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艱難的談判
我掏出了唐敏給我的賒賬表格,密密麻麻一整張a4紙,鋪在我們中間的小圓桌上。 “這幾年里你陸續(xù)簽下的賒賬款,能收回的占百分之多少?”我毫不客氣的說著,用手指著上邊的客戶名單。 “就說這家最大的客戶,金枝置業(yè)房地產公司,每個季度都組織業(yè)主來消費,可是他們的帳已經一年沒結了,四十多萬,我聽說他們的房子賣得不好,最近連報紙廣告都打不起了,晚報登著欠款失信商戶,都有他家。你能要回來錢嗎?”我咄咄逼人,眼光輕蔑的看著他,挑戰(zhàn)他的自尊心,打擊他的自信心。 他沒有說話,沉默的皺著眉頭,并沒有盯著那張紙,只是看著眼前的地面。估計紙上的這些客戶他應該都研究過,每個都記在腦子里。 “還有這家,外地的,國際青年旅行社康煌分社,他們的團隊住宿,這也壓了半年沒結款了,不知道現(xiàn)在這家公司還活著沒有,你能去當地找找嗎?”這家欠賬不是太多,但是要派個人去,屬于又費時又費力。 “剩下這些,你覺得你能要回來多少?你有多少精力挨家去跑?”我連著提出了幾個問題,步步緊逼,一定要把他逼到墻角。 “如果你要不回來這些欠款,李開達從你股份里扣錢,你弄不好這些股份全都扣完,幾年等于白忙一場,竹籃打水一場空啊?!闭f完最后一句,我也很心疼他,真的不想看他痛苦,這么戳人心窩的話,可是他逼我說出來的。 他使勁吸著煙,頻繁的吐出煙霧,做著激烈的思想斗爭,現(xiàn)在歐雅的股份對于他,就是拿在手里的山芋,燙手。 “你收不回來的帳,我替你收,我接下你手里的整個債務,打個折收購你的股份?!蔽揖拖笠粋€大救星,不緊不慢的伸出憐憫之手。 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抬起頭看著我,一肚子的疑問。 “你剛才也看到了,我手里養(yǎng)著一些有功夫的人,他們別的不會,我養(yǎng)著他們專門就是出去收賬的。我們家大哥你也許聽說過,林偉,那也是手眼通天,黑道白道都能罩得住的人物。” 我繼續(xù)給他施壓,是想讓他明白,我有這個實力能把欠賬收回,而他沒有武夫,沒有關系,就沒這本事。 “你是想輕裝前進,好好做生意掙錢,還是想繼續(xù)陷在歐雅這攤爛泥里,拔不出腳?!睌祿[在那里,他不想面對也不行,我說的是事實。 “現(xiàn)在的歐雅不是剛開始的歐雅了,它有穩(wěn)定的客源,有成熟的管理層,它比剛起步的時候升值了?!?/br> 他沉默了一會兒,喝了幾口咖啡,好像回過神來了,開始談起了價格,那就是說,他開始考慮賣出歐雅了。 “具體股價,由資產評估公司確定?!蔽曳畔滦膩恚瑒裾f成功,他在盤算給歐雅賣個合適的價格。 “你按幾折收購?”他咬著牙,很艱難的說出這幾個字,就像要賣兒子一樣。 “五折?!蔽液萘撕菪?,無毒不丈夫!千萬不能心軟。 “那我跟你沒什么好談的?!彼麤Q絕的說出一句,不留絲毫余地。 “這里每一筆帳我都仔細研究過,有些帳我們也收不回來,一些債主已經被抓起來的,已經跑到國外的,這些消失的人,我也沒辦法要回來。要不這樣,六折,最多就這樣了?!蔽医忉屃艘痪洌_實,給他五折是少了點,我的心里底價是七折。 他沒有吭聲,牙根咬著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 “你旅游做得這么好,何必糾纏歐雅那個爛攤子呢,李開達不是個能干事的人,任明也把歐雅差不多掏空了,你還要跑出去要賬,何必呢?有時候及時止損就是賺錢啦。以后你專心做這家旅游公司,我手上的在水一方、度假村、汽修廠,公司的幾百號人的團隊旅游,都交給你。我再幫你拉拉朋友,從旅游上也賺回來了?!?/br> 他聽了這話,稍微緩和了些臉色,坐正了身子,挺直胸膛,開始正面面對著我。 “周總,什么也不說了,就當我交了你這個朋友。七折,你要是買我就賣給你?!彼贸鲆桓焙軌蚋鐐兊臉幼?,準備以七折定板。 不行,理智告訴我,再堅持一下,一折就是二十多萬哪。 “六折?!蔽也]有按他設想的喜形于色,而是迸出了這么兩個字。 他一下子呆住了,繼而“呼”的一下站起身,冷冷的看著我。 “那看來我們的生意談不成了?!彼龀鲆涂偷臉幼樱⒉蛔?,看也沒看我一眼,就朝自己的辦公桌走去,留給我一個背影。 他這樣虛張聲勢,不過就是想賣個好價錢,我這送上門來幫他解決麻煩的機會,他一定舍不得丟掉。 我立刻也站起身,拿起了放在小圓桌上的a4紙,拉開手包拉鏈裝了進去。然后轉身向著門的方向,準備跟他告辭。 我一系列的動作,對他絕對是個心理暗示:我可以放手,不是那么急于買他股份。 就在我走到他辦公桌前,準備跟他告辭的時候,他說話了。 “怎么,這就走???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來再喝點咖啡。我這兒的咖啡,比外邊咖啡廳的正宗?!彼檬种噶酥皋k工桌對面的椅子,邀請我再坐下。 這哪兒是邀請我喝咖啡啊,這分明是想再抬抬價,他舍不得把我放走。 媽的!真是個難纏的主,太不痛快了,怪不得李開達斗不過他。 “呵呵。楊總的咖啡,那是當然了,產地正宗,手法正宗?!蔽易焐想m然恭維著他,但是勉強的牽了牽嘴角,算是笑了出來,坐在了他對面。 “我們做旅游的,最愛交朋友,最重感情了。周總,你身邊的朋友有哪些旅游需求,多介紹介紹給我啊。”他不再提起股份的事,轉了方向,聊起旅游了。言語之中盡是暗示。 我忽然想起手上的資源還有工會董主席啊,那可是塊寶,自從我?guī)退麅鹤用饬速€債,他手里的政府機關、大廠礦客戶源源不斷,挖都挖不完,既然能洗澡,那也能旅游。 “哦,你提醒我了,有,市總工會董主席知道吧,改天我把他介紹給你,下邊那些單位要旅游打打招呼就好了?!蔽一腥淮笪蛞慌哪X門子,把董主席這條大魚交待給他了。 “那可太好了,咱們說定了,就明天吧,明天晚上我做東,請你和董主席上金華樓吃飯?!?/br> 他的臉已經恢復了正常,白里透紅泛著光,估計我今天說了這么多話,這條信息對他才是最重要的。現(xiàn)在做生意,不講關系哪行。 “歐雅這股份嘛,就按你說的吧,六折,你可是殺得我rou疼啊?!彼b模作樣的捂住胸口,就像掉塊rou似的,演技高超。 置身商場,每個人都戴著面具,都在表演,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讓你看不清他的底牌。 不管他怎么偽裝,怎么表演,只要抓住他的弱點,準備好鐵的證據撕開他的面具,再加上適當的補償退讓,沒有達不成的協(xié)議。 這一上午磨得我腦子幾乎短路,渾身累得就像打了一場大仗。回去的路上,讓老三開了車,我閉起眼睛,聽著輕音樂,感受著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把自己腦子放空。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