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這陣子因為擔心被盯上還有后手,鐘家都每天護送閨女,生怕出什么意外。沒想到背后下手的人這么狠毒,暗地里在少年宮做出這種事來。 “沒有監(jiān)控,現(xiàn)在還查不到是誰干的?!庇诶蠋熜睦锢⒕?,面上臉色發(fā)白,不僅是氣的,更是嚇的后怕。那美術刀片就夾在琴鍵里,而且還是練習曲譜最高潮的部分,相當重的一個音,真的彈下去,鐘秀的手就徹底毀了。 相比起后怕不已的老師和父親哥哥他們,阿洛顯然鎮(zhèn)定得多,甚至再重新?lián)Q了一架鋼琴后彈奏比賽曲目,依舊發(fā)揮完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看著沉浸在音樂中心無旁騖的學生,于老師心情好了很多,沒有留下什么心理陰影就好。 鐘大山父子倆反正就懷疑和指使陳東買名額的是同一人,這些也得告訴警察,為此鐘粱特地跑了一趟縣里的派出所。另外于老師也幫忙趕緊跟比賽組委會反映了這件事。 離市賽最后一輪也就兩天了,來了不少省市局的領導還有各大音樂藝術高校的教授老師,其中也有于靜在省音樂高校認識的老師,找的就是這關系,也就迅速報到了主辦方最高層那里。 這件事立刻受到了不小的重視,不僅是因為這場比賽關系的意義影響重大,也因為鐘秀在前面兩場賽事表現(xiàn)得太耀眼了,哪怕最后省賽沒能奪冠,也有不少藝術高校瞄上了這個音樂天才苗子,連她比賽的錄像現(xiàn)在都送回到了幾家學校里??上攵卸嗍艿疥P注。 現(xiàn)在居然有人為了爭名奪利想下毒手,毀了這個在眾人心目中的音樂天才,怎么會不令他們氣憤。 縣里的公安局很快就接到上頭的要求,嚴查這件事。 宋家那邊也有警察登門了,若是鐘秀無法正常出席比賽,那么從動機還是受益者來說,宋曼青都可能是最大受益者。 雖然警察也很懷疑宋家,但宋曼青也是參賽選手,上頭的要求既要嚴查,又不能破壞了這場重要賽事,影響其他選手的情緒。 所以這場上門調查進行的并不順利,尤其是宋父難纏的很,還沒問幾句話,動不動就說我女兒要練琴了,再問下去就耽誤他女兒練琴,要是毀了他女兒的比賽誰來承擔責任。 面對這么胡攪蠻纏的家長,警察也有些無奈,只好先行離開,等比賽結束后再好好調查清楚。 而警察一走關上門,色厲內荏的宋父就跟xiele氣的皮球似的癱坐在沙發(fā)上,他是昏了頭孤注一擲才想到偷偷在少年宮練習的鋼琴里放刀片。 雖然宋父做事謹慎,小心著沒留下什么指紋,但是未必查不到他頭上來。別忘了,還有一個陳東被拘在局子里呢,要是讓警察查到了陳東和宋家的關系,那這些事就能串連起來,他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到時候他的工作,全家的臉面都要沒了。 此時的宋父就如同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不僅傾家蕩產(chǎn),還背上了越來越多的債務,連下半生都押在了賭桌上。 宋母從警察登門開始,就心慌意亂的,現(xiàn)在更是忍不住說道,“要不我們出去躲一段時間……” 宋父喘著粗氣惡狠狠地打斷了她的話,“這事和我們沒關系?!?/br> “等曼青贏了比賽,一切就好了。等我們出國了,誰也查不了我們了?!彼胃阜路鹣萑肓四д弦话?,不斷念道。宋母也不知道事情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無助地哭出聲來。 ―――― 市賽最后一輪在音樂廳大禮堂舉辦,十八位選手與陪同的家長監(jiān)護人都早早到達會場準備就緒。 當阿洛出現(xiàn)的時候,更是備受矚目,不少選手和家長望向她的眼神都是充滿艷羨的。 盡管同樣入圍,但她的演奏水平明顯是遠遠高出其他同輩選手的,不然評委們不會果斷給出了近乎滿分的評分。別說第二名宋曼青的成績與她相比是斷崖式差距,她一人的光芒仿佛就掩蓋下了其他所有選手。 聽聞有人在比賽前故意謀害鐘秀,甚至想毀了她的手,其他選手和家長心驚之余,心中未免沒有一點別的想法。 因為賽前選手中發(fā)生的事,組委會對比賽場地還有所用的鋼琴再三檢查,連今日安保也加強了許多。要是比賽過程出了什么狀況,那就真的是天大的丑聞了。 前面兩位選手都是在少年宮上課的,知道阿洛選擇的比賽曲目難度遠超過他們,也見識過她將那首經(jīng)典鋼琴曲演繹得是如何完美動人的,基本上冠軍除了她沒有別人了,在阿洛出場之前表演至少還免了些壓力。 這樣一想,兩位選手心情輕松不少,沒什么心理負擔的反而發(fā)揮出了最好的水準。 主持人帶著笑容念道,“下一位選手,鐘秀?!?/br> 阿洛終于登上了原主錯過的舞臺,也會為原主完成她的所有心愿遺憾。 她選擇彈奏的《拉赫瑪尼諾夫第二鋼琴協(xié)奏曲》,也是原主曾刻苦努力為比賽準備的曲目。 這首完成時間為世紀開始節(jié)點的作品,亦是二十世紀音樂創(chuàng)作史中不朽的豐碑,哪怕一百多年后仍然具有著強大魔力以及中外廣泛的聽眾群,凡是深入鋼琴這門音樂藝術的人都不會忘記這首鋼琴曲。 當阿洛按下琴鍵那一瞬間開始,便將在場所有觀眾拉入了這個夢幻的精神世界中,如橄攬胡般的憂郁畫卷,緩緩展開,同鐘聲一般灰暗而沉重的和弦,就像是經(jīng)歷人生低谷陷入憂郁的拉赫瑪尼諾夫,又帶著無限的張力,覆蓋到每個聽眾的所有神經(jīng)。 琴聲卻又在肅穆舒緩的節(jié)奏中進入了第二樂章,那是富有幻想,希望和快樂的畫面,仿佛乘著風,向著光的彼方而去,無論哪里都能到達一般,自由地向著更高處伸展。 如同一條悠悠的河,向著遠方流去,澄凈的水波在陽光下閃動著明麗的光輝,溫柔得如同一場舊夢,撫慰著聽眾的心靈。 在她的琴聲中,能看得到世上所有的美好,一切都顯得這樣溫柔,仿佛沐浴著晨曦。 就在所有人都沉醉在第二樂章的柔美之中時,琴聲節(jié)奏開始變快,像暴風驟雨般的華彩沖刷著整個精神世界,倒映出無數(shù)的斑斕赫絢麗,那是無與倫比的美。 評委和聽眾屏住呼吸,少女纖細的手指在黑白鋼琴鍵上跳躍,技巧冷靜而華麗,變幻多端的音色具有直指人心的力量,最后在宏偉的大音階中燦爛的落幕。 演奏結束,阿洛起身,場內掌聲如雷鳴般響起。 她會是當之無愧的冠軍,評委們臉上無不是激動熱情的神色,她擁有如此驚人的天賦,絕對是為音樂而生。與她的演奏相比,其他人仿佛是音樂世界里還在牙牙學語的稚兒。 掌聲經(jīng)久不息。 評委們有志一同的打出最高分,他們仿佛在見證著一位驚才絕艷的音樂新星在國內冉冉升起。不,也許不止是國內,更有可能走向世界舞臺。 而臺下的選手,無不臉色灰敗失落,甚至有的萌生退意。鐘秀的表演將他們所有人都襯得黯淡無光,仿佛在告訴他們天才與普通人的差距,她是那樣的優(yōu)秀出色,耀眼奪目。 在聽過她的琴聲后,再上臺演奏也需要莫大的勇氣。 ―――― 阿洛回到后臺,鐘粱還是鼓掌鼓得最響的,微黑的臉龐都激動得有些紅了。 望著不遠處的宋家父女,阿洛目光一凝,繼而笑了,對鐘粱說,“大哥,我早上吃的有點多,想去上個廁所。” 鐘粱沒忘記父親的叮囑,盡管小妹已經(jīng)比完賽了,還是很在意她的安全,“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用了,你留在這幫我看其他人的表演成績吧,我很快就回來?!卑⒙逍α诵?,離開了后臺。 阿洛先去了一趟廁所,出來后卻沒有直接回禮堂,而是逛起了音樂廳大樓,表現(xiàn)得就像是一個從小在農村長大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女孩。 也許是因為禮堂正在舉行比賽,外面音樂廳大樓里的人并不多。阿洛走走停停忽然被樓梯間上方的壁畫給吸引了,目不轉睛地看了起來,似乎一點也沒有察覺到身后慢慢靠近的危險。 當少年宮藏在鋼琴里的美術刀被發(fā)現(xiàn),還有警察找上門后,宋父就處于恐懼不安中,他已經(jīng)是站在懸崖邊上的人了,隨時都可能會掉下去。 宋父心里仿佛有一個惡魔般的聲音在不斷回響,只要鐘秀這個第一名不在了,他的女兒就能成為冠軍了。 貪婪惡意在心頭瘋狂滋長,但就在靠近女孩的那一瞬間女孩卻突然回過頭,那白凈的臉上露出笑容,眸子里卻冰冷幽深,剎那間宋父渾身發(fā)抖,內心充滿了恐懼和狠戾,而他的手已經(jīng)下意識地用力推了過去。 下一刻,就有人從長長的樓梯滾了下去,發(fā)出重重的聲響。 第80章 荊棘之路(第二更) 經(jīng)歷過許多世事后,阿洛相信有些傷害只有自己承受了才知道有多痛。 這音樂廳的樓梯很高,足足有幾十階,比原身摔下過的山坡還要高。 嘭―― 宋父的身體重重地砸在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滿面鼻青臉腫,一動不動。nongnong的鮮血從他頭上流淌出來。這么大的動靜很快便引起了注意,有人發(fā)現(xiàn)了似乎是受到驚嚇的阿洛,也是剛剛在禮堂比賽演奏的天才音樂少女。 現(xiàn)場一片慌亂吵鬧,有的人報警,有的人撥打了醫(yī)院的急救電話。 市賽組委會的人也迅速知道了這件事,比賽期間發(fā)生這種狀況,許多媒體記者也在場呢,決不是什么小事。等警方一趕到現(xiàn)場,音樂廳的工作人員很快調出了監(jiān)控。 監(jiān)控里清楚顯示,是宋父先有意將鐘秀推下樓梯,只是小姑娘警覺回過頭發(fā)現(xiàn)了他的意圖,抬手擋下,而宋父自己又不知怎么的一腳踏空,摔下了樓梯。 阿洛毫無疑問是正當防衛(wèi)的受害者。甚至組委會還讓人安撫照顧她,不用接受警察的調查。 盡管這是不合程序的,但組委會中還有市文聯(lián)的領導,其他人也不敢說什么,反正監(jiān)控顯示的一清二楚不是么。 而在比賽的禮堂里,宋曼青見爸爸一直沒有回來,就有些緊張,等到她上臺時,渾身僵硬的不得了,明明自己選擇的鋼琴曲樂譜擺在面前,但腦海里始終被鐘秀先前那優(yōu)秀美妙到震撼的琴聲滿滿占據(jù)著,尋找不到一絲屬于自己的音樂痕跡。 想到父親跟她說的,若是她不能贏,他們全家都會完的,宋曼青努力深呼吸,讓蒼白發(fā)顫的手指放松下來。 然而她強迫自己奏出的琴聲卻是凌亂而僵硬的,無論音色還是樂感都蕩然無存,讓人絲毫感受不到音樂的美妙動人。 忽然評委抬起手,“第九位選手宋曼青,你不用表演了?!?/br> 觀眾席上一陣嘩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評委組的態(tài)度卻很堅決,他們已經(jīng)確認了行兇者的身份,就是參賽選手宋曼青的父親。這顯然是一場為搶奪名額的惡意競爭傷人事故。經(jīng)過后臺臨時緊急商議,他們決定取消宋曼青的比賽資格。 原本幾位評委還有些猶疑,投了反對意見,但見了宋曼青糟糕的表現(xiàn)后,心里也沒有什么異議,既無才也無德,又還有什么資格繼續(xù)參加比賽呢。 在聽到完全否定甚至取消她比賽資格的宣判聲后,宋曼青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好像心中有什么東西徹底碎掉了。 工作人員將她帶下臺來,宋母抱住渾渾噩噩的女兒,但也避免不了周圍各種異樣的目光。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的人,都清楚宋曼青已經(jīng)沒有什么前途可言了,至少在音樂這一方面。 ――――― 比賽最后,阿洛毫無疑問地拿到了冠軍,屬于原主的榮光。 不久后,組委會就對比賽期間突發(fā)事故公開作出了解釋聲明,選手宋曼青的父親喪心病狂,意圖加害表現(xiàn)優(yōu)異的選手鐘秀,鑒于情節(jié)惡劣,臨時取消宋曼青的比賽資格。 這聲明也是配合著警方的調查結果一起出來的,十分令人震驚,也迅速傳開了。 醫(yī)院那邊也出了結果,宋父那一摔,直接傷到了脊椎。若是手術救治不好,很可能余生都要坐輪椅或癱瘓在床上。 在宋父一被當成嫌疑人立案后,縣里派出所那邊警察再問話,陳東立馬就開口了。宋父都自身難保了,更別說幫他了。他早點說還能寬大處理,畢竟是受人指使,也還沒真的動手,頂多算犯罪未遂。要是開口晚了,被當成宋父的幫兇那罪行可就更重了。 宋母為了丈夫的事也被警方傳召了幾回。面對警方有確鑿證據(jù)線索的審問,宋母也不敢隱瞞,只能配合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交待了出來。 據(jù)目前的口供,宋母也不算摻和其中,勉強沒什么事,但宋父身上的罪可就不簡單了,教唆犯罪意圖傷人等等。 出來后宋母到處求人托關系,還求到了鐘家這里。她問過了公安那邊的親戚,如果鐘家愿意庭外和解的話,宋父就可以減刑甚至不用坐牢,這事也不至于太嚴重。 短短幾天的時間,宋母整個人就憔悴不已了,她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出現(xiàn)這種鄉(xiāng)下人泥腿子的家里。 但迫于現(xiàn)實,為了丈夫為了女兒,她不僅來了,還不得不求著鐘家人放棄起訴宋父。 “我丈夫是太在乎我們女兒的前途了,一時昏了頭才會做出這種混賬事?,F(xiàn)在他已經(jīng)受到了最大的懲罰,醫(yī)生說他傷到了脊柱,以后可能都站不起來了,我女兒也被退賽了。” 說到這宋母就忍不住悲從中來,潸然淚下,原本表現(xiàn)的三分悲痛也變成了八九分,“我求求你們放我們家一條生路吧,他要是坐了牢,我們全家以后都沒辦法抬起頭做人了。我愿意給你們賠償,你們女兒也沒有事,還要去省里比賽要出國,肯定需要很多錢?!?/br> 宋母低三下四,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說道,滿是辛酸可憐的模樣。 但要不是看宋母是個女人,鐘粱都恨不得揍上去了。什么一時昏了頭,派出所那邊陳東都招了,就是宋父指使他收買名額,還讓他想法子讓鐘秀參加不了比賽。 鐘家不大的屋子里圍滿了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的,都是村里的鄰里老鄉(xiāng),鐘秀比賽時發(fā)生的事他們也聽說了,都覺著這是什么黑了心腸的人。所以宋母一來,眾人都趕過來了還怕鐘家受欺負。 鐘大山沉默著抽著旱煙,最后說了一句,“你回去吧。” “我們不是什么富貴人家,也許在別人眼里就好欺負,被打了被罵了,就是搶了什么東西也不敢吭聲。我這做爹的,一輩子就在地里刨食,沒什么本事,但你們想害我閨女,就是再多的錢我也不會要?!?/br> 一場比賽下來就發(fā)生這么多事,閨女險些被害得沒了命,鐘大山心里難道就好受么。 他甚至覺得是自己對不起閨女,閨女有才華有天分,而他這個做爹得沒能耐,護不住閨女。想想要是他家有權有勢,哪怕是稍微條件好一點的人家,別人恐怕也不敢三番兩次地對他閨女下毒手,不就是沖著他家窮好欺負,出了事有冤也無處訴。 宋母掩面哭泣不止,帶來的賠禮也直接被鐘粱扔了出去,村里其他人也沒什么好話,站在鐘家這邊把人給趕了出去,再不走就報警。 哪怕是有心軟的人也沒那么大的臉去勸鐘家諒解,這家人可是想毀了鐘家閨女的手,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勸鐘家人寬容還不得遭雷劈,要說這人摔下來癱瘓了,恐怕也是報應。 只能說連老天爺也看不慣這家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