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嗎？”

    “好看。”

    “我也覺得——”

    “誒呦！要淹死了！昀祺！”宋姨遠遠看見急忙道。

    “宋姨！彩虹！我澆出來的！”

    姜昀祺指著彩虹剛剛出現(xiàn)的位置,雙眸奕奕，下一刻又不甘心宋姨沒看見,傾斜花灑還想澆。

    “不稀奇！寶貝別澆了！”

    宋姨心疼得不行。這些花草她一手培育，都是市面上少見的稀罕品種，眼下快澇死在姜昀祺手里。

    裴轍聽熱鬧不嫌事大，視線低垂，停留在筆電屏幕上，這會分心又笑了兩聲。

    “裴先生還笑！”

    宋姨不知道說哪個好,板著臉從姜昀祺手里奪過花灑。

    姜昀祺乖順松手朝宋姨瞇眼笑。

    宋姨舍不得說他，只能去說客廳坐著那位。

    “裴先生也真是！小的不懂事只知道玩，大的也不懂事？看幾眼就好了，還讓昀祺一直澆？”

    姜昀祺探頭瞧被訓(xùn)的裴轍。

    宋姨拍了下姜昀祺肩，語氣佯怒：“別動，小心剪刀！”

    姜昀祺只能乖乖轉(zhuǎn)身，端正坐好，透過陽臺玻璃倒影去看裴轍反應(yīng)。

    裴轍雙腿疊著，姿態(tài)閑適，神情格外自若。

    這副完全不當(dāng)回事的淡定模樣在宋姨看來就是將她的話左耳進右耳出，當(dāng)下又氣又好笑，直接念叨：“這花多少錢裴先生不知道？當(dāng)初買回來就圖好看，養(yǎng)起來多矜貴？護理料子都夠養(yǎng)只貓啊狗的。裴先生真不會過日子！多大人了，裴先生沒見過彩虹？跟著昀祺瞎鬧……”

    “沒見過昀祺的彩虹。”

    說這話的時候，裴轍面不改色，昏庸無比。

    宋姨頓時愣住，完全不知道說什么。

    姜昀祺眨了眨眼，笑容更大。

    宋姨反應(yīng)過來氣笑了，“真的是……”回頭去瞧小的，“你哥哥沒規(guī)矩這么開心？”

    姜昀祺使勁點頭。

    宋姨瞪了姜昀祺兩眼，還是舍不得說。

    門鈴響的時候，裴轍起身去開門。

    聞措進來瞧見陽臺兩人，笑道：“今天天氣不錯，雯雯和她媽去展覽館了，昀祺不出去玩？”

    宋姨捂著姜昀祺耳朵剪耳邊碎發(fā)，“昨天玩了一天，今天上午剛回來，再玩要瘋了”。

    “你來干嘛?！迸徂H插兜站客廳，對聞措直接道。

    聞措使了個眼神，“進書房說”。

    “不進?！迸徂H知道他來做什么，皺眉趕客：“不留飯，該干嘛干嘛去?！?/br>
    “嘿！”聞措看了眼透過陽臺玻璃往他們這里望的姜昀祺，壓低聲音道：“你可別裝傻，也別蒙我！都炸藥了，你——”

    “我沒裝傻，也沒蒙你。我只是純粹不想告訴你。”裴轍坦蕩。

    聞措：“……”

    “我有知情權(quán)。”聞措據(jù)理力爭。

    “從現(xiàn)在開始你沒有了?！迸徂H冷面道。

    “……”

    “裴轍，算你狠?！甭劥胍黄ü勺嘲l(fā)，“我不走了”。

    裴轍懶得理他，搬了自己的文件坐到另一邊，冷淡提醒：“不留飯。到點走人?！?/br>
    聞措哼了聲，彎身拍拍褲腿，掏出手機自己玩。

    姜昀祺察覺他們之間氣氛詭異，宋姨知道其中原因，察言觀色一會岔開話題道：“雯雯寒假冬令營的事定下了？”

    “定下了”，聞措笑道：“裴玥最后還是讓她去，主要帶隊老師就是班主任，也放心?！?/br>
    宋姨點頭，“昀祺寒假打算做什么？”

    姜昀祺想起和黎坤約的比賽，“有幾場比賽要打”。

    姜昀祺加入戰(zhàn)隊那會就和宋姨說了。宋姨雖然不是很懂職業(yè)競技和單純打游戲的區(qū)別，但見裴轍支持也沒說什么，覺得昀祺開心就好。

    “昀祺要期末考試了吧？”

    聞措促狹心起，起身走到陽臺站姜昀祺身后，和宋姨站一排，腳下踩著剪下來的碎發(fā)，“期末有把握嗎？寒假出去打游戲你裴哥沒給你提期末考分要求？”

    姜昀祺張了張嘴，看了眼裴轍倒影，覺得聞措說的還是有可能的，猶豫幾秒道：“裴哥還沒跟我說……”

    宋姨笑著安慰：“你聞措姐夫跟你開玩笑，昀祺別當(dāng)真。”

    “聞措。”裴轍頭也沒抬，“待會他們剪完把地上收拾了”。

    聞措低頭看了兩眼，“……”

    裴轍抬頭，淡淡道：“一根頭發(fā)都不要留?！?/br>
    “…………”

    “不然過年就別進我家門了?！?/br>
    “裴轍！你至于嗎！我可是你姐夫！”

    裴轍沒再理他。

    宋姨樂得不行，拿開剪刀哈哈笑了起來。

    姜昀祺不敢當(dāng)面嘲笑聞措，只能垂眼努力憋著，有點辛苦。

    頭發(fā)剪完，宋姨拿毛巾朝姜昀祺脖頸拍了拍。

    姜昀祺自己接過去擦，“今年宋姨在這里過年嗎？”

    “宋姨要回老家。不過初七就回來，到時候給昀祺帶好吃的。”

    宋姨仔細看了眼面朝她的姜昀祺，有些紅的臉頰沾了幾根發(fā)碎，宋姨用手輕輕抹掉。

    宋姨老家在遂滸一帶，雖說好幾年前就因為動亂遷了出來，但遇上大年節(jié)時候還是會回去看看。尤其宋家長子常年在國外，祖宅幸留，也就只有這個時候能回來。

    “岐歸帶您回去？”裴轍關(guān)上筆電問道。

    宋岐歸，宋家長子。

    遂滸動亂初露端倪的時候，因為是當(dāng)?shù)厝?，被部隊收編進入情報專處，潛伏到姜家搜集證據(jù)。當(dāng)然這些都瞞著宋家所有人。

    后來，幾次行動接連失敗，姜家人察覺后開始清洗，是裴轍先一步將人救了出來。場面不可謂不兇險。

    那也是裴轍第一次進入遂滸執(zhí)行任務(wù)。那會還不是裴長官。

    宋岐歸和裴轍一樣年紀，靈活機動有余，但做事就沒有裴轍沉穩(wěn)。一門心思熱血激蕩，沒打算活著回來。

    裴轍把人救回來的時候，宋岐歸還當(dāng)著自家老娘面說什么捐軀不捐軀，宋姨當(dāng)場就給了狠狠一巴掌。

    自家兒子一根筋，不知感恩，逃出生天還不忘大放厥詞，差點氣死宋姨。

    所以宋姨是很感激裴轍的。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對。岐歸年二十五從這里接我過去?！彼我虈@息道：“還是要多回去看看的。死了太多人，活人總要記著點?！?/br>
    姜昀祺這會已經(jīng)去了衛(wèi)生間洗頭發(fā)，但宋姨沒有多說，停頓一會想起什么，對裴轍道：“裴先生，到時候岐歸要來您這，給您送些年貨好酒。”

    未等裴轍說什么，原本正趴陽臺窗口不知望什么，這個時候立馬回神的聞措激動了：“他不喝酒。我等著！”

    宋姨呵呵笑，轉(zhuǎn)頭去問聞措：“今年在裴先生家過年？”

    聞措道：“對。每年輪著過。今年在這里?！?/br>
    “雯雯又去參加冬令營了，今年少了熱鬧吧？”

    聞措頭疼不已：“宋姨，您這就不是實誠話了。雯雯在，那就不是熱鬧，是吵得人腦殼疼！”

    “上回昀祺生日，一個人嗓門抵三個人。回去路上醒了，要吃冰激凌，跟他媽吵得不可開交，我回去那會還在母女隔空喊話，我這過的什么日子……”

    宋姨忍不住笑，裴轍也笑了下。

    “裴轍，要不你考慮考慮？你姐夫我要求不多，一周半天行嗎？就放你這立立規(guī)矩。”

    宋姨想起剛才澆花那幕，聞言白了下眼，搖頭沒說什么，朝屋里喊了聲“昀祺”，得到一聲答應(yīng)又道：“洗完趕緊出來曬太陽！用不著多洗，昨晚洗了吧？”

    “馬上！”姜昀祺一邊瞇眼找毛巾，一邊大聲喊。

    見裴轍壓根沒搭理他的意思，聞措積極又道：“知道你忙，三小時？兩小時也行！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和昀祺一樣——就剛剛那樣，你就坐一邊該干嘛干嘛，我保證不出一個月，我閨女肯定能在你這得到質(zhì)的變化！”

    “那可不一定?！彼我绦奶矍浦菰谒锏木G植，哼了聲。

    裴轍：“……”

    姜昀祺頭頂毛巾出來，宋姨趕緊上前把人拉到日照最濃的陽臺一角，一邊給人擦一邊逗他：“昀祺，你聞措姐夫說要讓雯雯來你裴哥這立立規(guī)矩。姨問你，你裴哥給你立過規(guī)矩嗎？”

    姜昀祺老實：“沒有啊……”

    宋姨一臉我說什么去瞧裴轍。

    裴轍咳了聲，移開目光，過會因為聞措在，想扳回一點面子，對姜昀祺道：“我沒給你立規(guī)矩？”語氣是那種自己也不相信的疑惑。

    姜昀祺不明所以，濕漉漉的頭發(fā)干凈柔軟，問得誠實又謙虛：“什么規(guī)矩？裴哥你現(xiàn)在說也行。我都聽的。”

    裴轍：“……”

    姜昀祺和裴轍對視幾秒，靈光一現(xiàn)，補救道：“哦！有的！真的！”說完還朝聞措極為夸張地點頭確認。

    聞措：“……”

    裴轍：“……”

    可惜過于夸張。

    宋姨直接笑得彎下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