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小尾巴
“我管他怎么變,我的感情沒變就夠了。”蘇天翊眼睛里翻涌著不容決絕的狠戾。 “也不是說不給你,”徐泠洋故作難色,“叫哥……” 畢竟前兩天蘇天翊還在他面前鬧了一通來著。 “哥。”蘇天翊毫不猶豫。 徐泠洋張了張嘴,沒想到蘇天翊回答的這么干脆,朋友哪兒有隔夜仇的,他也爽快攤了攤手,“那我直接讓秘書把那個公司的資料和負責人的電話全給你,有什么后續(xù)要求直接找我?!?/br> 蘇天翊給他比了個OK的手勢。 他們?nèi)€一起給林煜的mama燒了點兒紙,上了燭香后就離開了。 逝者下葬之后,賓客再聚一聚,整場葬禮就接近尾聲了。 兩天后,度假村里的人陸陸續(xù)續(xù)離開了,林煜有些事情沒辦完,還要在村子里多待一天,但在此之前,他先把任池洵送上車,讓他去深圳坐飛機回東北。 因為任池洵的老家就是東北的。 任池洵站在車旁邊,一臉不情愿,妖媚的狐貍眼中呈著淚水,白茸茸的耳朵垂在發(fā)間,九條狐貍尾巴晃得格外歡快,眼巴巴地看著林煜,企圖萌化林煜的心,別把他送走。 林煜無奈地扶額,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旁邊的保鏢,他們可都是徐泠洋派來的,專門送任池洵離開,林煜也不能違拗徐泠洋的命令私心的將任池洵留下。 并且林煜一直記得徐泠洋的那句:我一定把他活剮了。 林煜害怕徐泠洋真對任池洵下手,必須趕緊把任池洵送走,就當保他小命了。 他揉揉任池洵的腦袋,叮囑道:“去那么遠的地方,記得照顧好自己,經(jīng)常給我回電話,還有,少去酒吧,要懂得潔身自好,你也不小了?!?/br> “是你非要用人類的年紀來看我,我壓根沒長大好不好?”任池洵噘著嘴,滿心滿臉的不悅。 其他的狐貍都是靠著長久的修行才能化出九條尾巴,幾千年前還有九尾狐,后來就沒有了,到了近代,幾乎絕跡了。 任池洵跟他們不一樣,身上流淌著純凈的瑞獸九尾狐的血,出生就是九條尾巴,起點很高,但他卻不思進取,不喜歡修行法術,愛在人間流連享樂,靠著過硬的顏值,成天就喜歡勾搭漂亮的妹子。 “等我死了你才會長大?”林煜又心酸又無奈,這話一說出口,任池洵的眼淚就在眼眶聚集,打轉(zhuǎn),那模樣,跟林煜欺負了他似的。 林煜嘆了口氣,開始用長輩的語氣說教他,“我沒有罵你,只是讓你收收心,要是遇見喜歡的姑娘了,就帶回來給我看看,別成天到晚身邊來來去去一堆人,你就是這點兒比我和舅舅好,性取向沒問題,舅舅生前還想抱孫子呢,你加把勁兒,認真專一的談一個。” 任池洵嘟著嘴,垂著腦袋說:“喔,我知道了?!?/br> 說著,他準備抱著林煜撒撒嬌,畢竟是犬科動物嘛,可那爪子一抬起來,身旁的保鏢就咳嗽了兩聲,提醒道:“任少爺,您再不上車的話,飛機就要晚點兒了,咱們還要跟徐董交差,您別讓我們難做啊。” 任池洵眼睛一橫,眉毛一瞪,兩只白毛耳朵登時就豎了起來,呲著牙就準備懟回去。 林煜一把拉住他,“行了,趕緊上車吧,我說的話你放心上,聽見了嗎?” 任池洵點點頭,吭哧吭哧地在兜里掏了兩下,摸出一條毛茸茸的,只有成年男性手掌大小的尾巴,他將這條小尾巴放在林煜手上。 “這啥???手機掛件?”林煜脫口而出,不怪他看錯,因為這小東西太像手機掛件了,只是上面的毛比人造毛要順滑一些。 “什么啊,這是我一年前煉出的一個護身法寶,里面有我的一點兒法力,我也沒使過它,不知道效果咋樣,但這是我做出的最好的東西了,”任池洵悻悻地抽了兩下鼻子,粉色的鼻翼輕扇,可憐的讓人心疼,“我不在你身邊你要保護好自己,我就你這么一個親人了,你要是再出了這檔子事,我怎么辦吶?!?/br> 說著任池洵一個沒繃住,癟著嘴哭了出來。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會收好的。”林煜說完,那些保鏢就開始催促任池洵上車了。 任池洵像要去幼兒園舍不得離開父母的小孩子似的,哭的眼淚鼻涕直流,他跟個犯人一樣,不情不愿地被推上車,“哥,你要保重啊,下次我不知道什么才能回來看你了,你要經(jīng)常給我打電話,不能不記著你弟弟啊?!?/br> 林煜嘴角抽了兩下,“哥知道了,一路保重啊?!?/br> 他手里攥著小尾巴,目送任池洵的車離開這個小漁村。 太陽已經(jīng)完全落山,只剩天邊一點殘陽,林煜身上的黑衣服被夕陽染得有點兒紅,他深吸一口氣,眼中的溫和褪去,重新?lián)Q上一副冷漠禁欲的神情。 “麻煩你們一趟,把晏如庚帶過來吧?!绷朱限D(zhuǎn)身對身后的保鏢說。 這些保鏢是徐泠洋專門派來保護他的,為的就是保證林煜在就任總裁之前的人身安全,以免再出現(xiàn)綁架這種事,而徐泠洋本人在昨天下午就回到深圳去處理事情了。 眼下就只剩林煜還待在這個小村子里。 保鏢對林煜點點頭,就著手去辦了。 一行人的影子投映在石灘上,被拉得老長,他們踩著海邊的石灘,走向漁村邊緣,晏如庚幾天沒吃頓好飯,也沒睡個好覺,渾身臟兮兮的,被人架著胳膊,拖著往前走。 他嘴上貼著膠帶,支支吾吾地發(fā)不出一點兒聲音,蒼老疲倦的眼睛緊緊盯著林煜筆挺的背影,目光懇切,滿是哀求,可林煜壓根不回頭看他,對他發(fā)出的動靜也充耳不聞。 林煜看上去一副斯斯文文的樣子,天曉得他會怎么處置仇人,正是因為無法預料,晏如庚心底的恐懼就更甚。 前幾天海關放松之后,他就順利出境了,他怕徐泠洋他們留有后手,在欲擒故縱,于是晏如庚打算立刻躲到東南亞去,可誰知出境還沒一個小時,愣是在海上被抓了回來。 都是晏生不會辦事! 一棟被燒得只剩模糊輪廓的房子映入眾人眼簾,房屋在夕陽下黑漆漆的,但是里面卻沒多少雜物,是徐泠洋叫人收拾干凈了,準備后期進行翻修。 可林煜卻制止了,他不打算翻修,而是準備將這里全拆了。 因為走進院子的那一刻,林煜終于體會到了他舅舅所說的:與其觸景生情,還不如不看。 望著四四方方的院子,林煜總能想到這里最初的樣子,每到春季,綠瑩瑩的玉蘭樹掛滿了白色的花朵,香味清幽撲鼻,樹下掛著的鳥籠里,幾只鸚鵡在里面打盹,而韓凌就坐在搖椅里,吹著海風乘著涼…… 可現(xiàn)在回應他的,只有一片焦糊的腐敗氣味,玉蘭樹都被燒死了,樹干被燒得漆黑,看不出本來面貌了。 保鏢拖著晏如庚走屋里,一把將他丟在地上,他那老胳膊老腿兒的,哪兒經(jīng)得起這一摔,立刻就疼得眼冒金星,呲牙咧嘴,等他緩過勁兒睜開眼睛之后,就見自己面前出現(xiàn)一雙皮鞋,一路往上看,掠過筆直修長的腿,正撞上林煜冰冷的眼神。 晏如庚心里咯噔一下,林煜背對著光,他看不清林煜臉上的表情,可他那寒涼的眼神卻猶如一把剔骨的刀,好似在他心上凌遲。 他連忙翻了個身,雙手被捆在身后導致他不能跪直,只能像條蟲一樣伏在林煜的腳邊給他磕頭。 “林總,要怎么處置這個人?”保鏢問道。 “你們都出去吧。”林煜淡道。 保鏢以為林煜要問晏如庚的話,他們不能旁聽,就十分有眼力見兒的退出了這棟房子,守在外面。 可是守了半天,都沒聽見里面發(fā)出任何聲音,沒有談話聲,也沒有哀求聲,他們心里疑惑,卻沒一個敢進去看看里面發(fā)生了什么。 “老大,咱們要不要進去看看?”一個面容稚嫩的保鏢問道。 老大點上煙抽了一口,“還是別去了,里面這位爺?shù)米锊黄??!?/br> “要是徐董問起里面發(fā)生了什么,我們怎么回答啊老大?” 老大也正煩這個事兒呢,徐泠洋特別交代,林煜身上無論發(fā)生什么事,都要一字不落的匯報給他,跟人形監(jiān)控一樣。 他嘆了一口氣,回頭望里面瞧了一眼,好巧不巧就看見林煜腳步沉重地從屋子里走出來了,他面色凝重,手上戴著一雙黑色皮質(zhì)手套,有什么東西正順著手套往下流,等滴落在地,才看出那是刺目的鮮血。 “林總,那人要我們幫忙處理嗎?”男人出于工作要求問了一句。 “不用,已經(jīng)處理掉了。”林煜說罷,一邊脫掉手上的手套,一邊往后山走。 男人驚愕了兩叁秒才回過神來,林煜的語氣平靜到就好像剛剛吃過飯一樣,他連忙對身旁的使了個眼色,叫他們跟上去,他自己則是折返回屋子里看看情況。 結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平靜的臉色遮住復雜的情緒,林煜是一個能很好控制面部表情的人,絕對不會讓外人從表情看出心底的想法,這是韓凌培養(yǎng)出的結果。 保鏢在身后不近不遠的跟著,林煜只當他們不存在,自顧自在腦中回憶起上山的路,生怕走錯了一般,腳步踩得格外重。 等他到了目的地,天空中僅剩的夕陽也消失了,黑夜籠罩萬物,東升的月亮懸在天邊。 林煜跪在韓凌的墳前,跪得筆直端正,額前的發(fā)絲垂在高挺的鼻梁上,他握著手套,手撐在膝蓋上,這幾天剛下過雨,經(jīng)過雨水的洗滌,南方直接降溫了,泥土還是濕潤的,褲子被水浸濕,黏黏的有些不舒服。 但是林煜的注意力卻不在這上面。 他默默跪在墳前,沒開口對韓凌說話,寂靜的環(huán)境下只有幾聲蟲鳴和平穩(wěn)的呼吸,可那每一下的呼吸都仿佛能聞到刺鼻的血腥味,混著燒焦的氣味灌進身體里,聞起來不好受,但心里很暢快。 不知跪了多久,腿有些酸,林煜抿了抿嘴唇,長嘆一口氣,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對韓凌說:“我這么做,您會理解我的,對吧?” 回應他的,只有寂寥的秋風。 林煜站起身,準備離開,結果一轉(zhuǎn)身就看見不遠處站著一個人,穿著連帽衛(wèi)衣和牛仔褲,身形高大挺拔,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比例完美的身材。 怎么是徐泠洋,林煜皺了皺眉,起身走向他。 徐泠洋站的地方和林煜跪過的地方有一段距離,仿佛是刻意保持的,他戴著黑色的鴨舌帽,壓在帽檐下的雙眼亮晶晶的,紅唇在月色下格外艷麗,他雙手插兜,嚼著泡泡糖看著走向他的男人。 “你怎么突然來了?”林煜低聲問道,也不知道他站這里等了多久。 吹起的小泡泡破在嘴邊,徐泠洋淡淡看了他一眼,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而是問道:“你殺了晏如庚?” 他雖然語氣平穩(wěn),可林煜還是察覺到夾雜在其中的怒意,他捏緊手套,輕笑一聲:“看來處理得不是時候,原來他對你還有用?!?/br> 徐泠洋嚼泡泡糖的動作頓住了,他覺得林煜這話有點兒陰陽怪氣,林煜好像生氣了,于是他連忙改口,艱澀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我給你派了那么多人,你想做什么要他們?nèi)プ鼍秃昧耍瑸槭裁匆H自動手。” 林煜愣住了,這是什么意思?他沒搞明白,“如果不親自動手,我咽不下這口氣?!?/br> “行,你開心就好,”徐泠洋惡狠狠地嚼了一下嘴里的泡泡糖,他只是不想讓林煜手上沾上罪惡的血,可惜人家不領情,他嘴角一扯,“前兩天我跟陳漸程去祭拜你mama了,她去世的消息為什么沒報告總部?” “條件不允許?!绷朱喜懖惑@地回答他,沒有絲毫情緒。 林煜說的是個事實,十年前正是風聲鶴唳的時候,整個JC四分五裂,誰會去管一個二十多年待在醫(yī)院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