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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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旭他是人嗎,他難道沒有嗅覺!湊那么近,難不成想伸舌頭舔舔,重案組還有正常人嗎,花甜為自己的未來深感擔憂。 孫廠也惡心得夠嗆,他這種廠領(lǐng)導正常情況絕不會踏入流放區(qū)似的副產(chǎn)品處理車間,即便衛(wèi)生檢疫部門來檢查,也是提前好幾天打掃衛(wèi)生處理干凈了,才讓外人進入,他知道這地三不管臟亂差,但沒想到會差到如此喪心病狂的地步。 偌大個車間,一扇排風扇吱吱呀呀,開了跟沒開一樣,血水屎尿遍地,立錐之地都沒有,孫廠瞅著自己锃光瓦亮的皮鞋,擱大門口抬起好幾次楞沒放下。 孫廠用袖口捂著鼻子,也顧不上客套了:“咱們出去吧?!?/br> 孟旭沒開口,駱勇無動于衷。 花甜無奈,忍著惡心跟孫廠東拉西扯:“孫廠,這地沒人管嗎?” 孫廠為難,涉及rou聯(lián)廠內(nèi)部管理,他不方便跟外人透露,但花甜多精,一見孫興為難的表情,立馬知道里頭有名堂,他們折騰來折騰去,不正為了這點名堂。 “您也知道,若非大案攤不到重案組頭上,萬一嫌疑人真是你們rou聯(lián)廠的,您擱這藏著掖著,不坑自個嘛,剛您也說了,rou聯(lián)廠馬上改選了,關(guān)鍵時刻可不能犯錯誤。” 孫廠急了,三彎七轉(zhuǎn)的,怎么成他包庇隱瞞犯錯誤了。 “其實也沒啥,副產(chǎn)品處理車間一直是rou聯(lián)廠的雞肋,種類多事情雜又臟又臭,拿同樣工資,正式工沒人愿意干,最后實在沒辦法,廠里想個招,招臨時工,工資雖然低點,但副產(chǎn)品損耗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福利不錯,也有大把的人愿意來。 最近廠長改選,負責副產(chǎn)品車間的趙主任挖空心思往上鉆營,廠里人又基本不來,才搞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這個小趙回去我一定好好說說他,本職工作干不好,還想挑更大的擔子,不胡鬧嘛?!?/br> 花甜知道孫廠借題發(fā)揮,但看破不說破大家還是朋友。孫廠看不慣作為競爭對手的趙主任,太正常了。 “您剛才說,車間工作的都是臨時工?” 孫廠點點頭,語氣相當不滿:“到底是外人。” 孫興意思很明白,因為是外人,所以工作不上心搞成這種邋遢樣子,趙主任識人不明尸位素餐,跟他毫無關(guān)系。 花甜覺得自己抓到一條極其重要的線索,眼睛余光瞄下還在四處觀察毫無頭緒的孟旭,興奮地恨不得原地跳起來。 “這些臨時工也跟正式工一樣正常上下班出入進嗎?” “那怎么可能,臨時招來的,有活才來,按天結(jié)算工資,這地方你們也看到了?!睂O廠索性破罐子破摔,“臟亂差跟豬窩似的,活又臟又累,所以廠里特批了一部分福利?!?/br> 花甜秒懂,rou聯(lián)廠經(jīng)費有限,不想花大價錢給臨時工,說是福利其實是不要的豬下水豬骨頭之類的邊角料,既然是特殊福利,那肯定不能正大光明走正門,所以,他們應(yīng)該專供臨時工出入的小門。 果不其然,副產(chǎn)品處理車間位于rou聯(lián)廠的最西角,因為處理過程產(chǎn)生大量臟污,廠里特意在最外圍位置開了個小門。 孫廠領(lǐng)花甜過去,車間通往小門的土路坑坑洼洼,一腳下去塵土飛揚,邊角圍墻處兩葉鐵柵欄一開一合,連個看門大爺都沒有,出了門便是一望無際的農(nóng)田,路兩旁荒草叢生,再遠些是南城通往濟城的省道。 若不是一腳一腳走過來,打死花甜都想不到rou聯(lián)廠竟有如此荒涼的地方。 土路兩側(cè)的空地上,歪歪斜斜停著多輛電動三輪車,其中用藍白油布包裹的就有好幾輛。 感謝天,感謝地,感謝命運讓我們相遇! 想到這兩天吃過的苦,受過的累,滾過的垃圾堆,趟過的臭水溝,花甜熱淚盈眶! “孫廠,這些車都是副產(chǎn)品車間工人的?” 孫廠點頭,除了他們沒人把車停這,孫廠走過去掀開一輛三蹦子的油布,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花甜湊過去一看,好家伙,滿滿當當一車子全是各種豬下水骨頭,一條完整豬肘子堂而皇之擱最上頭,難怪孫廠生氣。 有限的福利不意味為所欲為,沒有領(lǐng)導喜歡貪得無厭的下屬,孫廠也不例外。 花甜激動的心顫抖的手,霎時懸在半空中。 她撲過去翻完一車又一車,三蹦子里密密麻麻堆滿各種豬下水豬骨頭豬血,車板油漬陣陣血跡斑斑,花甜默默咽了咽口水,但愿技術(shù)大隊的人不會瘋掉。 正在此時,駱勇急急忙忙跑出來,架住孫廠的胳膊就往車間拖,孫廠一米七的中年男人,擱他手上跟毛絨玩具似的。 “哎呀!我的腰,我的老腰!” 花甜趕緊邁步跟上。 進了車間,孟旭斜靠著一臺cao作臺邊,臺子上堆滿了各種豬下水豬骨頭,花甜瞬間注意到這臺跟其他的臺面都不一樣,它太過整潔,擱一群慘不忍睹的臺面里簡直鶴立雞群。 cao作臺隱藏在車間最里面,靠近排污口的位置,腥臭味濃郁到無可附加,讓人恨不得把膽汁吐出來?;ㄌ鹜闲?,眼神中不自覺帶上一絲崇拜。 “孫廠,這臺子誰在用?” 孟旭一直在觀察,不知道花甜跟孫興的聊天內(nèi)容。 孫興臉上涌現(xiàn)一絲為難,思忖半響,直接打電話把趙主任喊來,趙主任來得很快,但他一掛名領(lǐng)導,哪臺cao作臺誰在用,他也不清楚,最后沒辦法轉(zhuǎn)了好幾手,才找到副產(chǎn)品車間的實際負責人,一位退休返工的老大爺。 從食堂匆匆趕來的大爺一臉茫然,副產(chǎn)品車間啥時候如此熱鬧過,這些領(lǐng)導咋全來了。 孟旭把剛才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老大爺顧著領(lǐng)導,自然有啥說啥。 “這是趙闊的臺子,他今兒請假沒來?!?/br> 孟旭很有耐心,循循善誘,老大爺不知不覺把知道的情況全說了出來。 cao作臺的使用者,趙闊,男,三十八歲,老家甘省山區(qū),十年前來南城打工,娶了個本地女孩后,在南城徹底安家落戶。 “趙闊這娃子不錯,力氣大手藝好,你們瞅瞅這骨頭剔的,干干凈凈rou沫星子都沒有,擱以前在俺們鄉(xiāng)下光憑這一手他就餓不死?!贝鬆敽芟矚g趙闊,言語間全是贊許。 “他人實誠話不多,干活利索手藝好,什么臟活累活都愿意干,有時候為了幫同組的師傅,下班了都不回家,是個好人!”大爺對趙闊贊不絕口,平時只要來活就愿意叫他,有什么好下水也先緊著他。 孟旭并不急著表態(tài),繼續(xù)問道。 “他很愛干凈?!泵闲裼玫氖强隙ň?,花甜注意到,趙闊的cao作臺雖然物品眾多,但擺放井井有條,下水骨頭工具涇渭分明,毫無凌亂感,臺面擦得锃光瓦亮。在如此臟亂差的環(huán)境中,比黑夜里的燭火更顯眼。 “哎,就是太愛干凈了,啥玩意都要洗,浪費水喲。”大爺對趙闊只有一點不滿,愛干凈費水,還好rou聯(lián)廠是公家的,擱自己家咋怎,水費都能掏空他。 趙闊的刀具干凈整潔,看得出保養(yǎng)得很好,他本人很愛惜。 花甜插了一嘴:“大爺,咱廠還提供這么好的刀具?” 大爺擺擺手,“臨時工提供啥刀具,都趙闊自己的,他就愛瞎折騰,弄下水還整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br> “您剛說他手藝好?!?/br> 對于花甜的插話,孟旭既沒支持也沒反對,他圍著趙闊的cao作臺,一圈接一圈地轉(zhuǎn)悠,眼神犀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提到手藝,大爺聊性上來,也顧不上領(lǐng)導在不在了。 “趙闊的手藝,就一個字,牛,古代有個匠人叫庖丁,丫頭曉得不?!?/br> 花甜連連點頭:“知道,知道,庖丁解牛嘛。” 大爺很滿意,“傳說庖丁解牛用心不用眼,開剝分剖不費一刀,沿著骨骼間隙就能把一頭牛分得干干凈凈,還不折損刀具。趙闊雖然比不上傳說中的庖丁,但也差不太多,他分rou切骨只用一刀,一刀下去要啥給啥,這娃有天分!也就現(xiàn)在啥東西講什么機械化,逼死手藝人呦?!?/br> 大爺十分痛惜,趙闊這種天才擱rou聯(lián)廠處理下水,簡直暴殄天物。 花甜眼睛blingbling的,笑容如沐春風,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最喜歡她這種長得喜慶的小姑娘,大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三句兩句便把將趙闊的情況全吐露出來。 “大爺,趙闊的三蹦子在這不?!?/br> “你咋知道他有三蹦子呢。”大爺詫異道。 “我看小門口停了一溜,估摸著他應(yīng)該也有。” 大爺很慌張,把花甜拉到一旁鬼鬼祟祟道,“你們?nèi)タ戳?。?/br> 花甜腦子骨碌碌急轉(zhuǎn),半響才明白過來,她拍拍大爺?shù)氖职参康溃骸澳判?,領(lǐng)導都知道?!?/br> 大爺急得跳腳:“知道啥啊知道,領(lǐng)導什么人,他們哪管下面人死活,一天開五十,跟打發(fā)叫花子似的,不撈點外水誰干,你別看他們說得好聽,真拿多了分分鐘開除,咱這招的是臨時工,換一批來一批,反正對廠子沒影響。不行,我得趕緊去通知他們把車騎走?!?/br> 花甜擱后面蹦跶:“大爺,大爺,您還沒告訴我趙闊的車在不?” 大爺擺擺手,他哪知道趙闊車在不在,最好不在,不然莫名其妙被解雇了,趙小子不得急死。 大爺還沒走兩步,后領(lǐng)子一緊,兩腳懸空,直接被人拎了回來。 駱勇同志跟鐵塔似的貼他身后,別說跑了,動都難受。 “你這同志,咋隨便拎人呢!快把俺放下來!”大爺急得滿頭大汗,今兒個犯沖,流年不利啊。 駱勇把老大爺擱到孟旭面前,碗口大的拳頭咔嚓一響,大爺瞬間安靜如雞。 “大爺,這堆骨頭是趙闊處理的嗎?”孟旭蹲下身,從cao作臺底下抽出幾大框豬骨頭,肋骨腿骨尾椎骨分門別類捆得整整齊齊。 大爺莫名其妙,他臺子底下,當然是他的啊。 孟旭點點頭,眼中異芒閃過,繼續(xù)問道:“繩結(jié)也是他系的?!?/br> “是他系的,趙闊家以前是殺豬的,除了他沒人會系這種結(jié)?!?/br> 重案三人組齊齊舒了口氣,折騰來折騰去,案子總算摸到氣了。 第14章 海鮮市場分尸案5 冰山一角…… “你說趙闊啊,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不偷不嫖不賭老實人,干活利索辦事靠譜,街坊鄰居有啥事的都愿意搭把手,擱我們這片有口皆碑?!?/br> “趙闊啊,老實人靠譜,海鮮市場那群鬼精鬼精的rou販中,就他人好,豬rou新鮮從不缺斤少兩,還時不時給老客戶搭點骨頭下水,大氣地很喲!” “趙闊手藝好,一刀下去要多少給多少,不像隔壁那家簡直了,買一斤rou恨不得切兩斤,在搭點不新鮮的邊角料,還有那個秤,我真懶得說,大家買rou都愛找趙闊買。只有他賣完了,才去隔壁少切點。” “夫妻感情,人家兩口子過日子的事,我們這些當鄰居的咋知道,不過以趙闊的憨性子,跟老婆吵不起來,他媳婦不經(jīng)?;貋?,說擱外地打工,誰知道呢,他那媳婦不是省油的燈,土生土長南城人,厲害著嘍,訓趙闊跟訓孫子似的。” “趙闊啊,裝模作樣偽君子,一個豬rou販子,整天白襯衣帶眼鏡,搞得跟文化人似的,一個市場里混的誰不知道誰啊,老刁家的上門女婿,若不是娶了刁家的大丫頭,還擱山里刨食呢。賣個豬rou窮講究,盡整些花里胡哨的東西,一刀切,他咋不把自個切了呢,結(jié)婚老幾年沒孩子又不離,鐵定不行。” 對趙闊的外圍走訪,反饋信息出人意料。 海鮮市場rou攤主rou聯(lián)廠臨時工趙闊,在街坊鄰居顧客中,名聲甚佳有口皆碑,出了名的老實人,打過交道的人都喜歡他,當然同行例外。 不過問詢的這位同行自己擱海鮮市場臭名昭彰,什么過期rou當鮮rou買,強勢搭秤,缺斤少兩,看碟下菜,亂改價格,惡行累累罄竹難書,他嫉妒趙闊生意比他好,說著說著,就成了純粹的人身攻擊,說趙闊窮小子上門女婿,說人家夫妻感情不好,說人家結(jié)婚幾年沒孩子不行,甚至說趙闊跟女顧客眉來眼去勾引有婦之夫,越扯越?jīng)]邊,嘴碎八卦如湯圓都受不了了。 足足聊了一個多小時,湯圓臉上全是對方的唾沫星子,回辦公室的時候臉都綠了。 臉綠的湯圓吐著舌頭,三下五除二擰開會議桌上的礦泉水,咕嚕??窆?,半分不到一瓶礦泉水見底,大熱天外面跑一下午,渾身大汗,人都快烤熟了,尤其湯圓體重超標一身贅rou,真苦不堪言。 “孟隊,孟隊呢,我要精神賠償!我要加班費!大太陽底下跟一身狐臭的中年大叔嘮了個把小時,我腦門幾百只蒼蠅圍著嗡嗡亂叫,現(xiàn)在還緩過勁,太特么摧殘了?!睖珗A拉開椅子頹然坐下,胖臉溢滿絕望,世界上怎會有如此聒噪嘴碎的男人,一人頂三千鴨子,湯圓嚴重懷疑全海鮮市場的小攤販加起來都沒趙闊隔壁的老爺們能嘮。 “咦!死胖子,你怎么這么臭。”駱勇捂著鼻子滿臉嫌棄,腳尖輕點,旋轉(zhuǎn)椅離湯圓要多遠有多遠。 “靠!死駱駝,你嫌老子臭,你大夏天鉆進某大漢胳肢窩底下試試。”駱勇越嫌棄,湯圓越離他近,恨不得樹袋熊似的掛他身上,把駱勇惡心地夠嗆,湯圓身上“飄香四溢”是個人都受不了。 肖建拿文件夾當扇子往外不停扇風,語調(diào)盡可能委婉:“胖爺,你要不先出去散散味,辦公室還有女孩呢。?!?/br> 湯圓怒了,蹦起來沖著肖建腦門就一個爆栗:“一個兩個怎么回事,胖爺我出去累死累活,回來就這待遇,人甜妹子自己都沒說什么,你跟著瞎起什么哄?!?/br> 花甜…… 她其實也很嫌棄,但最近嗅覺系統(tǒng)委實摧殘夠慘,臭水溝垃圾堆下水車間,什么場面沒見過,湯圓身上這點狐臭,毛毛雨啦。比起狐臭,她更關(guān)心案情,功德近在咫尺,煮熟的鴨子可不能飛了。 “胖爺,走訪怎么說?!被ㄌ饛谋淅锬贸鲆黄勘f給湯圓,順道還給他幾袋自己私藏小零食。 湯圓樂了,甜妹子人美心善還貼心,重案組糙漢跟甜妹子比起來,簡直不當人子。他嘴里嚼著餅干,口頭跟放鞭炮一樣的噼里啪啦往外吐著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