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經(jīng)年【前世篇】
山澗溪水折射出七彩之光鍍在聶弦兒一身月白色長衫,她淺笑間的桃花眼比池底的潭水還透澈,真如天神降臨般。 悠銘因情緒波動太大,想要開口說話,嗓子卻如燒灼疼,鼻頭發(fā)酸,淚水在眼眶打轉(zhuǎn)。 悠銘不接,“小姐,你不需對我如此?!?/br> 聶弦兒笑了,“這千金也是蠻重,我從山莊帶到這里,捧了這么久,手臂都酸疼的緊?!?/br> 悠銘連忙接過盒子,慚愧的低下頭,“是我考慮不周,讓小姐受累了。” “沒事,反正你收了,這累不算白受?!?/br> 悠銘捧著盒子,錯愕的看向聶弦兒,“我不收,我只是……” “賭場里說買定離手,給你就是給你了!”聶弦兒霸道說,“悠銘,我又不是見人就送千金,以后也不會送了,你到底收不收!” 悠銘雙目泛紅,手緊緊的攥住木盒,用力的點了下頭,“我不會辜負小姐的期望。” 聶弦兒調(diào)侃她道,“一件小事,怎么看起來大義凜然,像為國捐軀的樣子?” 悠銘被聶弦兒的話逗笑,聶弦兒接著說,“我讓你出去闖闖,但可不是趕你,你遇著合適機會再走,遇不見,還在驚塵山莊,這些錢,就當(dāng)是我給你娶媳婦的了?!?/br> 悠銘:“這錢,老爺知道么?” “當(dāng)然知道,他同意,沒事的!但是你別和旁人講哦!”聶弦兒說的灑脫,她不想告訴悠銘這是自己的嫁妝,免得他再多想一層,不收這千金。 悠銘收這千金后,每日往出跑的更勤,聶弦兒知道他有自己籌謀,并沒有問細節(jié)。 深秋,日短夜長,用過晚膳天已黑。聶弦兒見門口人影,便知是悠銘。 “小姐,我……我明日后會隨著商船出海?!庇沏憠旱吐曇粽驹陂T外道。 聶弦兒撥燈芯的手聽到他的話一頓,“同去的人可靠么?” “嗯,底細都打聽清楚?!?/br> “出門在外,多加小心?!甭櫹覂赫酒鹕恚蜷_房門,“自那天以后,你就再未進我房中,明天就走了,再進來坐一坐?!?/br> 聶弦兒打開衣柜,取出一個靛藍包袱放到桌上。 “這里面是我這些天讓人趕制的衣服和鞋。也不知道你這一去要多久回來,個子長多高,所以按照不同身高都做了一件。外衣沒有挑太好的料子,出門在外,不能顯貴。但里衣料子不錯,穿著舒服?!甭櫹覂赫f這話時,有些哽咽,她知道悠銘總會走,也時刻準備著他會走,可這一天來了,依舊不舍。 自古別離多傷愁,悠銘在來告別之前就告訴自己要控制,但沒想到聶弦兒考慮這么周全,就連自己的衣服都派人趕制,感動到一時語凝。 “對了,還有樣?xùn)|西要送你。”聶弦兒從首飾盒中拿出一塊月白色方巾,方巾上別別扭扭繡著兩個字,仔細看才認出是“弦銘”二字。 “我從小不善女工,山水花鳥是繡不出來,只能繡這兩個字。我比你大,所以我的名在你前面。” 悠銘接過方巾,看到月白方巾繡字處透著淡黃色,想到前些日子聶弦兒手指纏白沙布,頓然了悟,這上面的黃色就是聶弦兒刺破手指的鮮血,雖然洗了幾水,但上面還有印跡。 悠銘沒有道破,小心翼翼的把方巾揣入懷里,所有言語都無法描述他心境,說多更顯的突兀。 兩人就靜靜的坐在桌前,就像以前無數(shù)靜謐的夜晚。 悠銘無數(shù)次想開口說,小姐,你等我回來,等我回來娶你,但他終是沒有開得了這個口。 “你明天何時走?”聶弦兒打破寂靜問。 “午時?!?/br> “我不去送你了?!甭櫹覂盒Φ糜袔追制鄾?,“我這個人自幼見不了別離。” 聶弦兒送悠銘到門口,“悠銘,雖然我想讓你出去闖一闖,但并不意味著你一定出人頭地才可以回來。世事難料,一半在天,一半在人,只要你想,只要我還在,驚塵山莊就是你的家,想回來的時候就回來。我一直把你……當(dāng)、親弟弟。” “我知道。”悠銘緊緊抱著那包衣服,他知道聶弦兒對自己的好,把他當(dāng)?shù)艿芏眩苍S等他長大回來,也是一樣。他從懷里掏出一本書,上面寫著《東枝軒記》。 “這是我根據(jù)小姐每日作息喜好寫的,若是再來人伺候,小姐可把此書給她,免得他不熟悉小姐習(xí)慣,伺候的不周到?!?/br> 翌日午時,悠銘背著包袱,站在驚塵山莊臺階處,回望整個山莊,又望了望東枝軒方向,邁開下山第一步臺階。 林中傳出陣陣琴聲,不同于往日的歡靈,此琴聲中透著絲絲悲傷,但憂中卻孕育生機。悠銘知道,這是聶弦兒為他彈得送別之曲,她一定在山澗樹木掩映的涼亭里等他。 昨天隱忍的情緒爆發(fā),淚水不受控制的落下,他顧不得擦,加快了下山的腳步,他怕自己會忍不住駐足,再也不想離去。 從樹木縫隙里看到悠銘身影徹底消失,聶弦兒才停止撫琴,琴面濕了一片,琴弦上還掛著瑩瑩淚珠。 悠銘走的那年冬天,聶瑞昭因黨爭被人暗殺,聶驚塵得知愛子慘死消息,大病一場,沒兩日也跟著去了。 江寧一場大雪,驚塵山莊喪幡卷著白雪,隨北風(fēng)亂舞。 聶弦兒跪在靈堂前,靈堂里哭聲嗚咽。 正應(yīng)了她對悠銘說的那句話,“世事難料,一半在天,一半在人?!彼绾我矝]想到會短短時間失去兩個最重要的人,諾大的驚塵山莊,上下百口人的重擔(dān)就此壓在她身上。 她賣了哥哥在城中的府邸,給嫂子一封放妻書,讓她改嫁他人,把侄子接回山莊。她勸過小菊兩次,讓她改嫁,小菊只道,生是聶家的人,死是聶家的鬼,絕不離開聶家半步。 好在聶驚塵未雨綢繆,讓聶弦兒打理商行,聶弦兒不會手足無措。不過現(xiàn)在心境與那時大不相同,那時只是試煉,她知道就算自己做不好,會有爹幫忙,而且那時還有悠銘??涩F(xiàn)在,商行遍布唐、楚、吳,加起來共二十一家,再加上田地,石礦等,事無巨細都要cao持,若是經(jīng)營不善,不僅血本無歸,還會讓一批人全家老小餓肚子。 聶弦兒用盡全力去cao持,但總感覺心有余而力不足。夜里她時常驚醒,冬也好,夏也罷,驚醒后的聶弦兒感到異常的冷。她總是想起那個冬日,悠銘用身體幫她暖腳,那種溫暖,每每想起,淚水都會潸然而下。 聶弦兒抱著雙膝,又是一夜無眠。 清晨用早膳時,小菊見她眼圈通紅問,“又沒睡好?” “嗯?!甭櫹覂阂ㄆ鹨豢谥噍p吹?!靶【?,我以前總以為人生是樂比苦多,如意之事比失意之事多,所以才會蠢到送悠銘千金讓他去闖蕩?,F(xiàn)如今,每每想起,全是自責(zé)。他那么小,無依無靠,漂泊他鄉(xiāng),別說立業(yè),安生都難,我當(dāng)時到底在想什么!” 聶弦兒這話已經(jīng)說不止一遍,小菊只知道聶弦兒對悠銘好,那是一種信任和器重,卻不知聶弦兒對悠銘還有另一種情愫,于是安慰她道,“沒事的,悠銘那孩子,吉人天相,戰(zhàn)亂都躲得過,沒準過幾年揚名立萬就回來了?!?/br> “我還得繼續(xù)讓人打聽他的下落,找到他趕緊把他接回來?!甭櫹覂簯n心道。 聶弦兒把悠銘回來的期盼轉(zhuǎn)成每日打掃他房間,就算從城中回來很晚,她也定要把悠銘房間收拾干凈,就同他在時般。 聶驚塵和聶瑞昭的離去,讓聶家在商場和官場的地位一落千丈。唐國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艱難,宋國虎視眈眈,新帝李煜去國號,自稱"江南國主",納給宋國的貢稅一年高過一年。商行接連閉門,就算是聶家家大業(yè)大,日子過的也是舉步維艱。 小菊看商行呈上來的賬本,氣的拍案而起,“這些人,就是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女眷,現(xiàn)在連假賬都懶得做了!小姐,我們不能再由他們欺負下去了!” 聶弦兒苦笑,“小菊,今時不比往日,現(xiàn)在唐國艱難,若是逼急了人家,舉家北遷你又如何?” “小姐,要我說,我們也搬走吧!我都提了多少次了!在唐國就是等死!那趙匡胤不知什么時候會打過來!” “我不走?!甭櫹覂何展P的手微微發(fā)抖,“你帶著潼兒和澈兒走吧,去揚州投奔二姐。” “你不走,我走有什么用!”小菊嘆口氣,她不知道聶弦兒的擔(dān)憂,聶弦兒害怕若是走了,哪天悠銘回來,就此錯過,此生再也見不到。 悠銘一走就是七年,沒有一封書信送回,聶弦兒甚至想是不是悠銘身死異鄉(xiāng)!想到這里,她又陷入深深的自責(zé)中,怪自己不該讓他離去。 「本文將在Ν加②加Q加Q點(去掉加就是網(wǎng)阯)最快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