的一樣，不，其實更加瘦，就如同一副根雕一樣，所有的紫黑色血管像蛆蟲一般爬滿了她裸露在外的身體部分。

    雪白的病號服穿在她已經(jīng)血液不暢而導(dǎo)致皮膚黝黑的身上，猶如一只黑白相間的貓。

    病床前擺放著一株盆栽，那陶盆好生熟悉。

    盆里開放著一株特殊的植物，鮮紅如血，形狀似蒲，正對著那女人。

    我看到女人剩下的眼球在飛快的轉(zhuǎn)動著。

    忽然間，我有種沖動，我知道這個重癥監(jiān)護室有錄像監(jiān)控，但我還是不自覺的走了過去。

    我離開那女人越來越近了，眼球也轉(zhuǎn)動的越發(fā)厲害。

    顫抖的手伸了過去，我也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因為我忽然有種奇特的想法，究竟那轉(zhuǎn)動的眼睛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手指離粗糙褶皺的眼皮很近了，當(dāng)我將要觸及它的時候，居然停電了，我驚恐了一下之后鎮(zhèn)定下來，想拿出手機照。

    但是我發(fā)現(xiàn)正前方多了個光源，不，與其說是光源，不如說是一只綠幽幽的眼睛，那瞳孔很大，像貓的。

    但只有一只。

    然后是一陣刺耳的貓叫，那絕不是貓發(fā)春的聲音，因為那聲音參雜著一種女性特有的高音和尖細。

    長而不間斷的叫聲過后，電力恢復(fù)了，我滿頭大汗，發(fā)現(xiàn)女人依舊好好地躺在病床上，那只眼睛依舊的飛轉(zhuǎn)著。

    走出病房，我又想起老葉，或許他也正抱著那只花貓，躺在夢床上。

    究竟什么是夢，什么是現(xiàn)實我也說不清楚了。

    不過我會回家去看看，看是否抱著那顆植物睡覺真的會睡個好覺，一夜無夢。（懷夢草完）

    第八十三夜 種子

    “種瓜的瓜，種豆得豆?！边@句古語不知道傳承了多少年，似乎一切都是有因才有果么？或許該說什么樣的種子，發(fā)什么樣的芽。

    若不是站在眼前的這個頹廢男人，我恐怕不會知道這個故事。即便是隔著老遠，我也聞見他身上混合著酒臭味和多日不曾清洗的酸味。他隨意的將一件皺巴巴地西服套在已經(jīng)變色的“白襯衣”外，皮鞋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光亮，只有高聳的鼻梁上架著的那副金絲眼鏡和后面的那雙雖然低垂卻依然犀利的眼神仿佛還能提醒我這個男人以前還是過著非常有著優(yōu)越而高高在上的生活的。

    “我出身在一個令人羨慕的家庭?！彼箘盘蛄颂蚋闪训淖齑剑业沽吮o他，喝完后，他開始談起那個關(guān)于種子的故事。

    “雖然是名門望族，卻有著外人無法了解的痛苦，無論我們家如何風(fēng)光，如何顯赫，但始終都是單傳。

    每代下來，都只有一個兒子，每次家里的長輩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撫養(yǎng)這個孩子，即使是以前可以有三妻四妾，但始終只有一個能繼承香火的，再要生，要不就夭折流產(chǎn)，要不就是女孩。

    人丁興旺關(guān)系到家族興亡，這是幾千來以家族形成個體的中國社會不變的法則，我們家雖然竭盡所能到處尋找辦法，似乎也只是徒勞無功，后來想開了，也就算了。

    我的父親是一名富裕的儒商，下海前是大學(xué)教授，做生意則一帆風(fēng)順，而且又贏得了極好的名聲，我從小就在錢和墨水中長大，不過在他的教導(dǎo)下，我沒有成為書呆子也沒變成尖酸刻薄唯利是圖的商人，我似乎平穩(wěn)地按照家里的為我設(shè)計好的路走下去，成為一名外人仰慕的成功者。

    但路有時候也會出現(xiàn)岔口。

    我娶了一位我非常愛的女人為妻，但結(jié)婚六年都沒有任何生育的跡象。表面看上去和諧的家庭卻始終蒙著一層陰影，在我看來沒有孩子多少有些痛苦，但卻不影響我的生活，而雙親則急的滿頭白發(fā)，而這個年代又不必以前可以討妾，借腹生子我們家更是干不出來。

    妻子經(jīng)常會在睡夢中流淚，我明白她的痛苦，這也令我更加煩惱，我和她早去過醫(yī)院檢查，可兩人都沒問題，妻也一度提出離婚，但被我嚴厲的拒絕了，如果是為這個事拋棄她，那我就真不是人了。

    我的母親，也是我父親的大學(xué)同學(xué)，也是在四十歲的時候才生下我，當(dāng)時她也是冒著極大的風(fēng)險，而那之后她的身體也每況愈下，經(jīng)常腿疼，可是無論什么天氣，每個早上她都起的很早。

    終于有一次，幼年的我悄悄爬起來跟著看她做什么，我望見她居然在寒冷的清晨披著單衣，走到客廳，手里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一個長形的木制品。

    似乎，是一個靈位。

    母親將牌位放在正對客廳的窗口，居然跪了下來。

    我剛要過去攙扶其她，但好奇心居然讓我躲在一旁看了起來。

    母親居然哭了起來，那聲音非常的悲涼。我一時沒了沒了注意，哭了片刻，母親站起來，收起牌位回到自己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