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柏林03┃“從此幸福歡樂，白頭到老。”

    電影節(jié)的最后一天是閉幕式兼頒獎典禮。

    “泰迪熊”的頒獎典禮則是提前兩天舉行的, 也同樣在晚上8點。這是lgbt電影的最高榮譽，專為柏林電影節(jié)各單元的lgbt作品而設(shè)，今年一共24部電影參與“泰迪熊”的角逐。事實上, 三大電影節(jié)全設(shè)了lgbt的獎項, 威尼斯的叫“13° queer lion”，戛納的叫“queer palm”，不過歷史都不如泰迪熊悠久。

    對于幾部入圍了主競賽單元的電影來說，這個獎項并不重要，可對于《柜》等只入圍了非競賽單元的電影來說呢, 它就必須爭取爭取了。

    一直以來王金發(fā)的發(fā)行策略都十分明確——參加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把片賣到更多地區(qū)。柏林、戛納電影節(jié)的“交易市場”是最大的，威尼斯則比較一般, 一是因為交通不便——它的舉辦不在本島，而是在某度假島，距威尼斯20分鐘, 二是因為威尼斯更注重“藝術(shù)”, 片子市場不算大，與此同時，戛納比較注重“商業(yè)”, 跟《柜》定位不大相符，這樣一來, 威尼斯與戛納二者就全都被排除掉了, 王金發(fā)他看來看去, 最后定在柏林首映。他沒力拼競賽單元, 那個太難了, 就覺得非競賽單元也挺好的, 比如全景單元, 而后爭爭“泰迪熊獎”等等小獎，拿到一些可以用的宣傳材料，再參加參加不要求首映的bcd類電影節(jié)，十分有譜。

    …………

    24個劇組都被邀請出席“泰迪熊”的頒獎典禮了。其中有兩個華語劇組，一個是《柜》的，另一個是《煙花》的，兩部片的主創(chuàng)主演被自然而然地安排在一起。

    開始前，王金發(fā)跟《煙花》導(dǎo)演隨口談?wù)摂z制的不易。

    “哎，”王金發(fā)道，“沒有《電影攝制許可證》干什么都不大容易。拉隊伍呀，做后期呀……好多地方都要求看《電影攝制許可證》原件。”說到這，他又意味深長地道，“你懂的。”

    “不我不懂。”《煙花》導(dǎo)演說，“我跟你可不一樣，我有《電影攝制許可證》?！?/br>
    王金發(fā)：“？？？？？？”

    “嗯，我有?！睂Ψ接终f，“我電影的梗概寫著‘男主角的戀人xx’，電影局的人沒想到戀人xx是個男的，不是女的。他們想當(dāng)然地認(rèn)為他的戀人是個女的了?！?/br>
    王金發(fā)：“？？？？？？”

    還沒等他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燈光一暗，“泰迪熊”的頒獎典禮開始了。

    女主持人款款上臺，觀眾席上掌聲雷動。她手擎著一個話筒：“l(fā)adies alemen， wele to the……”說完英語，又切換成德語?！?/br>
    一項一項地走流程，所有嘉賓都很能說。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頒獎典禮才終于到公布獎項的環(huán)節(jié)。

    感覺到王金發(fā)有一些緊張，有一些期待，江沅也跟著有一些緊張有一些期待了。

    先是“最佳短片”的單元。第三名是一部美國片子，第二名是一部德國片子，第一名是巴西片子。

    接著是“最佳紀(jì)錄片”單元，第三名是……第二名是……第一名是一部日本片子。

    再接著才是“最佳劇情片”單元。

    頒獎嘉賓念叨著：“第三名是……來自日本的《jiejie》！”

    一位日本的女導(dǎo)演英姿颯爽地走上去，接過獎項以及話筒，笑著說：“雖然《jiejie》入圍了主競賽單元，但是拿到泰迪熊的第三名我還是開心……”

    日本導(dǎo)演講完下來，另外一個頒獎嘉賓按照流程繼續(xù)揭曉：“第二名是……來自英國的《欲望盛宴》！”

    話音落下，王金發(fā)就突然靠近他旁邊的江沅，說：“完蛋！??！”

    江沅有些茫然：“啊？”

    “媽蛋，”王金發(fā)道，“它今年的風(fēng)向變了！”

    江沅則是有些茫然：“什么？”

    “你沒發(fā)現(xiàn)嗎，”王金發(fā)繼續(xù)解釋，“這第三名與第二名，還有‘最佳短片’的第一名，‘最佳紀(jì)錄片’的第一名，全是女同片子！”

    “……啊。”江沅細(xì)細(xì)回憶一番，發(fā)現(xiàn)還真是這樣。

    “以前都是男同多的?！蓖踅鸢l(fā)一頓嘆氣，“今年真的風(fēng)向變了?！?/br>
    倒霉。

    江沅則是輕聲安慰：“沒關(guān)系的。咱們知道自己的片非常好看就可以了，您就當(dāng)作那些評委全是有眼不識……”

    “泰山”還沒說出來了，臺上頭的頒獎嘉賓就說：“the best film，foes to………closet，from a。”

    于是江沅生生剎車，咽回“泰山”兩個字，說：“王導(dǎo)，第一名是咱們的《柜》?！?/br>
    而王金發(fā)呢，今天晚上第無數(shù)次：“？？？？？？”

    泰迪熊獎評審團在頒獎詞中稱：“《柜》是一部制作精良的電影，它講述了中國三代、三對同性戀的細(xì)膩故事……這部電影讓觀眾們深入了解另種文化，它同時也具有很多普遍意義、普世價值。電影并未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批評什么，相反，它展示了中國文化子女對父母的感情，以及子女觀念的變化、父母觀念的變化——是越來越開明、越來越好的。電影當(dāng)中幾個演員的演技都真實自然，而導(dǎo)演的敘事方式有條不紊并不凌亂……其中，辛愿、姚震與朱瑩瑩的故事最讓人唏噓，它展示了‘男同性戀、女同性戀組成家庭’這一特殊的形式，而電影對女性處境的關(guān)懷是令人震撼的……”

    王金發(fā)也有些懂了。原來，評審團最喜歡的還是“形婚”“女性”這一部分?！豆瘛反_實與那些單純的女同片不大一樣。

    輪到致感謝辭時，王金發(fā)一手拿著獎杯——獎杯是只泰迪熊，一手握著麥克，作為紐約大學(xué)的畢業(yè)生是今晚上除英美導(dǎo)演外英語最好的：“感謝評審團的喜歡。這是一個莫大榮耀，我在這里想把它獻(xiàn)給一步一步走得艱辛、但越來越包容的中國?！豆瘛防锩嬗腥龑χ鹘牵粚α畞須q，一對三十多歲，一對只有二十不到。最開始，所有的人都在直婚，到后來，其中一些開始形婚，再后來，又有一些選擇出柜。這不容易……甚至困難。我想告訴前兩類人，你們應(yīng)該更有勇氣。另外，我也感謝我的演員，沈度、江沅，還有……，以及……，沒有他們，這部片子就不可能具備這樣的震撼力?！?/br>
    江沅則是啪啪鼓掌。

    他昨晚上剛剛查過，過去一共三部華語片子獲得這個泰迪熊獎，但不是香港的就是臺灣的，所以，大陸公司出品、大陸導(dǎo)演執(zhí)導(dǎo)的《柜》是大陸首個拿泰迪熊的。

    他們已經(jīng)讓人知道，大陸也是有電影人關(guān)心、展示lgbt群體的。

    最后，組委會又一一頒發(fā)評審團獎與讀者獎，等頒獎禮全結(jié)束后，今晚所有獲獎導(dǎo)演站上臺子拍大合影。于是，江沅只看見，拿了“泰迪熊”第一名的王金發(fā)站在c位，周圍全是女導(dǎo)演，一大圈兒。

    …………

    江沅沒想到，除泰迪熊，電影片《柜》又?jǐn)孬@了柏林的“全景觀眾獎”。全景單元是除掉主競賽單元的最大單元，而“全景觀眾獎”是全景單元的最大獎項。

    全景觀眾獎的第三名是美國片子，第二名是印度片子，第一名是他們的《柜》。

    全景單元頒獎儀式在閉幕式當(dāng)天舉行，時間是下午五點，而閉幕式兼主競賽單元頒獎儀式的時間則是晚上八點。

    全景單元主席將還有電影雜志主編頒獎，而在頒獎典禮結(jié)束以后，《柜》被進(jìn)行了重新放映。

    因為今年并無華語片子入圍到主競賽單元，因此，王金發(fā)拿全景觀眾獎的消息被飛速報道了。這雖然是無龍標(biāo)片，但是也是大陸電影，再加上劉照君叫大營銷號推波助瀾，一時間，整個網(wǎng)絡(luò)都知道了沈度江沅那部片子質(zhì)量頗高。

    而后，在“全景觀眾獎”被頒發(fā)僅僅大約兩個小時后，在江沅、沈度正在酒店一起看閉幕式的時候，江沅接到了經(jīng)紀(jì)人打過來的跨洋電話。

    “喂，趙姐？”趙姐名叫趙滌，但因為瘦，“禾風(fēng)”公司的所有人都叫她趙條。

    “嗯，沅沅?！?/br>
    江沅算著北京時間：“現(xiàn)在那頭是下午三點吧？”

    “對?！壁w姐笑著說，“好消息。我把《柜》的各項成績給姜斯選發(fā)過去了，包括全球好幾十個國家地區(qū)的版權(quán)價格、還有泰迪熊獎大大方方擺在官網(wǎng)上的頒獎詞，什么‘電影當(dāng)中幾個演員的演技都真實自然’，還有全景觀眾獎半小時前放到官網(wǎng)上的那些話，還有德國媒體對電影、對主演的高度評價……他松口了，讓你回北京就去試鏡。而且……應(yīng)該非常有戲?！?/br>
    江沅：“?。?！”

    這電影是王金發(fā)在殺青以后推薦給他的，因為覺得非常match——演員眼睛必須漂亮，而且演技要非常好。因為男主人公腦溢血后只有眼睛還可以動，這個角色要求演員只用眼睛表現(xiàn)一切。王金發(fā)說，姜導(dǎo)是個國際大導(dǎo)，他的指點是珍貴的，如果江沅能用這個角色學(xué)習(xí)演技、磨煉演技，他會得到一個飛升，畢竟，“眼神”是最最難表現(xiàn)的。

    江沅已經(jīng)準(zhǔn)備很久，可姜斯選一直覺得江沅只是一個新人，不行，沒想到，今晚竟然是松口了。

    “……”重生后的這一輩子，好像夢一樣。

    江沅細(xì)細(xì)回憶。

    他被親吻，他獲新生。因為被沈度那個寫滿“正”的筆記本還有其他一些東西震撼、打動，他變得更拼，而后演技一點一點進(jìn)步、提高，終于演繹出了活的“辛愿”，被王金發(fā)認(rèn)可，被評審團認(rèn)可，被記者們認(rèn)可，與此同時，沈度幫他簽新公司，幫他賣掉版權(quán)，于是現(xiàn)在，原本只是在小導(dǎo)演的小成本電影片中“出道”的他，竟然可能在姜斯選的大制作里擔(dān)綱主演！

    沈度……

    因為沈度，他越來越好。

    江沅甚至有種感覺，他因?qū)Ψ蕉厣?，因?qū)Ψ蕉茫@一輩子，是注定要跟對方在一起的。他還會愈加幸福。沈度就是上天送來的補償。

    沈度見他有些發(fā)呆，問：“在想什么？”

    “沈度，”江沅回答，“我在想，因為有你，我越來越好了?！?/br>
    沈度溫柔地笑了笑。

    江沅想：德國，宿命般的一個地方。

    他舔舔唇，問：“沈度，你下周有什么工作嗎？”

    沈度輕輕搖搖頭：“能推。暫時沒有太要緊的?！?/br>
    “那，”江沅又問，“我們能去新天鵝堡嗎？”

    “新天鵝堡？”

    “對，”江沅道，“格林童話里《睡美人》那個城堡的原型?！苯渎曇糨p輕的、飄飄的，“就是那個，一位公主沉睡百年，而后，她命中注定的王子用一個吻令她醒來。他們二人定情、相愛，從此幸福歡樂，白頭到老?！?/br>
    第43章 柏林04┃在一起啦！

    新天鵝堡在巴伐利亞。

    江沅、沈度開車過去, 一路開一路玩兒。江沅少坐一回飛機，整個人更加輕松了。

    在路上，沈度一直隨口聊天。他說德國，說柏林, 說巴伐利亞, 比如巴伐利亞民風(fēng)彪悍，法律規(guī)定啤酒杯的把手兩頭要有縫隙, 不能是一體的, 因為這樣酒吧的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后，酒杯比較容易松脫, 人不至于被砸骨折。

    沈度還說德國導(dǎo)演、德國演員，比如拿過戛納最佳導(dǎo)演的赫爾佐格曾說服柯達(dá)公司白送他膠片——那些膠片是退回來的, 去過非洲, 受過高溫, 赫爾佐格只想省錢, 同時柯達(dá)也想知道自家膠片的極限，于是他們簽了免責(zé)聲明，而最后, 沒抱希望的導(dǎo)演發(fā)現(xiàn)成片效果非常驚人, 反而帶了夢幻色彩。江沅覺得，沈度真的讀過很多東西。

    有的時候，兩個人也沉默良久。沈度開車，江沅上網(wǎng)，念念新聞、說說笑話。也有的時候，沈度兩手把著方向盤, 江沅則是握著手機, 抱著膝蓋, 踩著座兒，用目光靜靜摩挲沈度的臉。沈度自然感覺得到，于是一邊開著車子，一邊勾起唇角。還有幾次，沈度回望江沅一眼，兩邊唇角笑意擴大，即使后來又轉(zhuǎn)回頭那笑也還掛在原處。

    這一路他們沒有下車吃東西。江沅只在路邊的店買了兩個漢堡包，自己吃的同時也喂開車的沈度吃。他側(cè)著上身，看著沈度，一口一口地喂對方。等沈度吃完漢堡，見自己手心上面還殘留著些沙拉醬，江沅也沒想太多，舔掉了。

    最后，因為已經(jīng)嘮了一路，江沅累了，而且也沒更多可說的了，于是專心玩兒手機，一邊玩兒，一邊時不時地叫一聲兒：“沈度~”

    沈度便回他：“沅沅?！?/br>
    江沅也沒什么要說的，就沒下文了，可過一會兒，他又會叫：“沈度~”

    沈度還是耐心回應(yīng)：“沅沅?！?/br>
    他們兩個就這樣一會兒叫對方一聲、一會兒叫對方一聲地到了巴伐利亞。

    …………

    到巴伐利亞的當(dāng)天，他們?nèi)チ艘粋€小鎮(zhèn)。這個小鎮(zhèn)很有情調(diào)，巴洛克式教堂遍布，馬路兩邊各類建筑的外墻也全是涂鴉，畫著耶穌誕生等等。有時江沅稍著步子一踮兒一踮兒地跑，猛然間一回頭，就能看見沈度靜靜地望著他。

    晚上吃了本地餐廳，嘗了嘗著名的巴伐利亞白香腸，當(dāng)然還有一個小時車程外的慕尼黑的幾種啤酒。

    接著入住一家賓館，比較便宜，并不高級。

    沈度先去洗了澡，而后江沅也洗了澡。出來，江沅發(fā)現(xiàn)也許因為白天開車實在太累，沈度已經(jīng)闔上眼皮了。

    “……”江沅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坐在床邊，兩手撐在沈度脖子的兩邊，看對方的睡顏。

    沈度身子仰躺，臉卻側(cè)著，一只手在枕頭下邊，一只手搭在腹肌上，被子則是松松垮垮地遮住了腰部以下。沈度睫毛非常長，鼻梁高挺，此刻因為這個姿勢，一側(cè)脖筋繃直了，十分明顯，有些性感。

    仿佛感覺到了什么，沈度微微睜開眼睛，轉(zhuǎn)過頭來。

    在昏黃的臺燈下面，他與江沅目光交纏。

    江沅垂著眼睛。驀地一下，頸后頭發(fā)上的水珠掉下兩滴，把沈度右肩深藍(lán)色的真絲睡衣給洇濕了。

    “晚安，”江沅看著他說，“沈度?！?/br>
    “晚安，”沈度也說，“沅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