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79節(jié)
第243章 興趣 寧國侯夫人站在靜室中央,有些挑剔地打量了一下屋中的環(huán)境。她的心腹李嬤嬤迅速指揮丫頭們在靜室中燃起了夫人喜歡的熏香,泡了家里帶來的茶葉,還把原本就很干凈的坐墊也換上了自家?guī)У?。寧國侯夫人這才安坐下來。 程王氏帶著一雙兒女在她面前循例說了些請她歇息的話,又帶著兒女們走了,寧可打發(fā)兒女們到處去閑逛,也不讓他們留在祖母跟前侍奉。完事后,程王氏方才回到丈夫身邊去。 寧國侯夫人有些不悅地對李嬤嬤道:“老二媳婦如今眼里越發(fā)沒人了,竟然還調(diào)唆著孩子們,不許他們親近我。她從前可不是這樣的,哪怕有些小心思,好歹還在用心討我喜歡,如今卻只是虛應(yīng)故事,真是豈有此理!” 李嬤嬤心里清楚,自打王家出事,程王氏鬧了一場,卻被禁足之后,整個人就變了。哪怕后來她看上去好象是知錯能改了,在公婆丈夫面前變得柔順和氣,那也只是表面現(xiàn)象罷了,內(nèi)心里越發(fā)對婆母敬而遠之。如今她地位又穩(wěn)固下來了,丈夫兒女又都向著她,她就只做表面功夫,不叫人挑得出錯來,對婆婆卻連那點兒虛假的恭敬孝順,也都懶得做了。 李嬤嬤心里也挺不喜歡的,但身為下人不好公然說主子的壞話,尤其她們現(xiàn)在并非身處可靠的自家地方,便只能微笑著對寧國侯夫人道:“這不是侯爺要二爺二奶奶守著看法事么?二奶奶也是急著回去。況且夫人累了半日,正想歇息呢,少爺姑娘在這兒,怕會鬧著您了?!?/br> 寧國侯夫人冷笑一聲:“我若是覺得他們鬧了,自會打發(fā)他們走,用得著老二媳婦越俎代皰?!” 李嬤嬤示意屋里其他人退出去,方才親自奉了一杯清茶給寧國侯夫人,輕聲說:“二奶奶心里有怨,不過也不是不明白道理,只是夫人當日對她嚴厲了些,她一時半會兒轉(zhuǎn)不過這個彎來罷了。您瞧她如今對二爺,對大姑奶奶,還不是早就忘了當初那些怨恨的話,比從前更親近幾分了么?近些日子,我還常見二奶奶往平南伯府去勸慰大姑奶奶,私下給她出主意呢。” 寧國侯夫人冷哼道:“我還寧可她們關(guān)系冷淡些呢!我明明說過,這些日子家里人都遠著平南伯府的人些,大丫頭又不是面臨生死存亡,放著她不管也沒什么要緊的。即使真?zhèn)€生死攸關(guān)了,也沒有為了她,把程家拖進泥潭的道理!讓大丫頭聯(lián)姻曹家,是為了借曹家的勢,振作程家的。若大丫頭做不到這一點,至少也不能連累了娘家人! “如今平南伯府自己壞了事,留下大丫頭跟文衡文鳳孤兒寡母的,只要他們老實些,不生事,宮里的貴人也不會非得逼他們?nèi)ニ溃∷麄円簿褪鞘軒啄隁饬T了,只要將來我們寧國侯府得了勢,還有誰敢欺負他們?!偏老二兩口子多事,非得去親近他們,生怕宮里的貴人不著惱么?!蠢材蠢材!” 李嬤嬤只得繼續(xù)勸慰:“二爺也是看不得jiejie吃苦,手足情深。況且二爺二奶奶也沒做什么過分的事,不過是多去瞧瞧大姑奶奶和表少爺、表姑娘,替他們出出主意,讓他們別被曹家族里的人欺負了去已。我已問過二奶奶身邊侍候的人了,她們說二奶奶近日就只是幫著大姑奶奶設(shè)法收買承恩侯府里的下人做耳目,可惜昨兒叫承恩侯夫人發(fā)現(xiàn),全都攆了,沒能成事。幸好承恩侯夫人顧全大局,并未鬧大,大姑奶奶也就是在家里生一場閑氣罷了?!?/br> 寧國侯夫人哼了一聲:“老二確實是手足情深,可老二媳婦……不過是顧慮著大丫頭手里有她在意的人而已!” 李嬤嬤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夫人的意思是……” 然而寧國侯夫人無意多言。在她看來,女兒插手救王家母女,實在是太蠢了!就算王湄如靠著美色迷倒了太子又如何?她沒有清白家世,即使進了東宮,也不過是一介無名無分的宮人罷了,頂多是成為太子的內(nèi)寵,卻沒辦法光明正大地見人,生了子嗣,也無緣大位。這樣的人,光是要把她送到太子身邊,就已經(jīng)要費大功夫了,不值當!還不如另尋個美貌不下于她,卻有清白家世的美人,更穩(wěn)妥更容易些。 不過女兒現(xiàn)在既然能仗著王家母女,引得程王氏乖順聽話起來,還愿意為她出謀劃策,也不算是全無意義吧。只是寧國侯夫人覺得這件事對程家好處不大,因此看不上女兒的謀劃罷了。 她最想不明白的是,女婿平南伯橫死得太突然,女兒沒反應(yīng)過來,也就罷了,如今平南伯府都成了人人欺負的可憐蟲,女兒怎么還不把王湄如送進東宮,贏取太子的支持呢?承恩侯府還需要顧慮太子,只要太子偏著平南伯府幾分,女兒與外孫的處境就會好過許多,外孫三年孝滿后襲爵,也沒什么難處??善畠壕椭皇前讶瞬仄饋?,提都不提,也不告訴太子這件事,吊著他為平南伯府說話。這是不是太蠢了?! 寧國侯夫人生氣,李嬤嬤不明究底,只能絞盡腦汁安撫:“夫人別惱了,二奶奶也是看在二爺面上,多幫著大姑奶奶些,但心里是知道輕重的。您瞧,她如今不再帶姑娘去平南伯府了,也不提姑娘與表少爺?shù)挠H事,可見是已經(jīng)打消了主意?!?/br> 寧國侯夫人不以為然:“等她真給寶釧說成一門好親事再說吧,現(xiàn)在說什么都太早了!”接著又有些著惱,“寶釧也是糊涂,竟然還惦記著文衡。平南伯府如今的處境,哪里是她該摻和的?我原想著柱國將軍的嫡長子不錯,可以給我做個孫女婿,還想安排一次相看呢。可寶釧自己不樂意,我真怕她不懂事,給我攪和了!” 李嬤嬤遲疑了一下:“柱國將軍府……侯爺似乎提過,想為大房的篤哥兒求娶他家的姑娘。” 寧國侯夫人提起這事兒就咬牙切齒:“那老匹夫!就愛偏心大房!爵哥兒才是世子嫡長子,與將軍府的千金匹配,他卻非要把這門好親事給程篤不可。我絕不會讓他稱心如意的!” 外頭丫環(huán)來報,道是法事快要結(jié)束了,寺中僧人安排了齋飯,問寧國侯夫人什么時候呈上來。寧國侯夫人也不理會,任由李嬤嬤去安排,自己走到窗邊,再看了丈夫與大房那一家子幾眼。 然后,她就看到剛剛才提起過的便宜孫子程篤走向舅家,與他舅舅、表妹說了幾句話,又與他表妹身邊的一個女孩兒說了幾句話,似乎還著重盯著那女孩兒看了好幾眼。 寧國侯夫人挑起了眉毛,招手叫過李嬤嬤,示意她看過去:“去打聽打聽,那姑娘是誰家的?我瞧她看著篤哥兒的眼神,可不大尋常哪?!?/br> 李嬤嬤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很快就打聽到了答案:“謝璞的庶出三女,生母是曹家送的美姬,上不得臺面……” 然而寧國侯夫人卻似乎對謝映容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謝璞如今是個從三品吧?也算是個體面人家了,只要篤哥兒喜歡……” 第244章 意外 吃素齋的時候,寧國侯夫人特地多觀察了謝映容幾眼。 她發(fā)現(xiàn)謝映容雖然只是庶女,但教養(yǎng)還是可以的,言行舉止都合禮數(shù),還算能見人,性情也靦腆安靜,溫柔和順,對長輩很是恭敬。除了看程篤的時候,目光神情不大規(guī)矩以外,其他的都還好。 寧國侯夫人見慣世面,當然也瞧得出這姑娘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純樸乖巧,但那有什么關(guān)系呢?她難道還真的想給程篤挑個樣樣都好的媳婦么?這樣表面上看起來,叫人挑不出錯的才好呢。只要程篤把人娶進了門,日后是夫妻恩愛,還是相見生厭,又與她有何相干?程篤過得不好了,她才高興呢! 關(guān)鍵是不能把柱國將軍府這門好親事給了程篤!哪怕是她的孫兒孫女沒法攀上這門親,也不能便宜了大房的人! 寧國侯夫人拿定了主意,便尋思著,要找機會撮合程篤與謝映容了。程篤方才看了人家姑娘好幾眼,想必心里也是有幾分意動的。只要讓他倆有機會私下見個面,再叫人撞破,鬧將起來,這樁婚事就成了。寧國侯夫人自問有法子說服寧國侯認下這門親。 這頓素齋,無心飯食的人不止寧國侯夫人一個,其余在座人等,個個都有自己的心思。等到素齋吃完,卞大姑娘便開始慫恿大表哥程篤,要求他帶她和小伙伴謝映容,一塊兒到寺后的園子玩耍。 這承恩寺?lián)f有過好幾位有名的詩僧,他們的詩作就刻在后園的石壁處,時常有文人雅士前來觀賞。卞大姑娘雖然不會作詩,但她聽謝映容提起寺后的詩壁,覺得有趣,又怕祖母與父母不肯放她去瞧,便打起了表哥的主意。程篤平日就喜歡詩啊書的,這個要求他一定不會拒絕。 卞大姑娘年紀比程篤小好幾歲,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程篤是獨子,沒有親meimei,與堂姐妹又不親近,他就把表妹當成親meimei一般寵,當然不會拒絕這樣的請求。其實他并不知道承恩寺里有這樣的詩壁,心里還挺感興趣的。只是聽說這個主意是謝映容提出來的后,他又忍不住多看了謝映容兩眼。 他記得,江家兄弟好象提過這位姑娘,對他們有些不一般的心思吧?可她如今好象對他也……咳!程篤微微紅了臉,扭開頭去,不敢直視這位驚世駭俗的奇女子謝三姑娘了。 謝映容察覺到程篤幾次看自己,臉也微微紅了,但心里頗有幾分得意。雖然她眼下的姿容比不得上輩子最美貌的時候,但也頗為不俗了,再加上性情溫柔,精通詩詞,對長輩也孝順,沒理由程篤會看不上她的。只要今日這承恩寺里發(fā)生跟上輩子一樣的意外,她的計劃就能順利進行。等她成功嫁給程篤后,就能安心相夫教子,讓程篤比上輩子更風光顯赫了。 這時候,她聽到有婆子來向程王氏稟報,說承恩寺里又來了一家官眷,是大理寺正卿左肇知的夫人與侄女兒,正在另一個院子里用素齋,可能會與寧國侯府的人撞上。 聽說是大理寺卿的家眷,程王氏立刻想起了自己慘死獄中的弟弟王安貴。雖然殺死她弟弟的是丈夫程禮,但若不是大理寺辦案太嚴格,不肯聽從平南伯的意思,讓謝璞背黑鍋,反而查明了王安貴的罪行,程禮也不至于非得殺了小舅子不可。程王氏那一瞬間表情有些扭曲,咬牙切齒地擠出一句:“不必理會他們!” 誰知寧國侯聽到了動靜,問是怎么回事,得到答案后沉默了一下,便吩咐長孫程篤,讓他過去問候一聲,但要注意,別唐突了女眷。 左肇知簡在帝心,寧國侯又怎會怠慢他的家眷?只是左肇知又是出了名的孤臣,太過刻意結(jié)交,又怕失了分寸。這樣淡淡的禮節(jié)就足夠了。 程篤立刻起身領(lǐng)命,面帶微笑而去。這回輪到寧國侯夫人板起了臉。 不是皇親國戚、實權(quán)勛貴、內(nèi)閣重臣,她都不會看在眼里。只是在這種明顯的交際場合,丈夫派出了程篤,而非程爵,她心里就有些不爽了。還好兒媳程王氏的難看表情,以及李嬤嬤的輕聲提醒,讓她想起了王家與大理寺官員們的恩怨,猜想丈夫是顧慮到程爵乃是王家外孫,方才派了程篤出面,便撇了撇嘴,沒有說什么。 所有人都沒留意到,謝映容的臉色也沒好看到哪里去。她想起上輩子程篤與左思云之間的姻緣傳聞,心知自己不能再猶豫了,必須要先下手為強。 素齋結(jié)束后,程卞兩家的長輩各自行事,有人去休息,有人去禮佛,有人去閑逛,小輩們也各有各的忙。回來不久的程篤成功地得到了祖父與父母的允許,帶著卞家的表妹與她的小伙伴去看詩壁。 卞老太太不知為何,也對他們的目的地產(chǎn)生了興趣,說:“來過承恩寺好幾回了,還沒聽說過有這樣的地方。到底容丫頭在寺后住過些日子,對這寺中的事物比我們熟悉得多。我也過去瞧瞧,開開眼界。” 謝映容見事情正如自己所料,微笑著上前攙扶住了她:“我來扶您吧,您當心腳下?!北宕蠊媚镞B忙也扶住了她的另一邊手臂。卞老太太樂呵呵地拍了拍兩個小姑娘的手背,便示意外孫前頭帶路。 程篤帶著一行人,連帶一串兒丫頭婆子們出了靜室,往寺院后方的園子走。不一會兒,二房的堂弟程爵不知為何也跟了上來,不遠不近地吊在他們后頭,雙眼不停地在他和卞家女眷身上掃來掃去。 程篤臉上的笑容收斂了許多,還暗下示意卞家的兩個丫頭,去擋一擋自家小表妹,別讓程爵唐突了小姑娘。 寧國侯夫人目送他們一行人遠去,面色不太好看:“程篤那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我的爵哥兒還能看上卞家那個胖丫頭?!” 李嬤嬤輕咳一聲,小聲地轉(zhuǎn)移了話題:“也不知道那位謝姑娘會怎么做?爵哥兒那般機靈,想必定能找到好機會的?!?/br> 可惜,不久之后,消息傳來,左家女眷也到寺后去欣賞詩壁了。雖然兩家人相隔有一段距離,可有些事情,在場的外人一多,便不好cao作了。李嬤嬤心知,程爵今天是不可能找到什么好機會的。 “找不到好機會也沒什么?!睂巼罘蛉瞬灰詾槿坏卣f,“一次不成,還有第二次、第三次。今兒我算是見過這位謝三姑娘了,下回家里有宴席時,就可以順道給她下個帖子。只要她有心,你還怕找不到她與篤哥兒的破綻么?” 寧國侯夫人十分淡定。 然而,她很快就沒辦法淡定下去了。 寺后忽然一陣喧囂,驚動了靜室中歇息的眾人。有丫頭婆子尖叫著跑到前院來,大喊著:“墻塌了!墻塌了!”“有人受了傷!”“快去請大夫!”“血!流血了!好多血!”一片混亂。 寧國侯夫人頓時變色。她的寶貝孫子也在那里呢! 不等她說話,程王氏已經(jīng)咻的起身,臉色慘白地朝寺后狂奔而去。 第245章 驚喜 謝映容被人抬回了前頭的靜室。 她的左肩膀一片血rou模糊,單薄的淺藍細絹衫子已經(jīng)染紅了一半,額頭上還有血痕,腳踝也扭傷了,全身上下痛得要死,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涕泗橫流,可她都死死忍住了,要維持住表情唯美,不能在程卞兩家人面前出一點兒丑,尤其是不能讓程篤看到她猙獰的臉。 她心里高興。她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上輩子的今天,承恩寺后院的舊墻倒塌,正逢程篤與卞家人聽聞方丈提起寺后的詩壁,來此欣賞,舊墻砸傷了好幾個卞家下人與兩名程家下人,卞老太太也被砸得頭破血流,她的貼身丫頭更是差一點兒送了性命。恰好左家人也在不遠處散步賞景,遇上這場變故,立刻上前救援,左思云更是幫卞老太太包扎傷口、上傷藥,救了她的性命。 因為這一場救命之恩,程篤對左思云感激萬分后,生出了戀慕之情。哪怕寧國侯要為他謀算別的好親事,侯府的其他長輩反對他娶左家女,他也不為所動,堅持迎娶了左思云為妻。 謝映容待在江家后院時,不得夫主江紹良待見,只能拼命想辦法討好江夫人小程氏。程家姻親卞老太太在這場意外中差點兒喪命,緊接著又是程篤的婚事之爭,小程氏為此常常往娘家跑,十天里就要跑上七八回,家里的下人也曾拿寧國侯府里的事當作八卦,私底下閑談紛紛。謝映容聽了兩三年八卦,把意外發(fā)生時的種種細節(jié)都聽完了。如今要利用這場意外達到某種目的,還不是手到擒來么? 這輩子她搶在左思云之前,救下了卞老太太,還為此受了重傷。程篤戀慕的對象,就要變成她了!上輩子左思云什么都不必做,程篤就能想方設(shè)法把她娶到手。這輩子換成她,她想必也不必費多大的事兒,程篤就會想到法子,與她定下婚約的。有寧國侯府的婚事在前頭吊著,就算謝老太太以后知道了她騙人的事,又能拿她怎么辦呢? 謝映容心中得意,忽然感覺到傷口劇痛,她忍不住尖叫了一聲,面色瞬間慘白。 蜜蠟嚇得臉色比她還要難看,哭著道:“姑娘沒事吧?我不是有意的,我有沒有弄疼你?” 謝映容咬牙,強壓下罵人的沖動,努力露出溫柔大度的表情:“你去把我們帶來的籃子拿過來。里頭有我為蔣mama配的上等金創(chuàng)藥,正好拿來給我用上?;@子里還有干凈的細白布,可以包扎傷口,你分一些給卞家受傷的人……” 卞大姑娘哭著在床邊說:“謝三jiejie,你別說話了!我父親母親已經(jīng)去請寺里的僧醫(yī)了。這里的僧醫(yī)很有名的,一定能把你治好,你不要害怕!” 卞老夫人也十分著急,還要把孫女兒往外趕:“別在這里添亂了!快出去瞧瞧僧醫(yī)來了沒有!”等把卞大姑娘趕出了屋子,她又瞧了瞧謝映容的傷,犯愁道:“這可怎么辦?就算是僧醫(yī),也不好叫他替你包扎傷口的。你到底是個大姑娘??赡愕难绢^不中用,我的丫頭也沒人會這些?!?/br> 她倒想去親家寧國侯府那邊借個人來,無奈寧國侯府的人如今顧不上她。事情發(fā)生的時候,謝映容剛剛將她扶到后墻邊上,借著墻外一株參天大樹的樹蔭納涼。程爵也嫌太陽太哂,跑過來與她們一道遮蔭。后墻倒下來的時候,謝映容把她推開了,自己被墻磚砸傷。程爵雖然離得遠些,卻也叫墻磚砸中了腳背,如今在呼天喊地著呢。寧國侯府的人照看自家寶貝世孫都來不及,哪里還有閑心去管一個非親非故的女孩子? 這時候程篤在門外喚了她一聲,將站在身后的嫻雅少女介紹給她:“這位是左家的姑娘。她家有祖?zhèn)鞯慕饎?chuàng)良藥,一向是隨身帶著的。她聽說謝三姑娘受了傷,就趕過來送藥了?!?/br> 卞老太太大喜,忙看向那位秀雅的少女。少女有些羞澀地向她行了個禮:“思云見過老太太。思云母家曾在太醫(yī)院任職,祖?zhèn)飨乱环N金創(chuàng)藥,應(yīng)該對那位謝姑娘的傷勢有所幫助。思云自幼也學過些淺顯的藥理,若是老太太煩惱無人能替那位謝姑娘包扎傷口,思云愿盡一份綿薄之力?!?/br> 卞老太太感動地握住她的手:“好姑娘,你來真是幫上大忙了!老婆子真不知該如何謝你!” 左思云紅著臉低下頭:“您言重了,這是思云應(yīng)該做的?!?/br> 卞老太太連忙拉著左思云進屋,沒有留意,后者回過頭去看了程篤一眼,程篤回了她一個溫柔的微笑。 謝映容沒想到來替自己包扎傷口的竟然會是左思云。為了保證自己受傷時,能有人照顧,她還特地借著蔣婆子受傷一事,命蜜蠟做過練習呢——本來她是打算找一個小丫頭做蜜蠟練習對象的,不過有蔣婆子頂上,她就省了事。然而蜜蠟就算練過一兩日,也照樣是個生手。左思云上來就顯露出了熟練的手段,用的金創(chuàng)藥也明顯比她事先準備好的強許多,得到了卞家上下人等的感激和贊許。 不一會兒,連寧國侯府那邊也打發(fā)了人來,向左思云討要良藥了。 左思云并不吝嗇,將手頭帶著的金創(chuàng)藥全都送了出去,就彬彬有禮地告辭了。程篤自告奮勇送她回左夫人身邊,卞家人注意力都放在傷者身上,爽快地把事情托付給了他,卞大姑娘也跟著一塊兒送人,圍在左思云身邊,“左jiejie”長,“左jiejie”短地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儼然已經(jīng)被她籠絡(luò)過去了。 而謝映容,則在上了藥、包扎好之后,因為藥的麻醉作用,正處于半昏迷的狀態(tài),神智不清了。她只能從眼角看見程篤與左思云結(jié)伴出了屋子,她想抬起手把人叫住,卻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不過,她今日這番重傷,倒也沒有白受。 卞老太太與兒媳婦商議:“容丫頭家里沒幾個人了,長輩都不在,送她回去,也不知道下人能不能盡心照看。她今兒救了我的性命,對我便有大恩。我們卞家怎能做出丟下救命恩人不管的事?還是把她接回家里休養(yǎng)一段時間吧?總要等到她傷勢痊愈了,才能放心送她回家?!?/br> 卞太太也是心有余悸,點頭說:“母親說得很是,是該把謝三姑娘接到咱們家里照看的。聽聞謝家如今處境艱難,謝三姑娘請醫(yī)用藥的花費,還有調(diào)養(yǎng)身體等等,都該由我們家負責才是。一會兒我就打發(fā)人去謝家報信,讓他們多派兩個人來照看謝三姑娘,再給謝家的長輩們送信,說明原委。對了,謝禮也該厚厚備上一份!” 卞家人迅速做出了決定,寧國侯府那邊,也派出了李嬤嬤,傳達了寧國侯夫人的意思。 謝三姑娘今日如此英勇,讓寧國侯夫人十分欣賞。她決定今年寧國侯府的重陽花宴,要請謝三姑娘前來做客。謝三姑娘平日閑時,也可以到府里來陪夫人說說話。 驚喜接踵而至,謝映容心中狂喜,一時激動,竟然暈了過去。 第246章 善后 大金姨娘接到女兒受傷的消息后,整個人都慌了。 她抓著蜜蠟追問:“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說去上香么?怎么會受傷呢?承恩寺是在城里,又不是在山上!” 蜜蠟便告訴她:“寺里的僧人說,那墻已經(jīng)有好幾十年沒修過了,墻外頭那株大樹的根又長到了墻底的地里,前些日子大雨時,墻根兒被泡軟了,沒人發(fā)現(xiàn),那墻撐了些時日,沒撐住,這才倒了的。姑娘當時與卞老太太站在墻根下,一時沒提防,才被砸到了。不過姑娘匆忙中推了卞老太太一把,讓卞老太太免于受傷,所以卞家人十分感激,特地要留姑娘在他們家養(yǎng)傷?!?/br> 大金姨娘聽得又是心疼,又是擔心:“到底傷得怎么樣?要緊么?請大夫沒有?” “姑娘被砸到了左肩膀,流了些血,還扭傷了腳踝?!泵巯灙q豫了一下,決定要照謝映容吩咐的那樣,把她的傷情往輕里說,“不過并沒有大礙。當時承恩寺里有一位左姑娘在,她外祖家是做太醫(yī)的,有個祖?zhèn)鞯姆阶?,治外傷極有效,當時就把藥給姑娘用上了。離開承恩寺的時候,姑娘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了,聽說只需要養(yǎng)幾天就能沒事,只是腳拐了,走動不便。卞家人十分熱情,一定要留姑娘住下,姑娘想著家里也沒什么事,就答應(yīng)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