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歌 第111節(jié)
“殿下留步?!?/br> 趙幼澄站住,但沒有回頭。周聿昭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她知道。 但是對周聿昭,她只有厭恨。尤其是厭煩周家。 “吏部考核,殿下府上的長史和文學(xué)館的李嗣同均在其列。臣以為兩人考評可直接去吏部立檔,若來日入仕也好有憑證?!?/br> 他這是主動給兩人方便,趙幼澄聽后微微皺眉,周聿昭以為她嫌棄繁瑣,邊說:“若是不方便,臣讓人送到太微宮。” 趙幼澄倒沒在意,“那就謝周大人了?!?/br> 周聿昭聽著她漫不經(jīng)心的感謝,心中如春開冰消。 趙幼澄回頭望了眼延嘉殿之后,才說:“那就此別過了?!?/br> 說完后帶著冬葵去了安成的宮中。 周聿昭想起她哭過的樣子,想必太后娘娘逼迫她了。 他沉著臉,吏部的考核都在他手中,李珰過了年限就可以再升一升。李家人忠厚,未必不能得用。 太后娘娘也不過是欺負(fù)她母族不顯貴,屢屢逼迫于她,她已經(jīng)獨(dú)居在太微宮,又不急成親。為何不能容她清凈呢? 李家若是雄起,她也不必這樣。 可惜李珰本分,李嗣同也不知是不是有雄心之輩。 他直到出了宮門還在想趙幼澄的事。 趙幼澄到了安成那里,安成在宮中很有規(guī)矩,尤其在自己宮中見她來,催著女官上茶點(diǎn),追著問:“皇祖母留你做什么?” 安成是擔(dān)心她的婚事。還在cao心怕把她嫁到西北去吃沙子。 “自然是詢問我和阿弟的近況。不然能問什么?” 安成聽得笑起來。 等關(guān)心幾句后,就開始央求她:“阿姐,能不能請我去太微宮小住?” 趙幼澄好笑:“怎么又想出宮了?” 她宮中的女官是皇后娘娘特意挑的,這會兒接話:“殿下的親事定了,自然要學(xué)禮儀了。” 安成給趙幼澄眨眼睛。 趙幼澄順著她的話說:“安成是公主,規(guī)矩也是自小就學(xué)的。她相來知道分寸,不若就陪我小住幾日吧?” 安成笑起來。 趙幼澄還在擔(dān)心太子的身體。 女官不能做主,自然要去兩儀殿去請示。 今日肯定是不成,趙幼澄出宮時安成都囑咐:“阿姐記得等我,我過幾日就去?!?/br> 宮中回來,聽說黃先生今日已經(jīng)回來了。 趙幼澄特意去了趟永嘉寺,黃先生居然和空悟大師在論禪機(jī)。 空悟大師極少見人,沒想到和這位居然能聊在一起。 黃先生也許是前些日子趕路,氣色看著并不好,歇了幾日,這幾日看著竟然面相的兇氣去了不少。 “先生若是有不習(xí)慣的地方只管和他們說?!?/br> 黃先生笑著說:“沒想到這小小院墻,鬧中取靜,十分愜意。殿下果真是胸中有丘壑?!?/br> 趙幼澄失笑:“先生夸得早了,我是托了空悟大師的福。” 黃先生隔著窗看了眼,空悟大師那是很早年的舊相識,他也沒想到會在這個小小的寺廟中遇見,今生還能和故人相遇。 這地方他越想越妙,越來越不想走了。 怪不得他給自己占卜過一卦,卦相有異,他還一直覺得有些怪異。 世間事,果真難說。 “先生,大人的病癥……” 黃先生很是嫌棄說:“殿下是信不過我?” “那倒不是,只是關(guān)心則亂?!?/br> 黃先生:“是有些棘手,需要慢慢調(diào)理,急不得?!?/br> 趙幼澄也知道,裴荀的狀況看著不好,既然不能用虎狼之藥,自然就要慢慢溫補(bǔ)。 她都想好和裴峴怎么說了。 黃先生又露出本性,故意說:“今日小殿下問我算命數(shù)……” “不可!”,趙幼澄急著打斷他。 黃先生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笑起來。她果然知道。 趙幼澄知道這人有些邪性,也不隱瞞,直言:“我拜在明松先生門下,先生工于相術(shù),也懂一些相術(shù),但先生從不曾為我斷過命數(shù)。先生說所謂命數(shù)并非一塵不變,境遇變了,命數(shù)自然也就變了。所以我從不信這些。還望先生莫要和阿弟亂說什么?!?/br> 黃先生聽了這話,皺眉問:“謝明松居然也學(xué)會糊弄人了?!?/br> 趙幼澄并不反駁,他既然能口出狂言,直呼先生大名,自然是和先生相識的。 “先生是不是糊弄我,我不知道。但先生的話我是信的。先生也只是讓我不要盡信命而已。先生自來不管束我們,至于命中注定,也不一定是真的注定。你又何必執(zhí)著呢?” 黃先生卻故意說:“那真是巧了,我觀小殿下面相,竟然有國脈昌盛……” “先生慎言!” 趙幼澄臉色鐵青,站起身盯著他。 “馮直特意囑咐我,言先生身懷絕技,但行事詭譎,讓我務(wù)必小心。我信得過先生,所以只字未提,不曾對先生有過防備,若是先生非要置我們姐弟于險境,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br> 如果他要起亂,趙幼澄會毫不猶豫殺了他。絕不會給他拖阿弟下水的機(jī)會。 黃先生卻毫不在意,笑著說:“我說不說都無所謂,所謂命勢是擋不住的,不管你想不想要。謝明松教你明哲保身,為何不教你順勢而為呢?因?yàn)樗欠钪际漳阕鰧W(xué)生。而我不是。不管你想不想要,這都是命中該得的?!?/br> 趙幼澄盯著他,這樣的人真的很危險。 兩人靜靜的對峙,只聽見空悟大師在屋里叫了聲:“明鶴,不得無禮?!?/br> 趙幼澄聽著名字熟悉,但是想不起在哪里聽過。 見黃先生起身進(jìn)了屋子。 她才隔著窗和空悟大師囑咐:“既然先生是大師的故人,還請大師多加勸導(dǎo)。莫要讓他做出糊涂事來。” 空悟大師的聲音很空寂,但聽著很舒服,微微笑著說:“殿下放心,他雖性格張揚(yáng),但做事還是有分寸的?!?/br> 趙幼澄根本信不過他,這種人哪里來的分寸,這種人最是危險,禍亂的根源就是這等妖言。 等她回了院子,還在為那個明鶴生氣。 直到晚間,她在書房里翻起舊書,翻到永淳三十七年的江南舊事,才突然才想起來明鶴先生是誰。 他當(dāng)年算出大周幾十年后國祚廢,那時候先帝康健,父王健在。 這等禍國謠言,所以他被追殺不見了蹤跡。 當(dāng)年的明鶴先生比她的先生謝明松名聲更甚,且行事也是詭譎多變。 她驚出一身冷汗。 當(dāng)年居然真有人將大周的氣數(shù)算盡了。 她又想去問他,可又不合適。她終于知道明鶴對她和阿弟這么感興趣了。 起死復(fù)生的人,不該存在這世上的人。 明鶴不甘心自己算錯命數(shù)。 那頭的空悟大師淡淡勸他:“何苦這樣執(zhí)著?” 明鶴毫不在意:“我寧愿我算錯了,我就是想瞧一瞧,我錯在哪里了?明明……” “明鶴,你吃的教訓(xùn)還不夠嗎?” 明鶴一雙眼閉上,一改之前邪氣的面色,居然變得極為寬和。 “師兄,我不明白。明明是早夭的人,命數(shù)怎么會變?我不信謝明松看不出來?!?/br> 空悟大師閉著眼睛:“明松先生說的對,命數(shù)不是一塵不變,就比如你?!?/br> 明鶴眼睛一睜,看著空悟大師好半晌沒說話。 趙誠晚間也知道阿姐和黃先生在永嘉寺吵起來了。 吳順一再囑咐他:“殿下不可再與那人算命了。” 趙誠其實(shí)聽到黃先生說他和國脈昌盛有牽連時,心中沒什么波瀾,江湖術(shù)士慣會這一套,說來危言聳聽,蠱惑人心。 他只是好奇阿姐為何和那人吵起來。 “阿姐今日去永嘉寺了?” 趙幼澄并不想和他提起這事,只說:“過去問了聲。馮直和我信中說這位黃先生有些本事,只是有些邪性。不過不要緊?!?/br> 趙誠見她不避諱說起黃先生,好奇問:“他的醫(yī)術(shù)很好嗎?” “不知道?!?/br> 趙誠驚訝看著她。 趙幼澄哄他:“好了,明日是懷寧公主大婚,你明日要去施家送禮,我就不去了?!?/br> 趙誠見她不肯去,問:“皇祖母可有說什么嗎?” 趙幼澄:“皇祖母要cao心懷寧明日大婚的事情,哪有時間理會我。” 趙誠才不相信。 等回了院子,趙誠就問吳順:“皇祖母當(dāng)真因?yàn)榛槭卤破劝⒔懔藛???/br> 吳順原本不肯說這些八卦傳聞的,但是趙誠嚇唬他,他就開始講關(guān)于趙幼澄的婚事傳聞,正講到周聿昭這里。 趙誠已經(jīng)不想聽了。 和吳順說:“算了,不過是些傳聞,我不想聽了。準(zhǔn)備好明日去施家的禮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