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很快,一頂斗笠就在他的手指間完成,編織得精巧漂亮。 沈灼靜靜的瞧著,一時覺得四周十分安寧,竟有些舍不得走。 自從自己那個短命的小哥哥死了后,她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當她目光落在阿淵身上時,一顆心竟砰砰一跳。 她一天比一天舍不得離開,只盼跟阿淵多待一會兒。 阿淵是個十分會討人歡心的存在,更不必提自己遇到他時還十分的狼狽。這個時候,遇到這樣一個人,自然難免會生出這樣的感覺。 沈灼足尖輕輕的踩在地面,踢了一下石子,足踝上的鈴鐺清清脆脆一響。 這時沈灼見著阿淵向自己招手,她不明所以,如此靠過去。 一頂斗笠就輕輕的蓋在沈灼頭頂之上。 阿淵微微一笑:“會下雨的?!?/br> 就像阿淵說的那樣,他懂的事情似乎非常多。沈灼已知他精通陣發(fā)、醫(yī)術,還會觀氣之術,又會識天氣。 現(xiàn)在這頂斗笠就穩(wěn)穩(wěn)當當?shù)纳w在沈灼頭上,使得沈灼心里也生出幾分淺淺的異樣。 沈灼想了想,側頭:“說不準你算不準呢。” 聽到了沈灼這么說,阿淵也但笑不語。 不過阿淵確實是算得精準,沈灼趕回無念山莊時,天空已是紛紛下起了雨水,一層又一層。 這些日子由于清古大墓地脈之氣的影響,故而這里天氣也變得很是古怪,時雨時晴。 無念山莊周圍草木瘋狂的滋長,生得蔥蔥郁郁。 阿淵似在斗笠中添了什么法咒,故而雨水落來時,也紛紛避開,沈灼連片衣服角也沒有被打濕。 這些日子,沈灼在無念山莊進進出出,這些山莊弟子也是瞧習慣了,也不大放在心上。 看來這個上清界女弟子很有福緣,所以連紅潮也無法傷及。 只不過不知怎的,他們漸漸覺得沈灼有了一些變化,而這些變化也是難以用言語形容出來。 就比如此時,沈灼手扶斗笠入內,雨水滴答,女修眼神卻是清亮如許。 不過是個半廢之物,她憑什么眼神清澈,能有如此精神? 此刻沈灼的模樣,和初入無念山莊時也是大不一樣了。 現(xiàn)在沈灼心情也發(fā)生了變化,心里有了一些想法。 之前她只想要逃開上清界,避開那些人??墒侨缃瘢蜃茀s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不甘心。說到底,她沒想討回公道,是因為自己并沒有這個實力。 呆在上清界久了,她似乎也漸漸忘記了曾經的自己,心里開始揣測怎么樣順應大勢。 可一個人若退一步,別人就會步步緊逼,令人無可轉圜。 可是自己若是連死都不怕,又何必如此畏懼呢? 沈灼心思也漸漸活泛起來。 她想到了阿淵,自己這么偷偷摸摸,無非是怕連累了阿淵。蕭雪元并不是個大度的人,他縱然冷著自己,卻絕不愿意自己跟別人親近。更何況自己就算借機逃走,難道上清界便當真肯放過自己? 沈灼隱隱覺得,上清界對自己只怕是沒有什么善意。 就算蕭雪元不追究,只怕紀雪君也不會饒了自己。她早就隱約感覺到,紀雪君對自己有著一股說不出的敵意。 只不過前些日子自己渾渾噩噩,并沒有深入思考。 事實上沈灼的判斷無疑是很正確的。紀雪君強忍自身的殺念,也不過因為她的“原則”。 而這份所謂的“原則”,其實是源于紀雪君對自己掌控力的自信。 不過近日里,紀雪君顯然有些不能控制自己,甚至之前也已經對沈灼產生殺意。 如果沈灼孤零零的離開上清界,無依無靠,只怕紀雪君并不會放過她。 現(xiàn)在無念山莊之中,自己只是被疏遠。只怕當真脫離了上清界,就會被對方所追殺。 沈灼內心之中也是浮起了一縷怒火,有時候憤怒也是一種力量。 那股灼熱的情緒充盈于沈灼的內心,使得她一雙眼睛閃閃發(fā)光。 她幾乎都忘記從前的自己! 從前的她何等堅韌倔強,是那樣子的固執(zhí)強勢。那時候上清界對于俗修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可沈灼偏偏立誓去上清界,自然也是說到做到! 沈灼內心爆粗:凎! 雨水紛紛從她身側淌落,沒一滴沾染在沈灼身上,她的心情卻像打起了雞血,開始蠢蠢欲動! 她要入秘境,尋機緣,斬束縛。 就算不成功,也不過是死了而已。與其死在了冷冰冰的河水之中,何不攥緊拳頭干一場! 她今日離開了阿淵,掐算時間,是最后一天。 七七四十九日已過,自己已經不再是上清界弟子,她本應該卷包裹跑路。再不然,可以等蕭雪元入秘境之后跑路。 然而沈灼內心再重復了一下自己的個人訴求。 干就干! 她不知道自己眼中的光芒,連那些無念山莊弟子都瞧出端倪,覺得沈灼氣勢很不一樣。 沈灼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心想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 此刻曾經的同門仍然是對沈灼避而遠之,可是沈灼內心之中,竟也并不覺得如何的在意了。 那些只是一些小事情。 從前自己居然將精力放在這些虛偽的關系之上,簡直是浪費時間。 她回到了房中,在門窗之上貼了幾道符篆,不自禁的輕輕搖了足踝上的凝音鈴。 這串鈴鐺是生魂所煉,輕輕搖曳間,有著一股說不盡力量流轉。 以沈灼的道德觀,自然對化出的白魅深惡痛絕,故而沒看一眼,都是心中十分難受。 現(xiàn)在沈灼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事到如今,她只能突破了一下自己。 她絕不愿意同流合污,可如果只是死板的守著道德,終究也是一事無成。 自己實力擺在那兒,又有許多的人想要自己死,容滅顯然也要拉她下水。那么她就算不愿意,也會一次次的驅使白魅,使得自己不得不受享受踐踏別人的福利。 到時候,這件事情就成了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的典型。 自己無法將凝音鈴取下來,則必定會受此引誘。 如此周而復始,如何破局? 沈灼之前有了求死之念,也是因為如此。那時候她的想法就是,寧可死得清清白白。 可是她所謂的求清白,只不過是任人擺布的怯弱。 沈灼心里已經有了一個想法,一顆心也是砰砰的直跳。她的手握成了拳頭,又一根根松開。沈灼吸氣呼氣,周而復始,終于也是讓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 做好了這樣子的心理準備之后,沈灼就搖搖足踝上鈴鐺,將白魅如此的釋放出來。 白魅一向是以誅殺敵人為目標,頂著臉上兩道血痕殺氣騰騰的跳出來,此刻卻不免有些懵逼。 畢竟此刻房間之中,并沒有什么敵人。 沈灼從前看他一眼都難受,故而從來沒有跟白魅溝通過,如今卻竭力壓下了自己的情緒。 她拼命告訴自己,這一切并不是白魅的錯。 沈灼從前修煉眼識,上清界也對她進行了一定的培訓。故而對魅煞這種生物,沈灼也是有些了解。 白魅雖然被煉成魅煞,仍然是有自己意識的。 只是魅煞有意識也好,沒意識也罷,終究只是受別人cao控。而大部分的魅,對主人也是十分忠誠,連思想也是被馴化。 通常能修煉魅煞的修士,都是冷血無情之極。故而縱然得了魅煞,也不過將其當作一件工具,并不會愛惜。他們不會像小女生一樣,對漂亮的魅煞生出好奇,甚至跟他們溝通。 便算是劍修,也不會整日對自己的劍神神叨叨的。 像沈灼這樣的魅修主人,也算是異數(shù)中的異數(shù)了。 看著殺氣騰騰又不明所以的白魅,沈灼也不覺向他解釋:“沒有敵人,只不過想要跟你聊一聊。” 她盯著白魅,心中充滿了好奇?;晟樊斦鏁袑儆谧约旱囊庾R,知曉喜怒哀樂嗎? 白魅似微微一怔,竟有些無措。他臉上雖然可怕,可旋即卻流露幾分歡喜之意。 “主人,你不討厭我了嗎?” 沈灼還是第一次聽到魅煞的嗓音,只覺得對方嗓音幽幽微沉,倒也不難聽。 只不過那嗓音十分空靈,就好像是從異世界傳來一樣,生出一些不真實的感覺。 沈灼:這只魅煞怎么嗓音聽起來有些哀怨。 沈灼:“我并不是什么主人,你稱呼我阿灼主人?!?/br> 白魅從善如流:“是,主人?!?/br> 沈灼瞧著他,一臉認真,白魅才期期艾艾:“阿,阿灼?!?/br> 白魅心里也苦,當只魅修真是太難。別的魅修殺殺人就好,他的漂亮女主人卻難侍候得緊。 沈灼一臉悲憫:“生靈死后,魂煉為器,受人驅使,乃是世間最悲慘的事。我自然不能這么對你,也盼你被超度,不必受此折磨?!?/br> 她說得這般感人肺腑,白魅也一臉悲壯:“主人要我等消失,也不敢不從?!?/br> 沈灼頓時為之語塞。 好像是自己打著為白魅好的旗號,將他從這個世界抹殺。 “當然你若不愿被人超度,我也愿意尊重你,只是想與你解除契約,讓你不必受人驅使,做一些想做的事情。我不知道你與幽冥界有什么協(xié)議,不過既然容滅親口將你轉贈給我,那你也再不必為他們效命?!?/br> 沈灼在這個世界跟魅煞談尊嚴和權力,對方也只默默聽著的份兒,并不發(fā)表意見。 總之,白魅一副你說什么是什么樣子。 這只魅煞本來十分單純,可偶爾又讓沈灼覺得他有些天然黑。 不過世上自由也不是可以隨心所欲的,沈灼也不免小小的試探一下:“如果,你可以自由自在,不知曉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