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  賞賜   喂葡萄

    愿合宮內(nèi)。

    滿院子的花隨著夜里的風(fēng)飄飄然的吹動著, 花的幽香隨著風(fēng)吹散開來，將整個愿合宮熏染著花香，清清淡淡不濃烈。

    歲杪坐在院子內(nèi)的涼椅上, 旁邊放了一個石桌子, 桌子上擺滿了才拿來的新鮮葡萄。她舒適的躺著，椅子發(fā)出吱呀吱呀的響動, 她抬眸看著滿天星辰, 嘴角帶著笑, 看上去似乎心情極好。

    耳邊不但有微風(fēng)的聲音還有沉兒叨叨不停的聲音，“娘娘，聽說今日皇后娘娘去承天宮找皇上了, 似乎出來的時候面色不善，不知道是說了什么。”

    沉兒是知道今日發(fā)生的事情, 她想到這, 有些訝異的問道：“娘娘, 你說皇后娘娘該不會是......該不會是去和皇上告狀的吧，就因為您穿了紅色宮裙的事情?！?/br>
    歲杪倒是沒覺得驚訝，若是今日李茵葉沒有去承天宮的話, 她或許更瞧不起李茵葉，至少今日她去了，就證明她還是有一身傲骨的, 只是這個結(jié)果可能也會將她的傲骨給挫一挫。

    “她介意是她的事情, 與我無關(guān)，”歲杪捏了一顆葡萄往小嘴里放, 腮幫子鼓鼓的，抬眸看著天空發(fā)呆，“我現(xiàn)在煩心事那么多, 沒空理她。”

    歲杪說完這句話，耳邊響起好幾個人走上走下的腳步聲，她只當是宮人忙上忙下的走路聲音，沒多去注意，依舊抬著眼眸看著天空，望著星辰嗓音軟糯道：“沉兒，我還想吃一顆葡萄?！?/br>
    歲杪慣于這樣被伺候著的日子，往日都是這樣說一句話，沉兒或者清荷便會捏起一顆剝了皮的葡萄塞進她的嘴里，所以歲杪說完這句話后，將粉唇微微張開，一臉乖巧等投喂的樣子，著實讓人心肝都軟了一塊。

    同往常那般，歲杪張開嘴等著，可這次等了一會兒也不見沉兒將葡萄喂到她的嘴里，歲杪不免有些詫異，疑惑的又喊了句，“沉兒？”

    瞧，懶得連頭都不肯轉(zhuǎn)過來。

    就看著星空吩咐人。

    又等了一會兒，涼椅晃動，吱呀吱呀的聲音漸漸小了，眼瞧著涼椅就要自然晃動停止了，可椅背又被人用手撐了一下，旋即又跟著晃動了起來。

    只是這個力道似乎不是清荷和沉兒往日的力道，有些重，歲杪正有些疑惑的時候，嘴巴里便給塞了一顆葡萄，葡萄汁水極多，一咬便是滿滿的一口汁。

    若說方才搖椅子的力道讓她有些疑惑，那么這個喂葡萄的姿勢便讓她徹底的確認了自己心中冒出來的念頭

    ——這個人不是清荷，也不是沉兒。

    而這個人方才袖子從她鼻尖劃過的時候，風(fēng)吹過，帶著似有若無的龍涎香的氣息，整個宮里，唯一能用龍涎香的人，也就只有一個景淵帝。

    思及此，歲杪咽了咽口水，將葡萄一口咽下。

    旋即有些緊張的抬起眼眸，眼眸微顫，側(cè)眸看向了身后，站在涼椅旁側(cè)的人。

    繁星點點，月光皎潔下，男人穿著黑色的華服，胸前有一圈暗金絲的蟒圖，他就站在涼椅旁，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橫在椅子上，單薄的眼眸微垂，眼底神情溫潤。

    可歲杪卻覺得周圍的氣壓變得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她愣神許久后，終究是開了口，喃喃道：“三哥?！?/br>
    嘴角還有殘留的暗紫色葡萄汁的顏色。

    這副姿態(tài)著實讓人有些哭笑不得，嚴翊就這么盯著她許久也沒開口，于他而言，到底是有些糾結(jié)，該是說她今日的事情，還是該先伸手將她嘴角的葡萄汁給擦去呢。

    嚴翊喉結(jié)滾動，思量片刻后，伸出手將她嘴角旁的葡萄汁給擦掉了，旋即看著小家伙那雙狡黠的眼眸，他無奈的開了口，“責(zé)罵”道：“說說，今日闖了什么禍?！?/br>
    哪里能不知道他問的話是什么意思，歲杪一雙桃花眼彎起，旋即舌尖伸出，舔了舔嘴角的葡萄汁，笑得宛如一只小狐貍那般，聲音軟軟的道：“我可沒闖禍，三哥可別污蔑我?！?/br>
    嚴翊眉微挑，睨了一眼她的衣裳。

    小女人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往日早就沐浴完了，可今日這個時辰了，她還是沒有沐浴換衣裳，還是今日的紅色宮裙，好似就等著他來。

    他又瞧了幾眼這件掀起波瀾的紅色宮裙，第一個念頭倒也不是“責(zé)罵”她，而是贊賞她穿的好看的話，差點脫口而出，意識到自己這是縱著歲杪，他不自然的咳了咳。

    可歲杪興奮的話語卻在耳邊響起，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紅色宮裙，莞爾道：“三哥，你看我，穿這件紅色的宮裙好看嗎？”

    換做旁人，他可覺得她們是在故意給他下套子，若是得了贊賞，那便是皇上允許她們穿紅色宮裙的，可如今到了小女人這里，他是能真心實意的感受到她就是想要一句他的夸贊。

    夸贊她穿的這件衣裳好看。

    哪怕今日她穿的衣裳顏色是粉色、鵝黃色、藍色，她都一樣歡喜，而不是給他下套，深知這個道理的嚴翊沒忍住，脫口而出了一句，“好看?！?/br>
    歲杪笑得一臉滿足。

    嚴翊卻不自然得咳了咳，旋即伸出手捏了捏她有些rou乎乎的臉頰，似有若無得嘆息了聲，無奈道：“又鬧，看朕下次，護不護著你?！?/br>
    “三哥若是不護著我，那護著誰？”歲杪得了便宜還賣乖，拉著嚴翊的手，軟聲軟氣的撒嬌道：“三哥，抱我回殿里去，我腳疼，走不了，等你一晚上了都。”

    瞧，不打自招了。

    歲杪絲毫沒有說漏嘴的那種羞愧感，彎著眉眼，像是只小奶貓似的，一雙軟乎乎的小手還沿著他的袖口鉆了進去，握住了他的手腕，又軟聲喊了句，“三哥?！?/br>
    嚴翊故作不耐的蹙眉，可手卻很誠實的攔腰將歲杪抱起，往側(cè)殿走去，只是歲杪是真的越來越放肆了，她裝模做樣的咳了咳，潤了潤嗓子，道：“三哥既然也覺得我穿紅色的衣裳好看，那不如，你多給我做幾件，我天天穿給你看，等三哥膩了，歲杪便不穿了，你說好嗎？”

    若說方才不是下套，如今這可是□□裸的圈套了，而且圈套的繩子還是那種極粗極粗的，理智尚在的人都知道不可以踏進去，更別提素來明智的景淵帝了。

    只見嚴翊睨了眼懷中的人，一言不發(fā)，腳步沉穩(wěn)的往偏殿走去，一直到了貴妃榻前，嚴翊將她放在了榻上，幾乎是剛將她放在榻上的那一刻，她便像只小奶貓似地，緊緊的摟著他的手臂。

    旋即一雙桃花眼明晃晃的望著他，委屈巴巴的道：“三哥，太醫(yī)說了，要想腳早點好，必須得穿紅色的衣裳兒，你若是不給的話，歲杪的腳以后便都好不了了?！?/br>
    殿內(nèi)忽然響起清荷和王福忍俊不禁的笑聲，幾乎是笑聲剛響起，殿內(nèi)便多了一道瘆人的眼神，王福和清荷立刻低著頭不敢吱聲?？纱蠹倚闹敲鳛楹涡?，貴妃娘娘往日雖說嬌縱慣了，可甚少說像今日這般耍無賴，還是向皇上耍無賴，

    被人笑了，歲杪倒是也沒覺得什么，她眼巴巴的盯著他。

    嚴翊蹙眉，看了她的腳，哪怕知道是假的，可內(nèi)心卻還是不舒服，薄唇輕啟道：“胡鬧?！?/br>
    “我沒胡鬧，”歲杪眼巴巴的道：“就是太醫(yī)說的?！?/br>
    倒是難得接了她的話，嚴翊道：“哪個太醫(yī)？胡說八道，朕拿了他的腦袋?！?/br>
    這會兒輪到歲杪不敢說話了。

    沒想到自己的一個玩笑話還得搭上一個無辜太醫(yī)的命，歲杪眼眸微顫，尤為自然的岔開了話題，對著清荷道：“清荷，快去叫水，我要沐浴了?！?/br>
    清荷立刻應(yīng)了退了下去，王?？刹桓以俅粝氯チ?，怕太醫(yī)的腦袋沒掉，他的便先掉了，于是跟著清荷退了下去。

    殿內(nèi)只剩下歲杪和嚴翊二人。

    沉默了一會兒后，歲杪覺得嚴翊不似那種開玩笑的人，心不免有些急，揪著他的袖口，軟聲軟氣道：“三哥，方才那些話都是我胡說的，鬧著玩兒的，你可別去摘了太醫(yī)的腦袋。”

    嚴翊這會兒倒是有些無奈，千言萬語到了嘴邊，也只有一句，“不摘?！?/br>
    歲杪松了口氣，露出了笑。

    傳水還有好一會兒，嚴翊垂眸看著歲杪，當看見她的小披肩時，眼眸一頓，到底還是問了出來，“你不是不知道宮規(guī)的人，朕也沒打算追究你?！?/br>
    “但是你得告訴朕，”嚴翊輕聲輕語，似乎是怕嚇到她，“你為何，今日穿了這件紅色的衣裳?！?/br>
    她自幼在后宮長大，這些后宮規(guī)矩，其實理應(yīng)比他還要懂上幾分，不至于會犯了宮規(guī)，更何況，歲杪也不是這種沒分寸的人，事出必有因，他還是想了解她。

    沉默了一會兒，歲杪還是說了實話，“這件衣裳是皇祖母生前給我做的，說是今年春季的時候我可以穿，這綢緞難得，雖是紅色，但是皇祖母說，春日穿，不礙事?！?/br>
    說著說著，歲杪便有些紅了眼眶，可還是倔強的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話沒說完，可嚴翊卻明白，她是想太后了。

    畢竟曾經(jīng)朝夕相處的人，哪能說短短幾月就能忘懷，更何況，歲杪從幼時便是在太后的慈寧宮長大的，在太后的教導(dǎo)下長大成人，教她蹣跚學(xué)步，學(xué)會的第一個字眼兒便是皇祖母。

    于她而言，不是一個人沒了，而是一段埋入根髓的靈魂離開了。

    她不說，他也能懂她有多難受。

    -

    歲杪沐浴完后，嚴翊已經(jīng)不在了。

    想起了和太后的往事，相比于陪伴，于她而言，現(xiàn)在的她寧愿自己一個人呆著，她知道，嚴翊是給她騰出了空間，鬧了一晚上的歲杪倒是有些困乏，加之有些思念太后，方才在桶里的時候她都已經(jīng)打了好幾個瞌睡，如今沾上床眼皮子便撐不起來了。

    清荷笑著，將她的紗帳放下來，放完后將燭火吹滅了幾盞，殿內(nèi)頓時恢復(fù)了那種朦朧的感覺，歲杪翻了個身道，“清荷，你說，明日我穿什么顏色的衣裳好看些?！?/br>
    清荷笑著，只贊美道：“娘娘穿什么衣裳都好看?！?/br>
    歲杪得了這句話，心滿意足的睡著了。

    翌日，歲杪這一覺睡得有些晚，醒來的時候都快午時了，她睜開眼，便看見清荷在柜子里忙里忙外的，挑了好幾件衣裳出來，似乎是在騰位置。

    而且很入神，往日她一醒，清荷必然是第一個知曉的，可今日她都下了床榻了，清荷還在忙著翻柜子。

    歲杪不解，披了件衣裳便往清荷那邊走去。

    騰柜子出神的清荷耳邊忽然響起一道聲音，“在干嘛呢？”

    清荷嚇了一跳，回神看見是歲杪時，臉上的驚嚇變?yōu)闅g喜，她笑著，從未有過的那般開心，并且神神秘秘的道：“娘娘等會兒便知道了，您肯定很開心?！?/br>
    清荷陪在她身邊很久，她的習(xí)慣和喜好都深知于心，她說她會開心，那定然是她歡喜的東西。

    這一下也勾起了歲杪的好奇，正欲追問，側(cè)眸一看的時候，屏風(fēng)外的桌案上，擺放了滿滿一桌子的衣裳，且都是以紅色為主，還有一些別的顏色，可以紅色居多。

    歲杪站在原地，有些驚訝，還有些回不了神。

    直到耳邊響起清荷的聲音，“娘娘，可開心？這可是皇上一大早叫王公公送來的，說是讓娘娘腳快些好起來。”

    旁人不知歲杪的腳，可清荷卻是知道的，因為知道，所以更是拿的有些理不直氣不壯。清荷只盼著，百日趕緊過去，自家主子的腳趕緊到了日子好起來，可別再做這個掉腦袋的事情了。

    清荷想的長遠，可歲杪的思緒卻回到了昨夜。

    ——“三哥，太醫(yī)說了，要想腳早點好，必須得穿紅色的衣裳兒，你若是不給的話，歲杪的腳以后便都好不了了?！?/br>
    她玩笑的一句話，他明知她是玩笑，也明知她犯了宮規(guī)，可還是明目張膽的賜下了紅色的宮裙。

    還不止一件。

    歲杪眼眸微顫，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愧疚的感覺頓時油然而生。

    “清荷，三哥的生辰是不是快到了？”

    第55章 .  來信   心緊

    砰的一聲杯子碎落的聲音響起。

    恩玉宮內(nèi)上上下下無人敢吱聲, 安嬤嬤看著坐在主位上的李茵葉，又垂眸看了眼滿地的狼藉，垂下了眼眸不知道該如何寬慰她, 畢竟眼前的皇后娘娘和她以前所了解的那個人似乎有些變了。

    以前的李茵葉不會如此輕易的動怒, 這也是為何老爺那么多女兒，卻獨獨選中她, 安嬤嬤深知左相的性格, 若是皇后娘娘再如此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那么他極有可能會放棄皇后娘娘。

    “皇上這么下去就不怕朝廷的人說三道四的嗎，”李茵葉忍不住怒意，又道：“而且, 皇上這樣，把邑朝的規(guī)矩放在眼里嗎？”

    “那么多件紅色宮裙, ”李茵葉越想越覺得心里頭不舒服, “況且, 皇上這樣不是當眾打我的臉嗎，本宮那日去承天宮內(nèi)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這下倒好, 非但沒有替本宮作主，反倒還賞賜給歲杪。”

    “也不知道爹爹怎么想的，若是再這樣下去, 歲杪就真的懷皇長子了?！?/br>
    恩玉宮的氣氛不對勁, 伺候的宮人們大家都不敢喘，生怕惹怒了主子, 怒火殃及他們，掉了腦袋。安嬤嬤還是老道些，雖也怕被殃及怒火, 可還是開口轉(zhuǎn)移了李茵葉的思緒，“皇后娘娘，這件事發(fā)都發(fā)生了，再去生氣也只會氣壞了你自己的身子，您聽奴婢的一句勸，別生氣了?！?/br>
    李茵葉諷刺的一笑，“怎么可能不氣？皇后母儀天下，可那也是真的皇后，本宮呢，本宮頂多算一個——”被他拉著擋箭的。

    可李茵葉沒說，她沉默。

    安嬤嬤見縫插針，岔開話題道：“這件事已經(jīng)發(fā)生了，也改變不了什么，娘娘不如多想想別的事情。”

    “本宮現(xiàn)在哪里有心思想別的事情，”李茵葉揉了揉自己的疲倦的眉心，“現(xiàn)在后宮里的人都不知道如何笑本宮，本宮現(xiàn)在若是什么都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