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段閱讀_第 90 章
著,你愛我,一無所有。 在他搖搖晃晃的搖滾信天游里, 路就那么走完了,而梁旭并非一無所有,并且他簡直大包袱小行李,左手提著甜點心,右手夾著書。因為高挑俊朗,所以這么些東西在他身上并不顯得累贅,它們只是短途旅行的點綴。 司機見到他就笑。 梁旭起初是靦腆的嚴肅,后來坐得多了,也就向司機回報以微笑。 下了車,要再走那么一小段,就是秦都醫(yī)院了。 秦都善從本地民風,從別處挪來了許多高大的槐樹,槐樹原本是難長高的,但一旦高大起來,就格外枝葉茂密?;被ㄔ录鹃L,秦都醫(yī)院時常是一年到頭都縈繞著槐花的清香。哪怕花不開的時候,好像熏得久了,醫(yī)院的墻縫地磚里,也存留了花季的馥郁氣味。 春和夏的時節(jié),花圃上開滿無害于病人的大百合和黃水仙,園丁一直在草坪上走來走去,他們得驅趕蜜蜂,免得叮著散步的病人。 梁旭不是擅長風雅的人,但他總覺得秦都可以改個名字,叫花都醫(yī)院算了。 那時羅曉寧的病房還在六樓,他從最大的花圃中間走過去,上一個螺旋走廊,搭電梯上六樓。第一次去的時候,他居然有些緊張,活像個初次登臺的教書先生——為了振奮師威,他在家里換了一件白襯衫,短袖的。 梁峰意外地把他看了又看:“小旭,你這么穿真?zhèn)€俊?!?/br> 梁旭不理他,悶聲不響地跑了,梁峰在后面一頭霧水,心想這小子花枝招展的,要害多少小姑娘踩破家門檻。他看看自己鏡子里的胖臉,嚴肅認真地刮胡子——萬一未來媳fu上門搞突然襲擊,自己這個當?shù)牟荒芙o兒子丟臉。 白襯衫的殺傷力實在太大,一路上好些護士看著梁旭抿嘴兒,有人干脆就笑出來了:“小梁,跟明星似的?!?/br> 梁旭是從頭到尾地靦腆,進了病房,羅曉寧倒對他沒有什么異樣,因為羅曉寧自始至終都是崇拜的眼神。 梁旭緊張地思索,第一課該教什么——曉寧說自己上過學,就是說數(shù)字他是認得的,但是一上來就學數(shù)學似乎不太好,而且羅曉寧最需要的是恢復他的表述能力。 他的內心抱有一種奇異的期待,因為他總認為羅曉寧或許和他一樣——他的遭遇這樣可憐,而他家中帶來的茶缸,以及他不像親人的親人,都和梁旭現(xiàn)在的家庭有著異曲同工的重合。 只不過自己幸運,遇到了梁峰,羅曉寧或許不幸,遇到了羅老太。 這一切,他不能直接求證,但可以引導羅曉寧說出來。 于是他們第一課就是念詩文——梁旭頭一次去,根本沒有帶小學生用的語文書,也沒有數(shù)學書,他帶的是自己的臨床解剖課本。他把書墊在屁股下面,先一本正經地教羅曉寧坐好,自己也嚴肅地坐在他面前的小馬扎上,兩個人中間擺一張四腳凳——這就是課桌了。 羅曉寧認真得不得了,梁旭帶來的點心他看也不看,只是瞪著眼看梁旭:“老師,我,我要學什么?” 問得好,你梁老師也不知道。 梁老師苦思冥想,從腸子底下翻出一首詩,李白的靜夜思,簡直是爛大街的小兒必備。 梁旭拿著腔調,一字一句地把這首膾炙人口的名作念出來,好在他音調溫柔,讀起來還真是那么回事兒,像校站廣播的播音員。 念完了,他就敲一敲四角凳:“跟我念?!?/br> 羅曉寧沒有聽過這首詩,他只學過鵝鵝鵝,于是直著脖子跟他學。走廊外面病人和護士聽見里面書聲瑯瑯,都抱著肚子笑。而病房里毫不動搖,小聲跟著大聲念: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 十幾遍念下來,羅曉寧嘴都念禿嚕了,而梁老師做賊心虛,還在思考這詩要怎么解釋。羅曉寧禿嚕著嘴問:“哥哥,這是什么意思?” 你這是在刁難你梁老師,他一個工科男你叫他怎么解釋? 梁老師死鴨子嘴硬,他強行鎮(zhèn)定:“意思——意思——意思就是,床頭照著大月亮,月光看上去就像霜,抬頭看見月亮,低頭就想家——想故鄉(xiāng)?!?/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