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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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避魉翐Ьo他胳膊,將頭靠在他肩膀。云澹難得見她乖巧,捏起她下巴:“你是不是又憋著什么壞呢?” 荀肆眼睛一眨又一眨:“哈?” “你那小腦袋瓜最好消停些,不許胡來,知道嗎?” “嗯嗯!臣妾乖乖的?!?/br> === 云澹第二日早起在宅子里遛早,遇上了賢妃。她請完安后立在云澹身旁,偷覷云澹神色,發(fā)覺皇上是變了。從前一直清冷之人,這會兒面色掛上了和煦。加之昨日等到二更天他還未來,心下便了然了。 從前皇上在后宮講求公允,而今這位公允不起來了。賢妃感慨萬分,此生竟是能見到萬歲爺不公允,這倒是有趣了。 “朕本想問你些事,擇日不如撞日吧?”云澹坐到石凳兒上,指了指對面的石凳兒:“你也坐,別拘著?!?/br> “謝皇上?!辟t妃搭了個凳子邊兒,坐的筆挺。想來也怪,與皇上相識十載,二人卻一直遠著。他寡言,卻溫和,每每來了寥寥幾句便安置了。 “朕記得,你是與思喬一起進宮的,算來也有許多年了。”云澹仔細回想了一番,竟有些記不得當年的事了。這些年自己也渾噩,在后宮并未費什么心,從前是思喬在,將后宮打理的井井有條;后來荀肆來了,后宮亂了套了,他亦懶得管:“朕有一事想與你商議?!彼玫氖恰吧套h”,賢妃注意到了,在心中嘆道:多好的人啊! “臣妾剛好也有一事相求。請皇上準許臣妾先說吧?”賢妃微微笑道,她不傻的,昨日三人一起,皇上一眼又一眼的看皇后,那眼底藏著笑意,從未有過的?;噬闲睦镉腥肆耍械氖腔屎?,賢妃懂的。 “好。你先說,若朕能幫,朕一定幫?!?/br> “臣妾這次出宮回揚州,那一路山水,竟有恍如隔世之感。臣妾在宮中什么都有,皇上待臣妾也好,但臣妾出宮這些日子,又見到當年行過的橋、見過的人、聽過的調子,竟想飲尋常水看尋常月走尋常路,臣妾是不是不識好歹啦?皇宮那么好,臣妾竟有了這樣千不該萬不該的念頭。”賢妃微微紅了眼:“臣妾懇請皇上成全臣妾帶修玉去揚州過活?!?/br> 賢妃的話說到云澹的心坎中了,這才發(fā)覺眼前的女子何等聰明,她什么都看懂了。懂了,便自己擇了條路,不為難任何人。除了修玉。修玉還小,他興許還不懂為何母妃要帶他走,正如當年舒月對星兒那般,問星兒要不要與他走,星兒搖頭:兒臣不能走。說到底,苦的是那些孩兒。云澹心中絞著難受了。 這件事云澹思量許久,自打他心中裝了荀肆,便覺得對她不起。也覺得對旁人不起。到底該如何做,他始終尋不到一個萬全法,這世上也向來不會有完全之法,再好的月亮每月也只圓那一天,總有缺角。 他緩緩開口:“在宮中這些年,令你受委屈了。朕打小不通風月,好在進了宮的女子都如你如思喬這般懂事,從不令朕難堪。朕打心底感激你們。你想出宮,這并非錯事,后宮這種地兒,再好的人呆久了,也會生出幾分病氣來?!痹棋MO聛恚促t妃嘴角抖了抖,眼眶紅了。他又覺得自己太過殘忍,畢竟相處十載,這話是無論如何說不下去了。 這會兒過了一陣風,一片落英隨著風走了,不知刮去了哪里。賢妃從前在宮里便愛看風,要說風從來沒有形狀,它沒有形狀,卻能教世間萬物變了形狀。賢妃這會兒就是那陣沒有形狀的風了,那花瓣不動,自己便吹一吹吧! “是了,思喬皇后走后,臣妾也生出幾分懼意來,生怕自己也匆匆去了。這趟回揚州,見到揚州城有許多女子,耄耋之年,面上卻不見什么紋路。想來還是揚州的水土養(yǎng)人。若是皇上能給臣妾這長命百歲的機會,臣妾感激不盡?!辟t妃拾起衣袖上那片落著的花瓣放到二人面前的石桌上:“至于修玉,到時問他,是愿長在父皇身邊還是長在母妃身邊。又興許京城半載,揚州半載,想去哪兒便去哪兒,自在些。” 賢妃將該說的都說了,她起心動念,又恰逢這樣一個機會,成全旁人,亦成全自己,都不為難。朝云澹淡然一笑。 “既然說到了這兒,朕便與你說一說朕的想法。朕想與你和離。說和離這二字似乎不合適,在大義律法中,妃子等同于妾,妾可休可遣,并無和離一說。但朕不愿如此,朕愿給你們體面,也愿在我朝開一個先河,以和離之名,予你良田、珠寶、鋪子,愿你此生無憂。也愿你得遇良人?!痹棋W詈筮@句著實嚇到了賢妃,得遇良人之意,是準許她再嫁。這不合禮數。數百年來,進了后宮做嬪妃之人,非死不得離宮。他這一句,不知要頂多少天下男子的罵名了。 賢妃搖搖頭:“皇上,臣妾能體面出宮已是萬幸,得遇良人之事,臣妾不敢奢望,也不愿皇上為難。” 云澹搖搖頭,轉而輕笑:“你不必替朕想這些,朕一言九鼎。從前朕聽千里馬說過,民間的女子亦苦,嫁了一人,無論是好是壞,都要咬牙過一輩子;若是哪一個和離了,也要忍受世人的偏見,再嫁就難了。這并不公允。這世道得變一變,如何變呢?從朕開始。你若愿意,就在此事上與朕一起,做給天下女子看,做給世人看?!?/br> 云澹目光灼灼,賢妃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的神情,是在愛著他的子民了。他這樣的神情也令賢妃覺得無畏,那有什么呢?臨了這次與他站在一處,不枉相識一場。多好! “臣妾遵旨?!彼鹕沓棋P卸Y,想來相識多年,話不過百,竟是在今日看透了彼此的為人,也不算差。 云澹上前扶她起身,順道將桌上那瓣落花放到她衣袖的褶皺中,笑道:“挺好看。” 賢妃亦笑出聲:“是。” “朕還得拜托你兩件事。” “皇上盡管吩咐?!?/br> “宮中其余嬪妃,可否請你先幫朕探探想法?此其一;其二,此事還望幫朕保密,在事成之前萬萬不要讓皇后知曉?;屎笈c后宮姐妹情深,若是知曉他日都要出宮,不知會出什么亂子。朕怕了她了?!痹棋2⒉患芍M令人知曉他怕荀肆,自古帝王不露喜好,老祖宗傳下的規(guī)矩,怕被歹人加害,但眼前的賢妃不是歹人。 賢妃掩唇笑出聲:“此生竟能見到皇上怕人,也算沒白活。” 云澹臉微微紅了:“她慣會胡鬧,為她收拾爛攤子忒累。”云澹忍不住抱怨一句:“你與她相交甚好,回頭也教教她如何待朕好,旁的不說,這一日三餐總該惦記著朕吧?” 賢妃聞言笑的止不住,皇上不僅怕皇后,皇上還偷偷抱怨,孩子一樣。 “好。回頭臣妾…這會兒還能叫臣妾嗎?”賢妃猛的想起是不是該改口了。 云澹搖頭:“私下自稱什么都無礙,待詔書下了再改口吧?” “是?!?/br> “多謝你?!痹棋U馈?/br> “是臣妾該謝皇上?!辟t妃彎身道謝。 荀肆起了見不到云澹,來園子里尋他,遠遠的見這二人不知在做什么,賢妃不住彎身行禮,令荀肆看著都累。慢吞吞到他二人身前,給云澹行禮,起身之時見他二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不對,有事瞞著自己! 荀肆有心想問,賢妃卻扶額:“哎呦,起早了,這會兒頭暈腦脹,臣妾得再睡會兒。”尋個轍子跑了,留云澹和荀肆大眼瞪小眼。 “干嘛?”云澹心情大好,睥睨她一眼,轉身接著逛園子。 荀肆跟在他身后,總覺得他今日不對勁,小跑兩步追到他身側,看他嘴角噙著笑:“皇上遇上好事了?” “朕貴為天子,好事每天都有?!痹棋Ec她打馬虎眼。 … 見荀肆沒動靜了,回身捏她臉:“怎么?腦子又不夠數了?”又掀起她劉海兒看被門磕青那一塊兒,腫著一個包,手指彈在那青腫之上彈了一下,笑著問她:“還疼么?” “嗯…” 云澹捧著她的臉吧唧在那青腫上印了個吻:“朕以龍體護你,若是到了黑天還不見好,也只能親身上陣為娘子醫(yī)治了。” 荀肆這幾日沒少聽他說混話,剛剛那句自然也不是什么好話,幽幽瞪他一眼:“臣妾尋思著許是這幾日與皇上日日相處,被皇上陽氣所傷,不如打今日起,夜里分床而睡,待臣妾身子痊愈也不遲?!?/br> “敢!”云澹斥她一句,并給她一個兇狠眼色。 第58章 無情笑嘆他人癡(二十) 徽州留在了夢…… 云澹在車上看書, 荀肆在寫字,二人互不相擾。 荀肆盤坐在地上寫字, 又不好好寫,寫著寫著便鬼畫符,而后自己咯咯笑出聲。云澹書翻了一頁,又朝一側移了移,垂眸看她一眼,如此往復。 約么一個時辰過去,她還在寫,云澹沉不住氣, 彎身拿過她面前那一沓紙:“讓朕瞧瞧寫的什么?” 荀肆坐到他身旁:“畫個小人兒你和我,畫個貓兒梁上臥,畫個浮云一朵…” 畫的不怎么樣, 說辭倒是多。云澹仔細瞧了許久, 雖說那落筆走筆都不對, 卻也有幾分樂趣。于是在她額頭一點:“畫的好?!?/br> “那臣妾往后就給皇上畫, 這回在徽州,聽聞才子佳人若是惦記哪個了, 就寫一封rou麻的情信, 戲文里不是也唱過?”荀肆難得生出這小女子情趣來,云??刹辉缸约簯怂椿? 忙點頭:“好好。你畫,朕猜。” “猜不對罰皇上吃酒。”荀肆將那些畫收好,笑瞇瞇看著云澹。 “你又憋什么壞主意呢?”云澹假意瞪她一眼, 而后問她:“朕看昨兒母后給你來了封信,信中寫的什么?” “皇上想看?” “倒是不想。但朕琢磨著萬一有事,能與你商議一番?!?/br> “您就是想看!”荀肆笑出聲, 從一旁拿過那信:“喏,您看。” “那朕便幫你掌掌眼。”云澹打開來一字一句看了,母后這寫的都是什么?云澹臉騰的紅了,將那信丟在一旁,問荀肆:“回信了?” “寫好啦,一會兒讓靜念送出去。” “給朕瞧瞧。” “那不行?!?/br> “荀肆!”云澹兇她,母后問二人近來房事可好,問何時要皇子,還問荀肆他可有力不從心,怎么問出口的!成何體統(tǒng)! 荀肆就愛看云澹臉紅,坐在一旁嗤嗤笑。云澹拉過她在她身上摸索:“信呢?”他急于翻信,手上自然沒有章法,慌亂間碰到荀肆的峰巒,她身子縮了縮:“您…摸哪兒呢?” 云澹本不是有意的,荀肆這一問又將找信之事忘在了腦后,將她抱到了腿上,手探入她衣襟,荀肆慌忙握住他手,在他耳邊求饒:“別鬧,賢妃的車馬在后頭?!焙π吡?。 云澹收了神笑出聲:“信呢?” 荀肆將信拿出放他手上:“給你!”逃也似的坐到另一邊。 云??窜魉聊枪放赖淖?,起初還笑她,漸漸的竟笑不出來了,板著臉問她:“尚可是何意?” …“尚可就是尚可啊!” “再說一遍?”云澹這會兒真是來氣了,母后問她房事如何,她說尚可,每天跟只野貓似的,卻只有尚可的程度? “那該如何寫?臣妾又不知旁人什么樣兒…”荀肆看到云澹眼睛立了,忙住了嘴。 “旁人什么樣兒與你有干系嗎?你想什么呢?”云澹這會兒心亂如麻,這小混蛋還想試試旁人什么樣兒? 這“尚可”一詞怎么就惹他不快了?不懂不懂?!澳悄f該如何寫?” “極好?!?/br> “哦?!避魉僚读艘宦?。 “你不覺得極好?”云澹又立了眼睛。 “主要是臣妾也不知到底怎么才算極好…”這下算是存心氣他了,她嘴賤,并不知道男子對這件事有多看重。這回好了,這回知曉了。眼前人叫停了馬車,狠狠瞪她一眼,推門下車,走了。那步子倒是快,能看出是真氣了。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荀肆追了上去,云澹身高腿長,加之近來功力猛漲,這會兒都快沒了人影兒了,荀肆追了半晌才追上,從后頭拉住他手,小臉兒可憐兮兮,一雙眼還沾著水珠兒呢! “干嘛?”云澹氣歸氣,卻并未甩開她手。 “臣妾知錯了。”荀肆站到他身前,仰著小臉兒。 “錯哪兒了?”云澹板著臉。 “臣妾不該說尚可?!?/br> “不是該與不該,是你心中真這樣想?這程度只算尚可?” 荀肆紅了臉兒,低下頭小聲嘀咕:“極好?!?/br> “還說不知旁人如何?你想與旁人這般是嗎?”這點最令云澹生氣,他自己巴巴的為她守身如玉,打定了主意這輩子不碰旁人了,她呢?心底還在想旁人什么樣兒。 “哪兒能呢!旁人哪有皇上好!”荀肆又站的近些,晃著他手哄他:“生氣起來真嚇人吶,嚇的臣妾心撲騰撲騰的跳,不信您摸摸!”拉著他手放在自己心口,故意哄他呢。云澹手動了動:“是挺撲騰?!毕麣饬恕?/br> 消氣了,便將荀肆抱在懷中與她好好說話:“你給我聽好了,這輩子就這樣兒了,你若是想與旁的男子有些什么,等下輩子吧!”言罷頓了頓:“下輩子也不成。總之你身邊只能有我,記住了嗎?” “好?!避魉镰h(huán)住他腰身,而后踮起腳到他耳邊,輕聲說道:“臣妾可盼著夜里了。夜里門鎖一落,屋內只有皇上和臣妾,想怎么著怎么著,可好了?!?/br> 這話說的云澹心中熨帖,將她拉向自己,笑著問她:“有那么好嗎?” 荀肆點頭:“好。天下第一的好。”踮起腳將小臉兒貼在云澹臉上,貓一樣。 云澹心中一軟,捧著她的臉兒,細細密密吻她。 兒時看歐陽丞相和宋先生鬧,看母后和父皇鬧,他心中困惑,到底有什么值得鬧的?若是這個不可,換下一個,不起心動念多好。這會兒有了荀肆便懂了。好些事左右不了的,是否起心動念也不能由著自己,荀肆適才那么一句話就令自己計較,若是再碰上其他大事,指不定什么樣兒呢。 二人不知抱了多久才分開,云澹將荀肆頭上的那片落英摘掉,手指刮她鼻尖:“你而今也算有長進,會哄人了。” “從前不是也哄著皇上嗎?” “從前都是假的?!痹棋?戳艘谎鬯鳖i上掛著的牙,拉著她手向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