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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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朱雀的聲音淡漠地響起:“他到底是渡劫后期的境界,這樣輸了也不算丟人,回來。” 晉堯原本怒吼著砸向城門,要再回到外面去和夜遲衣再打一場,可是卻被南天朱雀一句話按下。 殿中眾人見坐在上首的朱雀一抬手,那站在她身后的六個新娘就消失在了原地。 任嫣然:“???” 她們六個聯(lián)手連無憂城首徒都打不贏,難道還能打贏她義父? 正想著,就見到這六道身影,憑空出現(xiàn)在無盡淵上空,然后手中紅綾往前一飛,在夜遲衣面前構(gòu)建成了一道橋梁。 紅綾鋪成的路如血,南天朱雀的聲音再次響起:“夜谷主已勝,還請進城一敘?!?/br> 夜遲衣身上殺意平息,說道:“好?!?/br> 他毫不遲疑地落在了這紅綢鋪成的橋上,如履平地地朝著前方走去。 他來赴約固然是為了女兒,但是如今晉堯出現(xiàn)在無盡淵,說明里面的人跟三百年前的事也有關(guān)系。 再加上無盡淵這般隨意打開裂縫的手段,正解釋了當初滅廣陵王氏的人是如何在一夜之間把南園移到十萬大山中去的。 他隱隱有感覺,踏入這里之后,自己也許會得到師姐滄浪的下落。 眾人看著玄光鏡中,云天宗首座雖然負傷,但卻絲毫沒有退卻之意地朝著無盡淵走來,只感到這等氣魄他們半點也學(xué)不來的。 不過…… “云天宗首座有女兒?他是什么時候有了女兒?” “不知道?!?/br> 為了女兒能夠這樣只身赴幽冥,這等氣魄他們也是學(xué)不來。 殿門邊,那被制住的廣蒼派少主已經(jīng)被帶了下去,而無憂城來人沒有阻攔。 身穿金紅色衣袍,戴著半截金色面具的無憂城首徒似是被夜遲衣的驟然到來引起了興趣。 他收回了鎖神鏈,重新在座位上坐了下來,對南天朱雀說道:“我很好奇,朱雀尊主跟云天宗又有什么淵源,廣蒼派的事稍后再算?!?/br> 東天青龍見無憂城跟朱雀不打算再打了,一時間感到有些失望,又聽朱雀在旁問道:“今日你的壽宴再安排一個貴賓之座,青龍尊主不介意吧?” “……” 他說介意有用嗎? 這個時候與其反對,不如做出大度的樣子來。 眾人于是見東天青龍露出個笑容,說道:“自是不介意?!?/br> 他的話音落下,站在下方的富態(tài)婦人就拍了拍手掌,命人在左側(cè)賓客席位最上首加了全新的座位。 以八大仙宗之一的云天宗首座身份之尊,夜遲衣確實當?shù)眠@個位置。 殿中侍從訓(xùn)練有素,很快就把位置加上,并且收拾好了殿中的一片狼藉,樂曲聲復(fù)又響起,殿中恢復(fù)了一片喜慶氣派,仿佛先前的爭斗根本沒有發(fā)生過。 之后,眾人便都看著殿門的方向,等著云天宗首座出現(xiàn)。 等了不多時,夜遲衣就來了,他一身黑色衣袍,只有衣襟兩邊各有銀紫色的花紋,身后隨侍著那被派出去迎他進來的六個新娘。 一回到殿中,這六個新娘就立刻越過了他,朝著南天朱雀掠去,然后靜靜地站在了她身后。 任嫣然看著自己的義父踏入殿中,差點把手中的酒壺捏碎,才忍住了沒有出聲叫他。 義父為了她這樣闖入幽冥,付出了這樣大的代價,受了這么重的傷,她就心痛得很! 只是哪怕她目光強烈,也被淹沒在眾人當中,只感到身旁的人抬手,輕輕地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 夜遲衣沒有注意到在席間戴著面紗的女兒,他在進青龍至尊的府邸之前,就已經(jīng)感應(yīng)到在這幽冥深處有著許多陽間修士,這些人就算修為境界不臻至化境,但是也并非沒頭沒臉。 無盡淵這些年在陽間的經(jīng)營和滲透,已經(jīng)遠遠超過了他的預(yù)計。 在殿中有兩道強大氣息,實力不在自己的全盛時期之下,只不過夜遲衣在進來之后,就完全無視了青龍,只讓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朱雀身上。 方才在城外,回應(yīng)他的聲音是女子,而那六個新娘在進來之后,也立刻落到了那一身素白的身影身后。 在那里,落敗的晉堯已經(jīng)先一步回來,占據(jù)了離南天朱雀最近的位置。 夜遲衣走入殿中,將坐在上首的人看得更加清楚,她一身素白,如同冰雪雕成的像,身上的氣息同她所練出來的這些尸煞如出一轍。 她的眉目是冷的,她的氣息是冷的,在這一殿中,她是最不像活人的人。 可是哪怕她的模樣變了,氣息變了,看人的目光也變了,夜遲衣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他停下了腳步,臉上浮現(xiàn)出了震驚、意外等各種情緒混雜的神色。 這是任嫣然第一次從自己的義父臉上見到這樣明顯的神色波動,原本只是在關(guān)注他身上可有地方受傷的她立刻想道,她義父這是怎么了? 然后,她就見原本是來尋自己的義父站在原地,對著南天朱雀極輕地叫了一聲:“師姐?” 因為在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重見故人的懷疑跟震驚,所以這兩個字他說得極輕,但是殿中所有人都聽見了。 本來在等著看朱雀跟無憂城對上之后,又再對上云天宗的眾人一下驚掉了眼珠子—— 師姐?! 云天宗首座一進來,竟然叫她師姐? 無盡淵的朱雀,竟是出身云天宗?! 這個事實沖擊他們,令他們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南天朱雀,包括上首的東天青龍亦是如此。 云天宗都是像夜遲衣這樣的絕頂醫(yī)修,入世救人,清雅無比。 他們跟帶來死亡的她完全不是同一類人,可是南天朱雀她竟是云天宗首座的師姐? 夜遲衣的師姐不是人人都能當?shù)?,他們已?jīng)在心中瘋狂猜測南天朱雀究竟是哪一個在金光大陸銷聲匿跡的絕頂醫(yī)修。 只有任嫣然,只有去過十萬大山,見過南園的滄浪亭,更明白義父這數(shù)百年追尋的任嫣然渾身一震。 她此刻再看立在朱雀身邊的晉堯,目光再掃過那六個鬼新娘,看著白發(fā)如雪的朱雀,想起她方才對廣蒼派少主的痛恨,心中浮現(xiàn)出了對她的身份跟當年真相的猜測。 殿中眾人聽見南天朱雀在上方笑了一聲。 她身上的氣息雖然沒變,但是她的目光變了,變回了三百年前那個滄浪仙子,帶上了幾分幽潭谷之春的柔和。 她看著夜遲衣:“一別三百年,師弟,我們終于又見面了?!?/br> 夜遲衣看著她,目光不曾稍移。 這將晉堯封在十萬大山之中祭練了三百年,把他活活煉成尸煞的南天朱雀不是別人,正是在金光大陸上消失了三百年的滄浪仙子。 青龍眉心一跳,握緊了掌下的座椅扶手。 在無盡淵,對朱雀的來歷多有猜測,畢竟能夠有這樣一手煉尸之術(shù)的人在金光大陸實在是少,能有渡劫期尸煞相伴的就更是屈指可數(shù)。 可即便如此,這么多年他們也沒有猜到朱雀究竟出身何門何派,更不會將她和三百年前的滄浪仙子聯(lián)系在一起。 這三百年間,她在無盡淵為無數(shù)求到她面前來的女子殺過她們所控訴的負心漢,化身天道為她們追尋一個結(jié)果,朱雀一脈的勢力不斷壯大,從她手中祭煉出來的尸煞也越來越多。 今日,他終于模糊地知道她為什么要這樣做了。 看著站在她身邊已經(jīng)面目全非的晉堯,再看到那六個做新娘打扮的女子,想到當年廣陵王氏的滅門之夜,他哪里還會猜不到當年的真相? 夜遲衣嘴角帶血,一雙星眸沉沉地望著滄浪仙子,輕聲道:“當年滅了廣陵王氏的人,是你?!?/br> “不錯?!蹦咸熘烊笐?yīng)得十分干脆,“是我?!?/br> 眾人聽到她這話,下意識地看向站在她身旁的晉堯,哪怕聽到她就是滅了自己一族的人,晉堯也依舊沒有絲毫反抗的意識。 他已經(jīng)是她所祭練的尸煞,這一輩子都要聽從她的意志。 夜遲衣目光從她身上轉(zhuǎn)向了晉堯,再看過那六個新娘,最后又轉(zhuǎn)向了她。 “可是師姐,為什么?” 朱雀聽他輕聲問自己,仿佛在他面前的依舊是與他一起長大的小師姐,而非無盡淵的南天朱雀。 他等她一個回答,“當年你與晉堯君兩情相悅,嫁入廣陵王氏,其中并無人逼迫。” 正是因為她與晉堯兩情相悅,云天宗跟廣陵王氏才有了這一場聯(lián)姻,哪怕是如今回去問云天宗長老,隨便哪一個都還記得當年首座嫁女的盛事。 因為這是萬魔戰(zhàn)場結(jié)束以后,修真界的第一樁喜事。 云天宗專門用了萬座云舟,送他們的首座之女,妙手仁心享譽金光大陸的滄浪仙子去廣陵王氏。 “我亦記得,那日云舟成群?!蹦咸熘烊秆壑幸喔‖F(xiàn)出往事浮光,讓她多了幾分人氣,“你和幾位師兄師姐隨舟,送我去了南園?!?/br> 她說著低頭,看向夜遲衣,“然后為了表示對廣陵王氏的尊重,所以宗門送嫁的人留下我的嫁妝,就都御起云舟離去。” “不錯。”夜遲衣也望著她。 師姐弟二人無視了殿中所有人,一如昔年在云天宗百草谷,只有二人丹池論道。 “對師尊來說,沒有留在南園觀禮,一直是一件憾事?!?/br> 若是當初他們留下,他師尊就會知道到底是誰滅了廣陵王氏,又把他的女兒帶去了哪里。 夜遲衣見朱雀眸光微動,只對她說道,“修習云天訣,云天宗弟子心性遠疏淡于常人,從前我不能體會師尊的心境,但是如今拜師姐所賜,我終于了然?!?/br> 任嫣然在座中聽著,心中一顫。 然而他苦尋愛女,是因愛女為人所劫,他的師尊苦尋愛女,卻是因為她就是這一場滅門慘案的始作俑者。 朱雀眼中情緒瞬間斂去,淡淡地道:“父親已得大自在,你衣袍上那朵因我而生的花也早已脫落,我現(xiàn)不現(xiàn)身已經(jīng)沒有什么不同?!?/br> 她說著,看了一眼身旁站著的晉堯,似乎對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十分滿意,然后又轉(zhuǎn)了回來,重新看向站在下首的師弟,繼續(xù)說道:“不錯,當年我嫁去廣陵王氏確實是滿心歡喜,沒有人逼迫我?!?/br> 本來以為嫁給晉堯,與他結(jié)成眷侶,就會同話本里寫的一樣會幸福到底,然而當年的她沒有想到,在自己宗門的人離開之后,等到喜宴那一天,才是夢境破碎的開始。 喜宴定在第二日,在南園舉行,典雅南園裝點得一片喜慶,往來賓客如云,好不熱鬧。 來訪道賀的賓客除了與廣陵王氏交好的世家,還有依附于他們的中小門派。 晉堯公子迎娶云天宗的滄浪仙子,這是將廣陵王氏與八大仙宗里最入世卻也最淡泊的云天宗聯(lián)系在了一起,打開了一條世家與仙門溝通的橋梁。 滄浪出身仙門,哪怕性情因為功法的原因而素淡,但是在將要成為心上人的新娘時,也同世間所有的普通女子一樣心中歡喜,充滿期待。 他們共同經(jīng)歷了那么多,終于走到了這一步,她為他穿上了嫁衣,要成為南園的另一位主人。 “吉時已到,新娘子該出來了!” 穿著一身嫁衣,戴著鳳冠的滄浪被蓋上了蓋頭,由喜娘牽著從他們的新房中出來。 在經(jīng)由滄浪亭前往南園的時候,哪怕隔著蓋頭,她也見到了這座晉堯為她而立,以她之名為名的亭子,在蓋頭底下眉眼彎彎地笑了起來。 “新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