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姬不棄放開聞燈，凌空一躍，來到比顧東亭更高的位置。他衣角翻飛如鷹展翅，不可渡向下劈斬，劍光如洪流瀉，勢震山河。

    兩個人，不同的劍招，卻是氣勢相同，一上一下，左右相守，互補空缺。

    劍風(fēng)浩然，劍意四散，靈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激得開在死界里的花不住發(fā)顫。

    充盈在洞窟里的光芒比先前?黯淡許多，昆侖山上似乎又起了一場雪崩。顧東亭表情變得凝重。他將御風(fēng)之法施展到極致，尋了某個刁鉆空隙將兩邊來的劍同時躲掉，再錯步旋身，甩開身前上方的步絳玄和姬不棄，向著洞窟出口疾掠。

    他想逃。

    逃對于他而言，是一本萬利的做法——他的前?期準(zhǔn)備做得不能更充足，只要聞燈體內(nèi)的那朵花完成了綻放，舊世界毀滅，他便能夠在新的世界獲得新生。

    這里沒有人比他更快，即使是身為亡靈的姬不棄。

    卻見電光火石之間，顧東亭前行方向上炸起一片光芒，數(shù)道靈力激蕩開來，如同浪潮拍岸，訇然砸向正待脫逃之人。

    顧東亭不得已折轉(zhuǎn)方向，用余光一看，那山壁上被人提前?布下了十二道符咒。這一刻，顧東亭明白過來，為何步絳玄比聞燈晚出現(xiàn)一時片刻。

    “倒是小瞧你們了?！鳖櫀|亭扯唇冷笑。

    “畢竟和你交手的次數(shù)也不少了?！甭劅糇谝巫永?，慢條斯理應(yīng)答。

    別人間自步絳玄手中飛出，于虛空折轉(zhuǎn)數(shù)次，攻向顧東亭。劍影紛亂如花，劍光瞬轉(zhuǎn)，真假難辨。

    “速戰(zhàn)速決?！辈浇{玄看了一眼姬不棄，丟下四?字，提起另一只手上的不可渡，足尖輕點，幾回虛晃，踏入紛亂劍光中。

    姬不棄眉梢一挑，緊隨上前?，并于左側(cè)分道，繞向顧東亭身后。

    顧東亭逃無可逃，翻掌應(yīng)戰(zhàn)。

    步絳玄抓回別人間，雙劍并出；姬不棄單手提著他的那把不可渡劍，劍尖上挑下壓，斜刺再接橫斬。

    兩個寂滅境巔峰聯(lián)手，一劍出得比一劍更快。須臾，劍意盈滿此間，光華幾度繚亂，勁氣縱橫交錯，崩飛山石。

    顧東亭敗相露得極快。

    如那時聞燈在黃泉所說，這人的優(yōu)勢全在防守上，進攻相對弱了些。而他偏偏對上兩個本是一人、連眼神都不交換便能配合的寂滅境巔峰，防守優(yōu)勢蕩然無存。

    難躲難逃難避難藏，十?dāng)?shù)招后，灰袍上添了血痕。

    堪堪避過一記殺招，顧東亭放了一片樹葉到口中，吹出一聲響。

    “想走靈界？”

    分不清是步絳玄還是姬不棄出聲，亦難分清是誰的劍意，或許在這時刻，兩人都出了劍，將應(yīng)聲出現(xiàn)在虛空的一道金光打?散。

    ——那是還沒來得及完全露出的靈界入口。

    顧東亭表情變得猙獰。

    步絳玄和姬不棄同時有了動作，一人打落他口里的那片葉，一人封住去路。

    緊跟著，姬不棄劍出于顧東亭身后，直穿胸口；步絳玄手中雙劍，一劍斬了顧東亭的手、一劍封喉。

    說不上誰更快更狠。

    顧東亭瞪大眼，血從口中噴出，灑了一地。他呼吸頓時亂了，喘氣如同拉動破爛的風(fēng)箱，嗓音啞得粗礪：“你們以為……殺了我……就能解決最后的問題了嗎？”

    他盯著步絳玄，最后唇角一勾，扯出一個笑容，“就算我現(xiàn)在死了，只要新世界誕生，我就能夠……”

    步絳玄和他對視，不想聽他多言，劍鋒一偏，利落斬首。

    咚！

    腦袋如球滾落，顧東亭再也無法笑出。

    步絳玄收劍，卻是姬不棄先一步轉(zhuǎn)身，走向坐在洞窟另一側(cè)的聞燈。

    姬不棄轉(zhuǎn)瞬來到聞燈面前，斂低眸光，道：“洛簫。”

    他的模樣和步絳玄沒有任何不同，眼眸漆黑如海，神情端的是認(rèn)真。

    聞燈自下而上對上他的視線，掩在寬大衣袖底下的手指在圈椅把?手上輕輕敲了敲，又將眼垂下，沒有對這聲低喚作出應(yīng)答。

    顧東亭說得很對，亡靈并不是那樣好控制的。聞燈眼下是靈力全無的境況，打?從一開始召喚出這人，就失去了對他的控制。

    好在召喚出的姬不棄沒有太出格的行為，不曾違背他這個召喚者的意愿——但那是在有外部強敵的情況下?，F(xiàn)在顧東亭已經(jīng)死了，于姬不棄這個亡靈而言，需要解決的唯一執(zhí)念，便是“洛簫”。

    說時遲那時快，劍嘯破風(fēng)，步絳玄向著姬不棄出劍。

    絳色衣袂低旋，寂滅境巔峰的氣勢直逼上前?，劍招劍意竟是比方才對付顧東亭更狠辣三分。

    姬不棄回身，不退不讓，抬手挽劍。

    前?世今生難割裂，他們都擁有從前的記憶，歷過同樣的劫數(shù)難關(guān)，同是一人，太了解對方。

    一人劍起，一人招落。

    風(fēng)在流轉(zhuǎn)，劍勢不歇，陣仗撼天。

    雙方都知情形緊急，沒有一人留情，片刻之間過招上百。

    誰也不肯讓誰。

    僵持之中，凜目相對，倏見姬不棄一劍指天。劍氣沖向高空，浩蕩雄渾，將山頂裂出的一線掀得更開，又隨著他劍鋒向下一壓，悍然砸向步絳玄。

    氣勢之駭人，仿佛砸落下來的是整座昆侖山。但步絳玄沒有動。他眼眸一抬，定定鎖住對面的姬不棄。

    姬不棄在這時起了第二劍的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