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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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綺跳下了床。 她蹬上鞋子片刻不停歇的奔赴。 “謝燝生——!” 幾乎是砸的。 她“哐哐”猛錘對方的門。 里面有悉悉簌簌的動靜, 很快,“吱呀”一聲, 門開了。 “……?” 井也是要睡覺的。 謝燝生睡眼惺忪。他應該是熬了夜, 眼里帶著血絲。 “你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 但沒說完。 門拉開的下一秒,明綺嗚咽著:“我知道你是誰了!” 她跳起來扎進了謝燝生的懷里。 拿毛茸茸的腦袋在他下巴那兒亂蹭一氣。 謝燝生沒反應過來,但還是下意識的托住了她。 “天祐四年——” 明綺抽了抽鼻子, 仰著頭, 眼淚汪汪的問他,“天祐四年是不是?” 她想起來了。 謝燝生的喉結滾了滾。 明明只是早春—— 花卻都盛開了。 它們被風刮到井里, 濺起點點波瀾。 隱秘而黑暗的井底, 巨浪翻滾著就要涌上來。 “是?!?/br> 但他只平靜的說“是”。 謝燝生垂下頭去看他的魚:這一天終于來了。 他的身體幾乎都顫抖起來。 就要失態(tài)。 綺綺嗚嗚哇的嚎的更響亮了。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不管輪回多少次全天下那個到死都不愿松開手的小女孩兒永遠是最愛她的! 無條件的辣種! “你就是我的小主人叭——!??!” 在小主人面前, 綺綺覺得自己永遠還是那條沒碗大的魚。 她手腳并用, 樹袋熊樣的抱住謝燝生朝上挪了挪, 就要去蹭他的臉。 但—— “下去。” 謝燝生面無表情的把人扒拉了下來。 繼而拽著她的領子朝外面一扔。 門“啪”的關上了。 門里。 謝燝生裹緊了睡衣。 他剛剛應該是出現(xiàn)了幻覺。 明明冬天都還沒過—— 真冷啊。 ……? 噫。 門外, 綺綺摳摳腦殼——又錯了? 這事兒真是邪了門了。 …… “明綺——” 劇組的工作人員們都起的早。 有人瞥見她清晨就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于是把人喊走,“這么快就準備好了?那咱們先拍?!?/br> 綺綺:…… 之后的日子里, 拍攝進程十分順利。 只要有和吳一澤的對手戲, 前一夜, 對方的房間必定燈火通明——輿論的壓迫和明綺的恐嚇下……吳一澤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努力練習, 生怕卡的次數(shù)多了挨罵…… 乖巧懂事.jpg 以至吳一澤殺青時, 綺綺還怪舍不得他的。 她問:“要不要一起吃個飯?萬一以后就——”見不到了我會很想念你der! 但沒說完。 “不用不用!” 吳一澤拎起包, 逃難似的跑了。 連殺青飯都沒敢吃。 - 時間一晃而過。 《渡荷》行至尾聲。 討論度上, 后起之秀小楊柳后勁兒十足,隱有蓋過女主的勢頭——她實在是太好了。 隨著劇情的進展,小楊柳漸漸收起了身上的鋒芒。 她不再是當初那只狠毒的小野獸—— 小楊柳會在母親摸著自己的腦袋認真告訴自己“你不可以隨隨便便的殺人, 他們會是我的臣民, 我得保護他們”時,明明聽不懂,但還是為了讓女主開心而懵懂的點頭…… 也會在犯了錯誤被女主打手心時,噫嗚嗚帶著哭腔倔強的堅持“我沒有錯”,一扭頭,再遇相同的事卻停下再犯的手…… 更會在聽說敵軍千里奔襲時,單槍匹馬的去取對方項上首級,頂著一身血淋淋的傷回來…… ——小楊柳終于成了有血有rou有感情的孩子。 又美又強還時時刻刻被女主身邊的人針對,帶著點兒慘……【嗚嗚嗚小楊柳真的好乖好可愛?。 俊緈ama永遠愛你!】 觀眾感慨萬千。 …… 恰好一年一度的電視劇獎項就要開評。 視帝視后皆出于此。 去年內娛沒有爆劇,一片頹靡。 《渡荷》卡著規(guī)則,評選的前幾天就能播完,導演當即選送了過去。 除開大熱門鄭蕾之外,明綺也闖入觀眾們的眼簾—— 【今年最佳女配非綺綺莫屬了叭!】 …… “綺綺——!” 得知這個消息時,最激動的是梁哥,“這次你真要爆了!” “一雪前恥的時候到了!” 直到今天,他仍舊記得明綺憑借《天邊鴛鴦》獲得最佳女配提名時全網(wǎng)嘲笑的模樣——【她也配?】【生怕別人不知道她走了后門。】【把靈魂人物演成瞎子還舔著臉去蹭獎這是誰給的勇氣?】 沒人看好她。 她也沒讓大家失望,落敗而歸。 而今天—— 小楊柳人人夸贊。 雖然一個是電影的獎項一個是電視的獎項,但……“同樣都是最佳女配!”并不妨礙自家藝人跨界洗刷恥辱。梁哥比了個fighting的手勢:“向所有人證明你的時候到了!” 生怕壓力太大綺綺緊張發(fā)揮失常,梁哥又安慰: “拿不到的話——”也沒有關系。 但沒說完。 “會拿到的?!?/br> 謝燝生不知道從哪兒走了過來。 他端了杯水給明綺。 但—— 綺綺倔強的別過了頭去,氣鼓鼓.jpg “……” 梁哥不敢吱聲。 小半個月前,綺綺和老板就是這樣的相處狀態(tài)了。 也不知道老板哪兒惹了她,誓不搭理人家。 他篤定:這是鬧矛盾了。 但不敢說。 此刻,他一如往常,緩解冷下的場子。梁哥問:“為什么?”難道——他恰手手,“老板你要給綺綺買一個獎?!” 老板大氣??! ……? 綺綺豎起了好奇的小耳朵。 但不是。 “小楊柳值得最佳女配?!?/br> 謝燝生只這么說。 …… 就是這個瞬間,眼前的景突然花了一下。 世界旋轉了起來。 明綺揉了揉眼睛,奇異的感覺驀地從身體的某處炸開,她突然前所未有的疲憊。 好累啊。 …… 邊上,梁哥沒聽明白。 但又怕老板生氣不敢再問。 于是。 “綺綺——”你給我看看小楊柳的本子。 他決定從明綺這兒入手。 但沒說完。 轉向自家藝人時,梁哥愣住了。 那兒,剛剛還亢奮偷聽的明綺把劇本蓋在了臉上,一動不動。 “……?” 梁哥看看明綺,又看看老板——你看你給綺綺氣的都裝睡了! 他把劇本拿開。 但明綺仍舊沒有動。 她的呼吸均勻,身體有規(guī)律的起伏,像是睡著了。 “……?” 梁哥摸了摸后腦勺,感慨,“綺綺這段時間真是累的夠嗆?!?/br> 秒睡。 謝燝生覺得奇怪,仿佛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一樣。 他皺著眉看了會兒。 最后還是沒有打擾她。 - 下午是明綺在《渡荷》里的最后一幕戲。 也是試鏡時候省略的第三幕戲: 小楊柳的高光死亡時刻。 先前,她取了敵軍將領的首級。這舉動引起敵國的憤怒——敵軍連攻六城,壓到京外,逼迫此時已經(jīng)稱帝但根基不穩(wěn)的女主交出小楊柳。 …… 開拍前,導演拉著明綺和鄭蕾講了快半小時的戲。 幾乎把每一處臺詞都仔仔細細的走了一遍。 這是整部劇最高潮的時刻。 小楊柳的死亡,直接拉動了女主的飛升。 失去至親,她幾欲崩潰。 城墻上,一躍叩入仙門。 全劇自此進入收尾階段。 “咱們爭取一條過哈!” 導演給二人加油打氣。 “加油——!” 鄭蕾拍了拍明綺的后背。 但她看起來有些恍惚。 似乎是茫然的,明綺“啊”了聲。不知道為什么,自從午睡后,自己的腦袋就呆呆的,仿佛轉不動一樣。 導演察覺出了不對勁:“沒事吧?”“要不要休息會兒?” 明綺搖了搖腦袋。 就剩一幕戲了——拍完就能解放! “沒事?!?/br> “我剛剛午覺睡過頭了有點迷糊?!?/br> 她“啪啪”兩下用力拍了拍臉,“現(xiàn)在好了!” “a——!”戲開始了。 城墻之上—— 女主撫摸著小楊柳柔軟的腦袋。 眼底是無限溫柔。 “小楊柳——” 她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我會送你離開這兒?!?/br> 她思考了一夜。 城很重要,但小楊柳更重要。 她狠不下心眼睜睜的把這孩子送入虎口。 女主決絕的說:“你回你的山野林間吧?!彼龁问址鲎⌒盍暮竽X勺。五年里,她把這個孩子帶入人世,教她禮義廉恥,教她是非善惡,此刻,卻又得親手趕她離開。 她舍不得。 但—— “我留不住你了?!?/br> 她拿自己的額頭抵住小楊柳的。 又很快松開。 “你會給我添亂的。” 女主背過了身去。 同時,兩行淚從眼眶滑了下來。 她在昧著良心說話——哪是添亂呢。不過是害怕保不住這孩子罷了。 眼淚像散了的珍珠。 咕嚕嚕滾了一地。 鄭蕾老師的表演細膩。 大約是先前婆媳劇演了不少的成果,明明是大女主搞事業(yè)的劇,此刻卻又把一個母親的愛展露的淋漓盡致—— 不敢當著小楊柳的面難過,怕她會舍不得離開從而喪命。 卻又控制不住悲傷壓抑的情緒。 場外,所有人都為之動容。 到明綺了。 “母親——” 明綺的雙唇微微顫抖。 身后的城墻之下就是振臂高呼的敵軍。 他們眼里,小楊柳已然是個死人。 但喊完這聲,現(xiàn)場久久的沉默著。明綺似乎是卡殼了,遲遲沒念下面的臺詞。 “……綺綺怎么了?” 場外,梁哥提心吊膽的。 現(xiàn)在要是卡了……“導演得罵死她吧?”鄭蕾該演的都演完了,只剩下明綺的。 就是這時—— 明綺的腦袋突然垂了下來。 像是因為剛剛女主的話絕望到失去了生命一樣。 這是本子里沒有的動作。 鄭蕾覺得奇怪。 突然,明綺動了。 她晃了晃。 像只搖搖欲墜的風箏,就要跌落下去。 但并未跌落。 “我早就不是我了?!?/br> 明綺終于再度開口。 這一瞬,仿佛是換了個人。剛剛頹靡消失了。她的眼底有光。 仿佛驟然從那個入世以來順從女主、討好女主的軟弱孩子成長成了可以替她分憂的大人。 字字鏗鏘。 “很好——!” “就是這樣——!” 導演小聲的喊。 劇里,小楊柳偷偷學習了禁術。 但女主還不知道。 “母親——” 她突然轉過身,開了口。 “我太害怕了?!?/br> “我害怕束手束腳的規(guī)矩,害怕人間我永遠聽不懂的綱常倫理,更害怕您的伙伴對我投來的厭惡的目光。” “這始終讓我覺得自己還是山間的那頭野獸?!?/br> “只是被強行裹上了人皮一樣?!?/br> 小楊柳幾欲落淚。 她的語調太有感染力,雖然平靜,卻蘊著無窮盡的委屈。 她的眼眶紅了。 仿佛要把過往的委屈在這瞬間全部傾倒出來,“我太害怕了!” 沒有任何征兆的,明綺突然大喊。 這是劇本以外的爆發(fā)。 就連鄭蕾都嚇了一跳,她險些接不住,卻又察覺這幕效果肯定很棒,于是保守的:“小楊柳——?” …… 場外,謝燝生突然面色陰沉的站了起來。 他死死盯住明綺。 …… 戲仍在繼續(xù)。 明綺剛剛那一瞬張力極強,簡直就是小野獸的嘶吼。 導演看呆了。 但沒幾秒,她又安靜了下來。 變回了先前面對女主時一貫的溫柔。 明綺扭過頭,遙遙注視著城樓的下方,她摩挲著粗糙的城墻—— “所以我學習了禁術。” 笑聲很輕。 下一秒就散在了風里,“我的身體里住著兩個人?!?/br> 鄭蕾松了口氣。 還好——終于又回到了劇本的內容。 劇中,禁術是最危險的存在。 稍不留意,輕則慘遭反噬,重則非人非鬼血性大發(fā)。 女主所統(tǒng)治的城里,研習禁術者,格殺勿論。 她瞳孔驟縮,不敢置信的模樣:“你——?” “所以我走不了了。” 明綺的視線很飄。 越過鄭蕾,一路飄到了謝燝生的身上。 她勾起唇角。 在導演看來,仿佛是小楊柳臨終誕生的最后的瘋狂,他恨不得跳起來為明綺歡呼! “母親——” 小楊柳幽幽嘆了口氣。 “我太軟弱了?!?/br> 她緩緩道出所學的禁術。 小楊柳想成為母親喜歡的那個人,卻又畏懼那樣的轉變。 于是給自己的身體找了一個新的主人。 “我以為只要在身體里造一個小小的屋子把自己裝進去,換一個人來替我活,看著她活,我仍舊能很開心?!?/br> “我只需要輕松的旁觀就好?!?/br> 但—— “但不是這樣的。” “痛苦和嫉妒每時每刻都沖刷著我。” “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活成了一個陌生的人,卻沒有辦法阻止?!?/br> “我后悔了。” 有風拂過。 它吹起明綺鬢邊的發(fā)絲。 小楊柳乖戾的笑了:“所以我回來了?!?/br> 一如初見狠毒的模樣。 她想:“如果是她——此刻大概會乖巧順從的聽取母親的從此隱姓埋名藏入山林之中吧?!?/br> “但我不會?!?/br> 氣息太過危險。 女主突然發(fā)現(xiàn)小楊柳不知道什么時候摸到了城墻邊上,她緊張的伸手要把人拽回來:“你——?” 但為時已晚。 小楊柳攀上了城墻的邊緣,“如果是我——” “我不會愿意讓母親陷入如此兩難的局面?!?/br>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仿佛回到了很久以前,小楊柳很輕的說: “我定會不那么乖巧不那么聽話好讓母親永不遺憾此刻將我拋下這斷立的城垣!” 她縱身躍下。 “不——!” 變故太快。 女主壓根兒來不及反應。 她紅著眼去抓,但抓了個空。小楊柳死了。 一柄紅纓槍扎穿了她的頭顱。 她死不瞑目。 那個始終喜歡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孩子死狀凄慘。 “小楊柳——?。?!” 明綺殺青了。 …… 明綺演的過于震撼。 仿佛親身經(jīng)歷過這被別人占據(jù)身體又后悔的場面。 “體驗派——!” “這就是體驗派嗎——!” 原本導演還害怕這幕戲鄭蕾會把明綺壓的死死的,從而演不出小楊柳離開時的慘烈和決絕。 但現(xiàn)在—— “明綺——!” 他走過去,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是你把鄭蕾老師帶入戲了。” 一邊,鄭蕾仍舊沒有從戲里走出來。 仿佛那兒跳下去的真的是自己的女兒一樣—— 她攥著紙巾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 鄭蕾都這樣……別提現(xiàn)場的其他人了。不少工作人員眼眶都濕潤。 這一刻,梁哥終于明白了謝燝生中午的話—— 就連梁哥也明白了先前謝燝生的意思——“小楊柳值得最佳女配。” 飽滿的人設、意難平的結局……再配上明綺的演技。 豈止是值得。 只有她配! 絕配頂配天仙配! 梁哥手舞足蹈。 幾乎能看見鋪在自家藝人面前的花路。 但謝燝生沒有說話。 時間越過人群,他和“明綺”四目相對。 那兒站的人并不是明綺。 …… 這幕完成的順利。 《渡荷》只剩下收尾了。 工作人員們歡呼雀躍,紛紛提前慶祝,仿佛已經(jīng)能看到全體殺青的那天了。 有人留明綺吃殺青飯。 但被謝燝生用“還有工作”的理由拒絕了。 大家只得遺憾送行。 - “綺綺——!” 直到出了影視城,梁哥仍舊亢奮。 他蹦蹦跳跳的就要和明綺暢想拿下最佳女配后的美好生活。 但—— “梁遠。” 謝燝生突然喊了梁哥的大名,“你先回去吧?!?/br> “我和明綺還有話要說。” “……?” 綺綺有什么事是我不能聽的……? 梁哥試圖拒絕。 但迎著謝燝生能吞了他的眼神,慫了——只要老板發(fā)話,綺綺啥事兒他都不能聽! 梁哥一溜煙的開車跑了。 …… 梁哥走后—— 謝燝生連剛剛的表情都維持不住了。 他黑著臉:“過來?!?/br> 繼而拽住明綺的手腕,把人扯到車邊。 他似乎很憤怒。 一把拉開車人把人扔進去后又“哐”的砸上。 明綺抖了一下。 “說吧。” 謝燝生也坐了進來。 他強壓下心頭的怒意,沉住氣問她:“你是誰?!?/br> 車里安靜了會兒。 繼而—— “明綺?!?/br> 后視鏡里,那張和明綺一模一樣的臉盯住了謝燝生。 她說:“我是明綺。” 謝燝生搖了搖頭。 “不。” 他的視線挪到這具身體的肩頭。 那兒,燈亮了一盞。 兩盞全亮為生,兩站全滅為死。 此刻,這具身體里的東西踩在生死的邊緣上,不人不鬼。 “你不是明綺?!?/br> 她不可能是。 但—— “我就是明綺?!?/br> 她仍重復著這句話。 眼里甚至帶上了些怨憤,半晌,很大聲的,“我就是明綺!” 這神態(tài)和剛剛的小楊柳一模一樣。 謝燝生終于反應了過來。 明綺勾起唇角,很開心的笑了:“我才是真正的明綺?!?/br> 她就是原主。 “謝總,我認得你的?!蹦鞘菍⒔荒昵暗氖铝?。 彼時她狼狽至極,被摘星潑了一身的臟水。 想換公司,但走投無路,只有追月愿意接納她,謝燝生點的頭。 仿佛是很久沒有說過話了—— 明綺并不要求謝燝生回答,她只自顧自的說: “我走的時候,正被梁哥小季架著往公司外面沖?!?/br> “門外的黑粉像一片海?!?/br> “她們憤怒的舉起武器要吃了我?!?/br> “我實在是太害怕了——” 剎那間,明綺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驚懼之下,她倉皇奔逃。 某個瞬間,頭頂?shù)奶旎ò逄煨剞D起來。就是那個時候——“我突然累了?!?/br> “謝總,我練習了四年才出的道?!?/br> 摘星許諾x-girls會成為內娛最成功的女團。 “而我,明綺——” “會是女團里最耀眼的星星?!?/br> “所以我拼盡了全部的努力日復一日的練習?!?/br> 但—— “x-girls做到了?!?/br> “我不行。” 她不知道什么時候摸出了手機。 指尖在屏幕上戳戳點點,好幾次應該是點錯了,明綺很不好意思的笑了,“太久沒當人,有些生疏了。” 終于……她找到了。 明綺把手機遞給謝燝生。 屏幕上,赫然是當初給0-tea當背景板的那場直播。 謝燝生瞟了眼:“她不是你?!?/br> 綺綺的神態(tài)和原主截然不同。 她永遠活力無限,對一切都充滿好奇。 但原主—— 謝燝生憐憫的看了她一眼:像沒有生機的沼澤。 “她不是我。” 明綺重復了遍,說,“但購物車還是我的購物車?!?/br> 畫面上,主播正教綺綺網(wǎng)購。 鏡頭一掃而過。 明綺點下暫停鍵,購物車里,赫然只有一樣東西——利魯唑片。 她關了手機。 “我要死了?!?/br> “漸凍癥?!?/br> 謝燝生擰住了眉。 “很神奇吧?”明綺說出了他的想法,“明綺——啊,不對,我應該喊她綺綺?!?/br> “半年多的時間里,綺綺沒有任何癥狀?!?/br> “就連體檢都檢不出來。” 明綺說:“我想,和她的本體有什么關系?!薄暗珶o所謂了?!?/br> 她眨了眨眼——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回來了?!?/br> 話題又繞了回去。 她回憶起最初發(fā)現(xiàn)的那段時間—— “我的身體開始僵硬了?!?/br> “起初舞蹈老師拿我當榜樣,告誡隊友得好好練習?!?/br> “但后來……” 明綺頓了頓,“無論我在練習室呆多久,都沒辦法完成一個及格的舞臺。我從榜樣成了累贅。我在拖著x-girls下墜?!?/br> “再后來,我連表情都控制不住了?!?/br> “呼吸也開始困難。” 就是那個時候——“我知道我要死了?!?/br> …… 明綺自嘲的笑了笑。 年少的夢是水中月鏡中花。 明明很近。 一碰,卻碎了。 “我看不到路?!彼豢吹介T外圍追堵截誓要置她于死地的黑粉們,“我突然累了?!薄袄鄣讲幌朐倮^續(xù)下去了?!?/br> 危臥病榻,難有無神論者。[1] “所以我祈禱神明降臨——” 明綺的聲音帶上了哭腔。 她終于是忍不住了。 “我活不下去了,我真的不敢活不下去了?!?/br> 繼續(xù)活下去,就意味著她得親眼看著最初的夢想在眼前分崩離析。 她不敢。 “所以我祈禱神明降臨——” “不管是誰,只要代替我活下去,我都愿意?!?/br> “我只希望仍舊呆在這個身體里遠遠的看著,只是看一看就好。” 就是這個時候,綺綺來了。 謝燝生曾無數(shù)次的好奇他的魚為什么會擁有一具不屬于她的身體。 他想問,又不敢。 生怕得到“鳩占鵲巢”的殘酷答案得親手逼她出來。 于是一拖再拖。 只想在綺綺身邊呆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而此刻,真相大白。 “你早就死了?!?/br> 謝燝生說,“當你許愿的那一刻,這具身體就不是你的了?!?/br> “是?!?/br> 明綺沒有否認。 “但我后悔了?!?/br> 一如《渡荷》的小楊柳一樣。 她后悔了。 尤其在聽到就要摘得最佳女配時,明綺再也忍不住了。 “你也看到了——” 明綺告訴謝燝生,“如果沒有漸凍癥,我只會比綺綺做的更好?!?/br> 小楊柳的高光死亡時刻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的演技足夠讓整個劇組折服。 所以—— “我后悔了。” 她似乎還要說些什么,但謝燝生沒給她這個機會。 “滾出去?!?/br> 那柄劍突然回來了。 只眨眼,就出現(xiàn)了謝燝生的手里。 他在逼她滾出這具不屬于自己的身體。 但—— “不?!?/br> 明綺說,“至少不是現(xiàn)在。” 她還有沒干的事。 她問:“如果我不走呢?!?/br> 如果不走—— 綺綺在這具身體里會逐漸衰弱下去。 她會成為原主的養(yǎng)分。 時間一長,他的魚就會煙消云散。 “我會殺了你?!?/br> 謝燝生拿舌頭舔了舔后槽牙。 明綺卻不害怕:“殺我——?”甚至俯身過去,挑釁的告訴他,“綺綺也會死的?!?/br> “沒關系?!?/br> 劍直指明綺的喉嚨。 她在謝燝生的眼里看到了炙熱的瘋狂。 “她死不了?!?/br> 打出來的魂魄會瀕危,但總比被原主吞掉好。 “我會替她找個新的身體。然后等她?!?/br> “十年。一百年。一千年?!敝x燝生笑了,“我等她很久了,不差這點時間。” 氣氛緊張了起來。 這時,明綺卻突然問:“你到底是什么東西?!?/br> 謝燝生沒再隱瞞。 “井?!?/br> 只一個字,明綺就會意。 當綺綺進入這具身體時,二人的記憶早就互通有無。 她知道謝燝生的意思。 仿佛得到了滿意的答案一樣。 明綺很輕蔑的笑了。 “你殺不了我?!?/br> 她的身體前傾,喉嚨抵住了劍。 繼而—— 那柄劍緩緩穿過了她的身體。 明綺毫發(fā)無傷。 她盯住鱗片狀的劍身,旁觀者清:“這些鱗片——”視線挪到了謝燝生的臉上,“是綺綺的吧?!?/br> 謝燝生沒有說話。 是默認。 “別想威脅我?!?/br> 明綺拉開了車門。 她走下了車。 行過車窗時,卻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又敲了敲那兒。 謝燝生放下車窗。 明綺說:“你知道嗎——” “活了一千年的錦鯉就可以定居天邊飛升成仙,明綺只差最后一天。” 她笑的幾乎有些殘忍了,“你猜如果綺綺真的被你想辦法打出了這具身體,她會留下來還是飛升呢?!?/br> “或許——” 明綺很溫柔:“你可以把我當做她?!?/br> “反正等我吃了她的時候,我們就是一個人了?!?/br> 謝燝生緊緊攥住了拳。 “你不是她。” 車疾馳而去。 …… “……” “噫嗚嗚——!??!” 就是這個時候,身體里,響起了第二道聲音。 是綺綺的。 她始終醒著。 只是被原主死死壓制住,只好躲在身體的某個小角落里。 就像小楊柳的臺詞一樣——在身體里造了一個小小的屋子把自己裝了進去。 綺綺一直躲的很好。 但此刻,終于忍不住了—— “謝燝生——謝燝生好慘啊他都等了我那么久了——!” 綺綺夙愿終于得以實現(xiàn)。 她知道謝燝生是誰了。 …… 那口井里的日子起初并不愉快。 井底是三具腐爛的尸體。 即使其中一具是她的小主人,綺綺也夜不能寐。 她害怕極了。 但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 這口井會在特定的時間突然洶涌,好刮落井口的食物殘渣; 也會在綺綺無聊時驟起波紋和她嬉戲; ——它好像活了。 綺綺的生活安逸了起來。 但并阻礙不了她想看看其他地方的心。 “娘親——!” “有魚——!” 一兜魚網(wǎng)把她撈去了很遠的池塘里。 繼而輾轉多地。 明綺漫長而看不到邊際的生活開始了。 很多個百無聊賴的下午,她都會拿尾巴輕輕拍打水面——她有點想念那口井了。 …… 但現(xiàn)在—— 井回來了。 她莫得了。 綺綺和原主商量:“你要不然把我放了叭?” 但—— “不好?!?/br> 原主拒絕的十分果斷。 “……?” 綺綺試圖掰出合適的理由說服她,比如,“我話很多的!” “滋兒哇滋兒哇的會吵到你的!” 原主的理由卻比她更有說服力—— “綺綺?!?/br> “你要是走了,我的身體會和以前一樣萎縮下去?!?/br> “你要是我,會放你走嗎?” 綺綺沉默了。 好半天……“不會?!?/br> - 明綺憑借《渡荷》中的小楊柳意料之內的拿下了最佳女配。 風光無限。 先前《天邊鴛鴦》嫌明綺丟人,把她從演員表里除名。此刻——【不是叭不是叭我看錯了嗎?】吃瓜群眾們發(fā)現(xiàn),僅一夜,“明綺”兩個字就壓了女主僅排第二位。 她一雪前恥。 明綺片約代言的邀約不斷,但統(tǒng)統(tǒng)被謝燝生壓了下來。 梁哥摸不著頭腦:“老板——你這是在斷綺綺財路啊!” 但第二天,明綺仿佛就有了新的生財之道——她宣布要開演唱會了。 “……?” 綺綺第一個不答應。 明綺的演唱會并沒得到公司的支持。 這意味著—— “你要用我賺的錢開嗎?” 更可怕的是—— 明綺會的歌版權都在摘星,想唱想跳,須得付一筆不菲的版權費。 加上場地和其他支出…… “我會傾家蕩產(chǎn)的。” 但明綺仍舊成功的說服了她—— “綺綺乖?!?/br> “你已經(jīng)用不到錢了?!?/br> “它們再多,對你來說也只是廢紙?!?/br> ……就很有道理。 演唱會的消息一出,粉絲們沸騰了——【沖鴨!】【唱跳俱佳!】【門面擔當!】 但也有反對的聲音。 【快跑!】 【這姐拿了獎飄了開始割韭菜了!】 不少人仍清晰的記得明綺x-girls劃水時的樣子。 但并不妨礙演唱會的票價一路走高。 很快,前排就飛到了將近五位數(shù)。 明綺拿了一張給謝燝生。 她把票放在桌面。 謝燝生看起來瘦了一圈。 人也憔悴了。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垂眸看了眼票,又看了看明綺,半晌,笑著開了口: “你不是她?!?/br> 如果是綺綺—— 謝燝生很認真的想了想。 “她可能會親自倒票。” “以雙倍的價格賣給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