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五章 人生路 幾多歡 幾多苦 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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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不用看了,”欲姑說道:“古城很快就要開啟——這個征兆再明顯不過。” 她正盤腿坐在一個隔絕法力波動的禁制中,雙手伸向前方,掌心相對。兩掌之間浮空懸著一個紫色香爐。靡靡香氣從香爐中流溢出來。魁木峰吸了一口,只覺得渾身酥麻。這讓他升起了警惕心——和欲姑在一起,你永遠(yuǎn)不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算盤。 他在窗邊站了一會兒,大口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街上的人群漸漸散去。 在新的冒險即將開啟的時刻,他的心里不大平靜。有時候,他會想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古城的力量可以讓師傅和李悠然復(fù)活。復(fù)活之后呢,是不是應(yīng)該遠(yuǎn)離殘酷的世界,尋找世外桃源去隱居。 他曾苦苦追查陷害自己的人。但查來查去,卻發(fā)現(xiàn)事情遠(yuǎn)沒有自己想想的簡單。角族人參與其中,但他們只是推波助瀾?!蔼毿猩n狗”失蹤的背后,是常元宗望鴿與伏鷹兩大超級派系的博弈,是悟道境老怪物之間的游戲,遠(yuǎn)遠(yuǎn)不是他所能對抗的力量。 放棄追查和報復(fù)么? 他伸出雙手,掌心朝向自己,厚實的老繭像樹皮是他艱苦修行的證明。這雙手的主人擁有世上罕見的天賦,卻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么——他絕不會放棄。只要他強大下去,真相總有一天會到來。陷害自己的人總會浮出水面,也必將得到應(yīng)有的下場。 窗外漸漸安靜下來。 是時候了,出去看看情況。欲姑的易容術(shù)十分高明,不會被執(zhí)法修士發(fā)現(xiàn),這已經(jīng)反復(fù)得到驗證。 他轉(zhuǎn)過身徑直往外走。 “這種香氣不會讓你精蟲上腦的。”欲姑笑道。 “碎片不長腳,我們待在這里,它不會自己送上門。” “你要到大街上擺攤兒收購,”欲姑控制香爐往上浮了浮,室內(nèi)的溫度一下子高了不少,香爐的光照得她的臉色一片淡紫,艷麗嫵媚,“還是想去地底挖個幾千丈,看看有沒有血祭族人干癟的尸體?!?/br> “不管怎樣,我不會惹麻煩?!笨痉遄吡藥撞?,打開房門:“也不會滿腦子想著去打降世營主帥的主意?!?/br> 欲姑輕笑一聲,“一個活了萬余年的老前輩,還是應(yīng)該值得信任的?!?/br> 魁木峰還是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我習(xí)慣靠自己?!彼穆曇魪拈T外傳了回來。 (二) 喀則城某條街巷,一座略矮略舊的禿頂建筑前,林安手持一卷紙書四處張望。 他看了一會兒,又把紙書拿出來找到某段文字,反復(fù)瞧了幾遍。 書上說,喀則城曾隱居一位佛門天人境僧人,名叫惟信。他以輪回蠱所賜神通倒查,上一世有一個人族叛徒就是在惟信的舊居找到了血祭族人的碎片。 上一世此時,魏不二不知在哪一個犄角旮旯鬼混,喀則城也沒有被降世營攻下。這一世世事全變,喀則城的角魔死光光,人族叛徒應(yīng)該也沒機會了。 這個碎片他志在必得。 把楚執(zhí)老鬼送進古城里,師徒二人兩世的恩怨就算一筆勾銷——這個世界只有他才知道,這次進入古城的天人境修士,沒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楚執(zhí)死后,他嶄新的人生和大道才剛剛開始,未來一切都值得期待。他會把所有不堪的往事徹底忘掉,輕裝上路。 “按書中所記載,似乎惟信舊居就是在這里?!?/br> 他抬頭看著眼前的禿頂建筑——想來惟信的舊居早就被角族人拆了。 “難道是我算差了?” 橫豎摸不著頭腦,不如走進去先看看。 這個禿角建筑不久前安排了降世營三五個微末門派入駐,門口站著一位值崗修士,識得他是楚執(zhí)的徒弟,并未多做攔阻。 他走進去,里面?zhèn)鱽硪还勺訆A著發(fā)霉的怪味。他當(dāng)然知道這是禿角身上的味道。為了找尋碎片走遍大半個喀則城的他對這股味道非常熟悉。 他走進大門,里面是大廳,然后是廊道,廊道里面有很多小門,門后是住人的房間。露面的修士不多,大多數(shù)人應(yīng)該是躲在房間里添撫戰(zhàn)爭的創(chuàng)傷。這是弱者的表現(xiàn),跟他往前一樣。他現(xiàn)在不會了。 這棟建筑是角族人新蓋的,應(yīng)該藏不住碎片。 “道友留步,” 他拉住一個過路的通靈境修士,“這房子里面有沒有地道什么的……” “你是……”修士很快認(rèn)出了他,“哎呀,您是林安……林道友!” 自從他成了楚執(zhí)的便宜徒弟,這種事就不再稀奇了。 “幸會?!彼f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修士原本哭喪著一張臉,見到他之后,臉上又有些放光了,“我,我叫吳,吳凡……”說的好像羞于提起自己的名字。 他臉上的笑容很快熱情洋溢起來,“有的,有的!” “有的?”林安心中升起一絲警惕。 “有的是,這房子下面不但有地道,還有許多密室,地廳……我?guī)???/br> “多謝。” 吳凡帶著他七拐八繞地往后面走,地道的入口在最里面,被一塊大石頭壓著,開啟的機括就在石頭后面,是一個棋子模樣發(fā)舊的按鈕。按下按鈕,石頭就轟隆隆往后挪了三尺余地,露出一個黑兮兮的洞口。 “我們剛住進來的時候,就知道這兒有塊兒大石頭,誰都沒想到石頭底下還有這么多彎彎地道……” 吳凡馭了一團火在身前,照亮漆黑的一片。 “發(fā)現(xiàn)這條地道之后,我們就把這件事報了上去。降世營的修士回信兒說,每一個建筑下面都有地道,說不準(zhǔn)是連成一片的,以后會組織全營聯(lián)合搜查……不過說實話,這下面沒準(zhǔn)兒藏著幾個角魔呢?誰沒事兒吃飽了撐著會來……哎呀我不是說您……” 兩人一前一后走著。吳凡絮絮叨叨說著套近乎,林安有一搭沒一搭陪聊,大部分的注意力在地道兩側(cè)的墻壁——墻壁上面有成片的壁畫,畫上都是角族人,打仗,祭祀,生活的情景。這跟惟信和尚是沒有關(guān)系的,他越走越失望。 “林道友,小弟,小弟有一件事,”吳凡說著說著,忽然吞吞吐吐起來,人也有些不大自然,“想跟道友問問情況……” 林安心中一聲冷笑,早猜到他無事獻(xiàn)殷勤。這些人精于鉆營,有縫就鉆,他向來瞧不起的。他也有注意到地道入口的方向又有幾個人偷偷跟來,不知是不是和這吳凡一伙的、有什么險惡用心。反正他做好了殺人滅口的準(zhǔn)備。 “但說無妨。” 他冷冰冰說道。 (三) 在這幢禿角建筑下方數(shù)百丈,一個構(gòu)造復(fù)雜,擺放著許多精密儀器的密室中。 “快……快……”言薇指著墻壁上一面屏幕說。 “你大姨媽來了?”張庚躺在沙發(fā)上翻看一本雜志,眼皮也沒有抬一下,“多喝點熱水?!?/br> 言薇道:“你要錯過歷史性的時刻了?!?/br> 張庚站了起來,幾步走到言薇身邊,抬頭看——屏幕上有一道監(jiān)視神秘能量的曲線,原本是緩緩升高的趨勢,但就在方才一瞬間,曲線升高一大截,仿佛被人為改變了軌跡。 張庚又看了一會兒,注意到曲線的高點距離縱坐標(biāo)軸上一個紅點不遠(yuǎn)了,“這樣一來,很快就要到閾值了。這也就意味著——” “古城會在半個月內(nèi)開啟?!毖赞蓖白吡艘徊?,伸手觸摸光屏。明明是冰涼的溫度,她卻感到了一絲絲溫暖。只要完成古城的任務(wù),那些已經(jīng)逝去的戰(zhàn)友就可以復(fù)活了吧?楚大校,音空,陳笑,王峽,杰哥,一張張熟悉的面孔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在她的夢里。 “有的刺激了!” 張恒興奮起來,把雜志放下,往門外走去。 “去找趙哲?”言薇道。 “也不知道她仿制的皮膚碎片有沒有成功……” “得了吧,”言薇說,“為了見趙哲,你能找到一百種借口?!?/br> “你太低估我了,” 張恒停下腳步,轉(zhuǎn)過頭,“我還能找一萬種理由——為了復(fù)活我們的伙伴?!?/br> (四) 言薇的密室往下千丈,一個幽深的隧道中。 這里溫度高的離譜,一盞浮空明燈柔和的光照亮四周的黑暗。 南秋賜馭著一柄寶劍,一次次撞向堅硬巖石壁。鏗鏗作響的金屬撞擊聲劃破了地底深處的寧靜。 唯夢瞧著南秋賜,眼睛一眨不眨。眼前的男子已不復(fù)初見時英俊的容貌。他頭生華發(fā),臉上長出了道道皺紋,整個人盡顯老態(tài)。 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對他更加著迷。他原本擁有大好的前程,擁有驚人的天賦,還有上蒼賜予的寶物,他本可以踏上修行世界的巔峰。但為了心愛的女子,他放棄所有,孤注一擲,連死亡都毫無畏懼。 喀則古城是他最后的希望——她很想他可以順利實現(xiàn)心愿,他已經(jīng)受了這么多的苦!她又害怕他真的做到了。無比害怕,那個時候她該何去何從啊…… “鏗!” 伴隨著一聲巨響,一大塊兒巖石被擊的的粉碎,塵土碎屑在隧道中飛揚,浮燈照映下像滿天星河、 南秋賜俯下身子,將散落石塊翻了數(shù)遍,卻一無所獲。大顆的汗水從他額頭滾落,掉在地上,陷入一片塵土。 “你確定這樣能挖到碎片?”他說道。 “你從來不缺耐心,”耳邊傳來戒中人沙啞的聲音,“再堅持一陣又何妨?” 南秋賜揮起一劍,劍芒重重?fù)粼趫杂驳膸r壁上,發(fā)出尖銳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宣泄著心中的焦躁和憤怨,“我很有耐心,但是我怕古城沒有。” “它很有,”戒中人笑道:“它都等了幾百萬年了——說不定就是在等你?!?/br> 南秋賜再不說話。雖然這不太可能,但他倒是真的希望如此。他希望古城百萬年的沉寂就是在等待他的到來,等待時圓明的復(fù)活。他愿意為這一刻奉上自己的所有。 唯夢拿出手絹擦了擦他額頭的汗,只擦了幾下,手絹就被浸的濕透。 “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南秋賜全不理會。 “吼!” 疤臉男子從陰暗的角落里沖了出來,舉起法杖。 南秋賜嚇了一跳,往后退了幾步,表情很難看。 “休息就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