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這才沖著沈正澤施禮，說：“想來沈施主是心魔入體，來找老衲洗魂？”

    沈正澤剛開始點了點頭，接著仔細一想，又搖了搖頭。

    “施主有何難處不妨直說，老衲能夠辦到，定當竭盡全力?！被勖鞯馈?/br>
    沈正澤掐了個法訣，傳音道：“非是心魔入體，而是心魔入魂。”

    慧明面無表情，并不為沈正澤的話而感到驚詫，亦不為他的話而有所厭惡，只是淡淡道：“如果施主信得過老衲，可否將手借老衲一用?！?/br>
    沈正澤本來十分嚴肅，可慧明外貌這樣年輕硬朗，聽到他一口一個“老衲”，險些繃不住自己的表情。

    “自然可以。”沈正澤忍笑，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慧明伸手接過，正按在沈正澤手腕處的經(jīng)脈上，仔細問診。半晌，他放開沈正澤的手，微微皺眉道：“還請施主隨老衲走一趟。”

    沈正澤心中一凜，笑道：“好?！?/br>
    慧明朝著江歇、謝靈均，說：“入夜，靈山上風雪更勝白日，兩位若不嫌棄，還請寮房里歇下。”

    謝靈均聞言，自知不能隨沈正澤一同而去，便點頭還禮：“多謝大師?！?/br>
    謝靈均與江歇相視一眼，無奈躍下房頂，邁步長廊，然后各自走入房中。

    慧明朝著中庭揮袖，肆虐的風雪頓時變得柔順起來。

    與此同時，一股磅礴的靈力從屋頂涌入中庭。原本干枯癱倒、已然死去的滿地芭蕉，重又變綠變青，施施然站立起來，蕉葉抖擻，竟是比之前還要有生機。

    慧明這才躍下房頂，朝著法會走去。

    他來時速度極快，眨眼間走過幾百丈遠，回時相比之前，頗有些慢悠悠的意思在里面，盡管走得也不慢。他放慢速度，顯然是在照顧沈正澤。

    到了法會，天剛破曉，沈正澤看得更加仔細，這才驚覺自己不久前的行為實在有些莽撞了。

    沈正澤掃了一眼，加上慧明共有五百比丘、比丘尼。

    而慧明落座之旁，坐了一個不滿五歲、未受具足戒的小沙彌。

    沈正澤隨著慧明走入法會，最后坐在小沙彌身側(cè)。

    “大哥哥，你也準備出家嗎？”小沙彌拉著沈正澤的衣擺，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細聲細語。他不知眾人都能聽聞他的話，還以為自己說得聲音夠小，別人都不曉得。

    沈正澤低頭，抿了抿唇，并不說話，只豎起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示意小沙彌不要開口。

    小沙彌一下子縮緊肩膀，放開了沈正澤，悄悄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慧明回來后，對五百和尚道：“諸位放心，并無大事，還請繼續(xù)方才的話題?！?/br>
    沈正澤聽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眾人在談?wù)摗独銍澜?jīng)》，心想：難怪此前聽到的梵音是《楞嚴咒》。

    《楞嚴經(jīng)》收尾之后，便談?wù)撈鹞逄N，即色、受、想、行、識。

    沈正澤對佛法一知半解，聽到后來，覺得五蘊頗有些“有我”“無我”的意思在里面。

    沈正澤聽得聚精會神，一晝夜很快過去。

    小沙彌剛剛開始修行，能夠抵御嚴寒的氣候，已是極為難得。他年歲又小，根本不能領(lǐng)悟高僧談?wù)摲鸱?，一日一夜過去后，便開始打瞌睡，頭一點一點。到了最后，他索性歪到在慧明身上，靠著睡了過去。

    沈正澤不由得失笑，心中卻也因此好過一些。

    聽得久了，他便抬頭，越過茫茫風雪，能夠望到東邊冷冷的日光。不論冰川、極天西崖刮多大的風，下多大的雪，總能望見太陽。

    沈正澤忽地想：若是大師兄能陪我一道就好了。

    等他回過神來，眾人已經(jīng)談到須彌山、三千世界上去了。

    沈正澤記憶超群，早在青陽閣的藏書室里飽覽佛經(jīng)，并且發(fā)現(xiàn)一個神奇的事情——這個世界中的佛經(jīng)，與他曾經(jīng)生活過的現(xiàn)代世界分毫不差。

    可以將這個世界比作前世的華夏，佛教是如何傳入華夏的，佛宗就是如何傳入這個世界的。

    在沈正澤生活的那個現(xiàn)代世界中，佛教誕生于天竺，也就是典籍中所言之身毒。

    佛教由西域進入中原，又因途徑之故，最后分為南傳佛教和北傳佛教。到了后來，又演變出自己特有的佛教派別，如禪宗、華嚴宗、天臺宗。

    或許是因為《三界傳說》的作者是個華夏人，小說中的佛宗也多用華夏本土的佛教。

    因此，可以看到一些比較有趣的現(xiàn)象。

    原作者所處的現(xiàn)代世界中，華夏有安世高、支謙、鳩摩羅什、曇無讖等高僧；而小說世界也照搬了這些個人名。

    如曇無讖在兩晉南北朝時期，漢譯了《大涅槃經(jīng)》。在這個世界里，就成了曇無讖在妖元紀年初期，從天外天獲得了天啟，記錄下了佛經(jīng)。

    聊到三千世界、須彌山，沈正澤可就不困了。

    因為這很可能涉及飛升，牽扯到他曾經(jīng)生活的那個現(xiàn)代世界，以及現(xiàn)在生活的修仙世界。

    沈正澤立即精神飽滿，一點也不像心魔纏身，帶著縛魔鎖、捆仙繩的人。

    一比丘尼道：“高僧傳教，一定是從這個小世界脫身，飛往了別的世界?！?/br>
    “我也如此認為?！绷硪槐惹鹫f，“一千個一世界構(gòu)成一個小千世界，一千小世界構(gòu)成一個中世界，一千中世界構(gòu)成一個大千世界。我們這個世界從不見有典籍記載‘釋迦牟尼’‘阿難’等字眼，可佛經(jīng)中的佛義如此高深，絕不是偽造。因此佛祖定然在須彌山上，了解所有世界發(fā)生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