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許是先前在永和宮過得實(shí)在是太舒坦了,所以十四性子有些不大上講究,頑皮好動還是小事,最主要的是喜歡聽人說奉承話。 這方面四阿哥明顯不大擅長,作為十四的嫡親兄長,四阿哥面對十四阿哥時,不免總會帶入一些類似長兄如父的心態(tài),每每看到十四那副樣子都忍不住訓(xùn)斥上幾句。 而與之相對的是,八爺面對十四總是一副好哥哥的樣子,不管十四遇上什么事情都樂意護(hù)著替他說話,是而十四rou眼可見的和八爺親近,也疏遠(yuǎn)四爺開來。 天氣漸漸暖和后,就到了三哥和四哥成親的日子。 兩人的成婚之日一前一后很是相近,只可惜三爺成婚那日恰巧是蘇麻喇姑生辰,殷陶畢竟是由蘇麻喇姑撫養(yǎng)長大,那日必定要去寧壽宮中給蘇姑姑賀壽,并不能前赴婚禮現(xiàn)場,便提前將賀禮給三爺送了過去。 殷陶挑了個上書房放假的上午去三哥那里送禮,當(dāng)他抵達(dá)三爺院子之時,對方剛好在院子里捧著一本薄薄的書冊和格格說些什么。 殷陶依稀記得這位格格姓田,在三哥屋子里很是得寵。三哥是個文人,也一直以文化人自居,對著格格們自然也是百般柔情,兩人對視之間的蜜意濃情看得殷陶一個機(jī)靈,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還好三爺注意到了他,笑著迎過來招呼:“十二弟來了,屋里坐吧?!?/br> 田氏對著殷陶福身,嗲著嗓子道:“妾身請十二阿哥安。難得見阿哥來我們爺這里一趟,用過早膳了沒?若是沒用過,爺可要好好招待阿哥一番才行?!?/br> 殷陶如今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田氏對他說話的口氣當(dāng)也可以如此嬌媚婉轉(zhuǎn),實(shí)在也非尋常之人可以消受。 殷陶對三哥的口味實(shí)在有些敬謝不敏,送下禮物說了幾句吉祥話后便溜之大吉。 半個月后便到了四爺?shù)某苫橹?,作為兄弟自然是要參加的,殷陶起了個大早,換了新衣同十三一道兒去給四爺?shù)老病?/br> 十三是德妃宮里養(yǎng)大的,來得比旁的阿哥更是早一些,兩人一到了四爺院子當(dāng)中便有小太監(jiān)上來招待,熱情奉了茶水和點(diǎn)心來。 約摸過了大半個時辰后,諸位皇子漸漸到齊了,已出宮建府的皇長子胤禔依然是最晚的那一個。 四爺一向親近太子,胤禔幾乎卡著婚禮進(jìn)行時過來四爺院子,多少還是有些不虞在里面的。 古代婚禮儀程環(huán)節(jié)不少,殷陶在那里坐了將近兩個時辰,體感背都有些僵住之時,四爺和新福晉終于禮成,穿著喜服走出來陪賓客們飲酒說話。 殷陶等幾個皇子年紀(jì)太小,只被允許飲上一杯沒什么滋味的果酒。雖然那果酒甜得像是芬達(dá)的葡萄味汽水,但依然也有些酒精在里面。 在所有來賀的皇子當(dāng)中,十四年紀(jì)最小,只被四爺管著用了半杯果酒,但依然有些上頭了。 想起今兒在宮內(nèi)遇上隆科多的情形,十四突然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許是當(dāng)年在撫養(yǎng)四皇子一事上鬧得有些不大愉快,德妃和孝懿皇后一直都不大對付,十四在德妃膝下長大,自然對佟家沒什么好印象。 偏生那隆科多也不是個有眼力勁兒的主兒,仗著皇上寵信佟家恨不能尾巴翹到天上去,說話也有些擺譜兒,不過三言兩語之間就得罪了十四這個小霸王。 十四大著舌頭對著十三道:“那佟家的隆科多,不過就是個侍衛(wèi)而已,哪怕是一等侍衛(wèi)他還是個侍衛(wèi),還真把自己當(dāng)成什么金貴人兒了不成?任他怎的,都是咱們愛新覺羅家的奴才。” 十三聽了十四這醉話嚇了一跳,他雖是兄長,但母妃只是德妃宮里的貴人,不好在人前說十四的不是,只能含糊道:“十四弟是吃罪了么?不如咱們跟新郎官討杯酸梅湯解酒可好?” “不過半杯果酒,我哪里就能醉了?”十四正說到興頭上,哪里管十三這話,他繼續(xù)大著舌頭道,“一個個當(dāng)上了國舅就拽得四五八萬的,咱們大清朝什么時候缺過國舅了?當(dāng)年那下了獄的遏必隆可也是國丈?。 ?/br> “國舅”的涉及范圍太廣了,在坐的直接跟這個詞有關(guān)系的皇子便有兩個,一個太子,一個十爺,見十四在罵隆科多的同時不小心捎帶上了赫舍里氏一族,而太子就在一旁坐著,聽了這話也抬起頭來,顯然是注意到了十四的動靜。 四爺眉頭緊鎖起來,有心制止十四不要胡言亂語,但因?yàn)樗切④不屎蟮酿B(yǎng)子,十四言語涉及佟家,反而不好說話,不好被人覺得他偏幫佟家舍了自己親弟弟。 殷陶見十四越說越不像話,四爺和太子等人的臉色也開始變了,作為一個在公共場合里最怕尷尬的現(xiàn)代人,忙出言解圍道:“十四弟,聽說你前兒曾跟十三借了我的那本《中庸》去看,先生在年前已將四書給我通講完畢,不如你把我的那套四書直接拿去吧,也省得帶回去抄錄太費(fèi)時間?!?/br> 殷陶在從前上高中時一直都有做筆記的好習(xí)慣,曾經(jīng)的筆記本和錯題本一直都是實(shí)驗(yàn)班老師推崇的榜樣,還曾經(jīng)拿到區(qū)里展覽過。 穿越后的殷陶也沒有丟掉曾經(jīng)的好習(xí)慣,眾所周知,十二阿哥的書本一向是寶藏一樣的所在,里面都是滿滿的題注和筆記,一段一段打了筆直的格子,簡潔規(guī)整而又詳盡,十三在讀四書之時也經(jīng)常來借來抄錄。 聽了殷陶這話,十四有些受寵若驚,小心地問了一句:“十二哥的意思……是要送給我嗎?” 那可是連皇阿瑪都稱贊過的書本筆記呢,他可真是賺大了。 殷陶微笑:“是的?!?/br> “太好了!”十四興奮道,“不過十二哥今兒也吃酒了,可別明兒就反悔了?!?/br> 殷陶起身道:“不如你陪我去我院子走一遭,我現(xiàn)在取給你就是,明兒就不怕我反悔了?!?/br> 十四感激萬分地跟著殷陶出了門。 太子對殷陶的背影報以一個微笑,四爺默默松了一口氣。 八爺看著十二留下的酒杯,眼睛閃了閃。 又一茬兄弟長成了??! 9、謝禮 永和宮內(nèi),大宮女桃之從鐘粹宮回來跟德妃復(fù)命道:“娘娘,東西都給萬貴人送過去了?!?/br> 德妃睜開了微闔的雙目,點(diǎn)頭道:“那就好?!?/br> 桃之看著德妃又要開始閉目養(yǎng)神,猶疑出聲道:“不過……” “不過什么?” “榮妃娘娘一直打聽您為什么給萬貴人送東西,奴婢不敢明說原因,只說是娘娘看那簪子同萬貴人相稱,便隨手賞了?!?/br> 昨兒四阿哥過來,跟娘娘說了婚宴上十二阿哥給十四阿哥解圍的事情,德妃領(lǐng)十二阿哥的情,這才挑了簪子給萬貴人送去。 榮妃和德妃面和心不和,知道了還不定怎么笑話她們永和宮呢。 話說回來,四妃素來誰都不服氣誰?;蒎鷺s妃拼資歷,宜妃德妃拼子嗣,又有誰能真正跟誰和呢? 德妃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這事到底還是十四辦得不地道,叫人笑話也沒法兒。” 十四嘴甜會來事兒,是康熙極為寵愛的小兒子,她這個額娘愿意多順著他,遇事兒哄著他。 只是她沒想到,十四真是被寵得膽子大了,連佟家都敢編排,太子都敢招惹。 事發(fā)第二天,老四便來對他說了這件事情,叫她好好管教一下十四,不要再這么縱容下去,別等日后真出什么事情追悔莫及。 雖然四爺也是好意提醒,但德妃心里就是不舒坦,不知道這個兒子是不是心里也在為佟家打抱不平。畢竟這孩子從前被孝懿皇后撫養(yǎng)過好些日子,對佟家也是有感情的。 當(dāng)年孝懿皇后因?yàn)榈洛胍H近自己孩子的事情,沒少給她穿小鞋,這段經(jīng)歷就像一根刺橫在母子之間,一碰就生生地疼。 她這個大兒子不愛說話也不愛交流,也不見跟她有多少親近。德妃疲憊地揉了揉太陽xue,老四,你心里究竟更向著承乾宮,還是永和宮呢? 阿哥所內(nèi),十三將兩盒金泥玉竹骨套扇遞給殷陶。 “這是昨兒我去永和宮請安時候,娘娘賞的,一共三份兒。這兩份一個是你的,另一個是四哥的。這到底是娘娘賞賜給四哥的東西,叫奴才去終歸不好。我昨夜貪涼沒蓋好被子,早上起來便有些頭痛鼻塞,不好再去四哥院子,少不得要勞煩請十二弟替我跑一趟了。” 殷陶點(diǎn)頭應(yīng)了下來。 德妃跟他素來沒什么往來,過年過節(jié)也不曾賞賜東西,聽說額娘那里也得了德妃賞的簪子,多半是德妃想要替十四還這個人情,不得不說德妃對這個小兒子是真的上心。 殷陶散學(xué)后便去了四爺?shù)脑鹤?,正值盛夏午時過后,整個院子都靜悄悄的。 站在廊下的小太監(jiān)率先發(fā)現(xiàn)了殷陶,引著他去了書房四爺那里。 殷陶對著四爺說明來意,將德妃給的禮物遞給四爺,四爺卻將那套扇子推了回來:“我這里不缺這個,十二弟留著用便好?!?/br> 殷陶笑道:“還是四哥拿著用罷,娘娘也賞我了呢。” 四爺聽了這話便叫蘇培盛將那扇子收了起來,對著殷陶真誠道:“成婚之后瑣事繁多,那日給十四解圍之事,還未正經(jīng)向十二弟道謝。不管怎么說,那日當(dāng)真是多謝你了?!?/br> 四爺素來清高自持,殷陶極少見到四爺用這種語氣同旁人道謝,不管將來兄弟兩個如何,就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四爺?shù)拇_是十四當(dāng)之無愧的好哥哥。 殷陶故作輕松道:“四哥不是已經(jīng)差蘇培盛給我送去謝禮了么,再說了,咱們都是自家兄弟,這點(diǎn)子小事不必放在心上,換了四哥處在我那日的位子上,想來也是如此的?!?/br> 四爺也是個古道熱腸之人,當(dāng)年他跟膳房打招呼改善他和十三伙食之事,殷陶至今都記著。 四爺見殷陶神情坦蕩不似作偽,也真心對著這個弟弟松快一笑。 這事要是換了老八幾個,定然要從他這里討些好處去。這個弟弟性格實(shí)在不錯,爽快大方,也是這深宮當(dāng)中難得的實(shí)在人。 四爺?shù)溃骸拔覀儙讉€出宮后的宅子,皇阿瑪已經(jīng)著內(nèi)務(wù)府和工部在修建了,等一切安頓好了以后,四哥跟皇阿瑪請旨,帶你出去看看?!?/br> 德妃的賞賜對于殷陶來說只是個稀罕物件,后世比這稀罕的東西他見了不少,故而也沒有太多欣喜,倒是四爺這個承諾叫殷陶著實(shí)興奮起來。 他不比其他幾個哥哥,年紀(jì)還小,仍是要在宮中念書的年紀(jì),自從穿越過來就沒有出去過這紫禁城。 四哥這份“謝禮”讓他著實(shí)欣喜和期待起來。 還真是應(yīng)了那句話,好人有好報??! 秋天是個收獲的季節(jié),也是個宜收禮物的時節(jié)。四爺婚后沒幾天,殷陶又收到了一份來自新嫂嫂的禮物。 來送禮物的丫頭人生得不錯,口齒也伶俐,對著殷陶笑瞇瞇道:“大婚那日我們福晉實(shí)在太忙,招待不周之處還請十二阿哥見諒。當(dāng)時匆匆一見,我們福晉也來不及跟阿哥說話,這會兒把見面禮給阿哥補(bǔ)上。我們福晉初來乍到,摸不準(zhǔn)阿哥們的喜好,想著文房四寶是阿哥們平日里用得到的東西,便備好了叫奴婢送來,阿哥若是用著不順手只管賞人便是。 這送見面禮不過是走個流程,之前三福晉也給大家送了荷包和點(diǎn)心。 雖然三爺和四爺已經(jīng)大婚,但遲遲沒有建府出宮,想來康熙也不想叫他們做個光頭阿哥出宮建府,但一直沒有想好如何封爵,是而仍在斟酌當(dāng)中。 托康熙還在猶豫的福,殷陶在阿哥所也遇上過兩位嫂嫂幾次。 四福晉是不茍言笑的那一種類型,為人比較嚴(yán)肅,同四哥風(fēng)格有些相像,即便進(jìn)了阿哥所依然沒有蓋過四爺寵妾李格格的風(fēng)頭。 而三福晉則是小巧精致,幼年曾跟著母親在江南舅家居住過一段時間,吟詩作畫也很有一手,十分投了三爺?shù)钠?,剛剛成婚便懷上了孩子,完全蓋過了田格格的風(fēng)頭。 五爺只比四爺小了兩歲,按理說來,三爺和四爺成婚之后,下一個就應(yīng)該輪到他了。 但康熙就好像忘記了這事情一樣,只顧著給太子相看福晉,卻從未提過五爺成親一事,五爺?shù)幕槭戮瓦@么被擱置了下來。 這日又逢休假,殷陶過來寧壽宮請安,正好宜妃也帶著五爺過來陪太后說話,太后便留了殷陶一并在景福宮吃果子。 相比其他幾個阿哥而言,五阿哥胤祺算是童年過得最舒坦的一個,當(dāng)年康熙將五爺交予了太后撫養(yǎng)。太后并不得順治皇帝寵幸,一生無子,這也是太后真正意義上撫養(yǎng)的第一個孩子。 為著照顧太后情緒,五爺一直在太后膝下養(yǎng)到九歲,在去上書房之前幾乎沒有學(xué)過漢文,基本上可以說是被養(yǎng)廢了,和大位無緣。 同樣都是被送出去養(yǎng)的孩子,看看被孝懿皇后養(yǎng)的四阿哥,再看看只比他小兩歲的五阿哥,宜妃心里對太后肯定是怨的。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既然五爺已經(jīng)都這樣了,宜妃也不要求這個兒子去爭那金鑾殿上的位子,只能想辦法日后多補(bǔ)補(bǔ),起碼過得不要太差勁。 宜妃今日跟太后聊天的主要內(nèi)容還是擔(dān)心五爺?shù)幕槭?,話語當(dāng)中也委婉表達(dá)了皇上只看重三爺四爺,對五爺不上心之事。 太后捧著奶茶小口喝著,避重就輕道:“老五身邊不是已經(jīng)有了兩個格格了?我聽德妃說個個都生得好顏色呢,還怕這幾年抱不上孫子不成?” 不提這兩個格格還好,太后一提起這兩個格格宜妃心中便有氣,轉(zhuǎn)而對著他們幾個吐槽起了五爺?shù)膬蓚€格格。 “老五屋里那兩個丫頭生得倒是不錯,但不過是小門小戶的出身,跟高門大戶人家生的姑娘自然是沒的比的。我什么都不求,只盼著萬歲早早給我們老五指門親事,最好是厲害些的媳婦,也好教著夫婿上進(jìn)些?!?/br> 宜妃這是嫌棄兩個格格不能督促五阿哥上進(jìn)呢。蘇麻喇姑知道宜妃的心事,卻不說穿,只是笑呵呵地隨著太后打太極道:“依老奴看,這兩個格格都溫柔小意又體貼,同五爺也合得來,宜妃娘娘當(dāng)真好福氣呢?!?/br> 這兩位老人家都是打太極的好手。 殷陶不動聲色地低頭用了口茶水。 在這個時代當(dāng)中,夫婿就是他們的天,格格們又哪里敢對皇阿哥說教呢?又不是人人都是寶jiejie,督著寶玉上進(jìn)。 不過話說回來,五哥的不上進(jìn)程度跟寶玉也有的一拼,當(dāng)年婚前的寶玉都煩了寶jiejie,婚后的格格們更不敢試探五爺?shù)牡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