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她的心動、迷戀、相守都是一個笑話。

    “夠了，夠了！”

    孔倩妍嘶吼了一聲，用力全身的力氣推開面前的人，跌跌撞撞的朝前跑，沒有目的地，她只想甩開那些聲音。

    手機被撞到地上，老舊的電池都被摔了出來，紅毛咒罵了一聲，“我靠，好不容易才修好的，這下又得摔壞了?！?/br>
    “這破手機你本來就不用了，任務(wù)完成了，你管它壞不壞，你拿的錢還不夠你換個新的手機？”綠毛抬膝，不客氣的頂了下彎腰撿手機的紅毛，又看向劉強，“人走了，我們是追還是不追?。俊?/br>
    劉強搖頭，“追個屁，要說的話都說完了，聊天記錄都給她看了聽了，我們的事就辦完了，散了吧散了吧?！?/br>
    “散個球啊，不去把這頭發(fā)整回來？”

    “我真的服了，昨天大半夜拉著我們?nèi)ト绢^，這非主流的顏色我一天都受不了了，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老子剃個光頭也不染這玩意。”

    “媽的，你紅色叫什么叫，老子綠色還沒叫呢?！?/br>
    “現(xiàn)在叫的起勁，拿錢的時候怎么不叫？不過這孔倩妍家里也太有錢了一點吧，顏駿那個傻\逼，娶了個寶貝也不懂得珍惜?！?/br>
    他們會出現(xiàn)在這里，完全是拿錢辦事，對方的要求簡單不過分，是讓他們?nèi)リ愂鱿率聦崱?/br>
    在金錢的驅(qū)使下，他們按照要求的翻箱倒柜，找出多年前的舊衣服，還被要求去燙染了跟以前一樣的發(fā)型。

    一群人推搡著，摩托車的轟鳴聲再次響起，他們離開了菜市場。

    ---

    孔倩妍記不得自己在路上跑了多久，直到精疲力盡，她就跌坐在地上，不顧路人異樣的眼光，茫然的看著人來人往。

    支棱起她對顏駿愛戀的框架，轟然倒塌。

    孔倩妍的精神狀態(tài)太過糟糕，終于有好心的路人看不下去，走上前來，關(guān)心的詢問道：“你怎么了？生病了嗎？是不是站不起來？我扶你去醫(yī)院看看嗎？”

    纖瘦憔悴又雙眼迷離的漂亮女人，難免讓人生出同情來。

    她應(yīng)該是遇到什么事了吧。

    孔倩妍搖頭。

    “確定沒事嗎？”路人還是伸手去扶她，打量了下她整齊干凈的衣著，沒見到什么明顯的不適后，又道：“不去醫(yī)院的話，我送你回家吧，你家在哪？”

    聞言，孔倩妍身子顫了顫，掙脫了路人的手，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

    家。

    她哪來還有家呢？

    那個她住了五年，一點點的拾掇起來的小屋子，已經(jīng)不是她的家了。

    顏桃桃已經(jīng)走了，現(xiàn)在顏駿也不回來了，她一個人守在那個屋子里，有什么意義。

    哦，不是的，即便顏駿回來了，那也不是她的家了。

    一切都是騙局，她只是個愚蠢滑稽的小丑罷了。

    那句“雖然我一開始看上的是陳嵐兒，但孔倩妍也行，也是個白富美”不住在耳邊回響，她努力的回想和顏駿的甜蜜時光。

    記憶腐爛了，酸臭不已。

    她不會再回“家”了，她只想離“家”越遠越好。

    可她能去哪呢？

    偌大的世界，小至a市，都沒有了她的容身之處。

    孔倩妍走了啊走，仿若抽離了靈魂的行尸走rou，只會機械的行走。

    一個小時過去了。

    兩個小時過去了。

    三個小時過去了。

    身體好像不知道疲憊一般，麻木前行，直到她跨越了大半個城區(qū)，走到a市一中。

    自從跟了顏駿，毅然決然的跟過往決裂，是她對他愛意的表達，年少時一腔孤勇，什么都不怕，尤其是還有孔竹生那個成功的案例在眼前，她盲目的自信，以為自己同父母一樣，遇到了一生的真愛。

    a市一中，是她人生的岔路口，她的人生在這里，拐向了一路荊棘的荒野。

    她走向到學(xué)校，走向當初被自己拋在腦后的美好人生。

    她想看進去看看，剛邁到門口就被門衛(wèi)攔了下來，“非開放日，學(xué)校是不允許除教職工和學(xué)生以外的人進出的?！?/br>
    他打量了下孔倩妍，首先肯定她不會是老師，看她的穿著打扮也排除了是學(xué)生的可能。

    “我就想進去看一眼……”孔倩妍費力的發(fā)生，每蹦一個字，喉嚨口都漫出血腥的咸，“我以前……是這里的學(xué)生……”

    門外大叔搖頭，冷漠的拒絕，“以前是這里的學(xué)生也不能隨便進出，你要回母校也只能等開放日或者校慶了?！?/br>
    孔倩妍張了張唇，最后無力的閉上，她往校門的左側(cè)邁著步子，走到圍欄處，透過圍欄看著田徑場上的年輕靚麗的面孔。

    穿著校服的少女在草地上嬉戲，笑容燦爛，談天說地。

    她們身上有著孔倩妍消失的元氣和生機，美好的未來，都觸手可及。

    朋友閨蜜，她那個時候也是有的，課間的時候一起打鬧聊天，周末的時候一起逛街吃甜品，會精心給對方準備節(jié)日禮物，參加對方的生日會，約定過要去到世界各地游玩。

    這樣的朋友，她曾經(jīng)擁有過的，只是后來她認識了顏駿，每個人都在勸她分手，后來她懷上了顏桃桃，和小姐們的人生軌跡完全不一樣了，也就漸行漸遠。

    和顏駿私奔后，她輟學(xué)，和孔竹生斷絕父女關(guān)系，她的世界從此小到只剩下一個顏駿。

    孔倩妍不知道自己在懷念些什么，她的手機里早就沒有一個可以聯(lián)系的朋友，她找不到可以訴說她現(xiàn)在心情的人，也回不到她自信的青春時光。

    她是個傻子。

    孔倩妍轉(zhuǎn)過身貼著圍欄坐了下來，她拿出手機，她翻閱著和顏駿這些年的聊天記錄，從自己的身份中抽離出來，用著旁觀者的眼睛去看。

    她看到顏駿是如何從熱切的甜言蜜語到只剩下冷漠的只言片語，也看到自己是如何一點點的在這段關(guān)系中一步步妥協(xié)遷就，最后卑微到塵土里。

    現(xiàn)在來看，曾經(jīng)令她心動的情話，也只是謊話而已。

    真可笑。

    抬起的拇指停頓了片刻，隨即她滑動屏幕，把這些保存了很多年的信息，一鍵刪除。

    第一個刪除鍵按下去后，接下來的動作就變得簡單了。

    緊接著她打開了相冊，一張張刪除了所有有顏駿的照片。

    最后她打開了刪干凈了的和他的對話框，輸入了最后兩句話。

    孔倩妍：什么時候回來？

    孔倩妍：我們離婚吧。

    她死皮賴臉的貼著他很多年了，在他面前，她早就沒有了任何的尊嚴和驕傲。

    這一次，讓她當先離開的人。

    成功發(fā)送后，孔倩妍把手機放到了一旁，她蜷縮著身子，抱著自己的雙腿，心如死灰。

    沒有多久，耳邊的喧囂聲越來越大，馬路邊的臨時停靠點也停了很多的私家車。

    孔倩妍知道，到了a市一中放學(xué)的時候了，這些私家車都是來接學(xué)生回家的。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有人接送的高中生。

    大部分時間是司機接送，偶爾有那么幾回，孔竹生工作不忙的時候，會親自來接她。

    母親去世后，青春期的孔倩妍對沉浸在工作里的孔竹生是有些微詞的。

    她無法理解孔竹生，為什么可以在母親去世后的第二天就去處理工作，她沒有看到他的崩潰、眼淚，讓她覺得孔竹生似乎對母親的去世，并不悲傷。

    她獨自一人懷念的逝去的母親，看著孔竹生一切如常的工作，心里的不滿越來越多。

    只是那個時候她別扭又幼稚，并不懂如何妥善表達自己的情緒，她和孔竹生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她開始抵觸孔竹生為她做的任何決定，一切都逆著他的要求來。

    甚至后來，每次孔竹生來接她放學(xué)的時候，她不是故意繞開偷偷回家，讓他白等，就是熟視無睹的慢慢走，任由孔竹生驅(qū)車追隨。

    現(xiàn)在想想，她真的任性又過分。

    她錯得太離譜。

    她多想回到過去，回到孔竹生來學(xué)校接她的那個時刻，她想要拉開車門坐上去，笑著對他說一聲“爸爸，謝謝你來接我”。

    如果有機會的話。

    孔倩妍就這樣坐著，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周遭的喧囂停止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有兩道身影走近，把她整個人籠罩在陰影里。

    孔倩妍下意識的抬頭，她覺得自己一定是昏了頭，不然在這明明暗暗的光線里，她怎么可能會看到孔竹生呢？

    是幻覺吧。

    她鼻子發(fā)酸，眼眶瞬間蓄滿了淚水，她仰著頭，看著視線里模糊了面容的孔竹生，張了張唇，“對不起，爸爸，我錯了。”

    “沒關(guān)系。”孔竹生一手牽著顏桃桃，一手朝孔倩妍伸出手，“倩倩，跟我們回家?！?/br>
    “我能回去嗎？我不能回去……我做錯了好多事，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回不去……”

    孔竹生：“只要我還活著，你永遠有家可以回?！?/br>
    下一秒，顏桃桃上前，一把抱住了孔倩妍的頭，仿佛她是大人，孔倩妍是小孩子一般的安慰哄道：“mama別哭，有我跟外公在，不會讓人欺負你的?！?/br>
    真實的觸感讓孔倩妍回過神。

    這原來不是幻覺嗎？

    她曾經(jīng)錯過的回家的車，竟還能有乘坐的機會？

    感受到落在頭頂?shù)臏嘏拇笫郑踪诲鋈徊还懿活櫟南駛€小朋友一樣放聲大哭。

    有人愛，多大都可以當小朋友。

    第33章

    這一晚, 像是要發(fā)泄積攢了很久的委屈，孔倩妍哭到精疲力盡聲嘶力竭。

    她已經(jīng)一整天沒吃東西了，一個人暴走了半個城區(qū), 心力交瘁，體力不支。

    回到孔家，孔竹生彎腰把她從后座抱出來, 她的體重比他想象中要輕很多，抱在懷里能感受到硌人的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