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我聽她拿裴府做比,正想駁她幾句,忽見李順疾步過來,“各位娘娘萬安,娘娘,皇上有旨,讓娘娘去長承恩殿面圣!” 裕妃面上一凜,“不知道又為了什么,meimei,自求多福吧!” 我做出苦臉,令嫣尋錦心照看著玉真元澈,自己跟著李順前往承恩殿。 蕭琮站在梧桐樹下,斑駁的光影在他臉上映出流動的影像。 我遣退了宮人,緩緩走至他身旁。 蕭琮見了我,一言不發(fā),只將我緊緊攬進懷中。 “朕真不想再多看她一眼!真不想再多叫她一聲!”他低低在我耳邊切齒,且恨且痛。 我輕聲道:“但還不是時候,對么?等到京中各處守衛(wèi)換血萬無一失之后,夫君才可以向她攤牌。” 蕭琮深深吁出一口氣,我又問道:“國師那里,您都吩咐好了嗎?朱槿和……太妃,您見到了嗎?” 他“嗯”一聲,夾著nongnong的鼻音。 我的雙手撫上他的背,“國師當年從火場中救她出來,大約是于心不忍,也可能是天理昭彰。況且您后腰的淤青胎記那樣淡,嬪妾都不曾留心看出來過,她既然知道,應當不是說謊?!?/br> 蕭琮的呼吸深深,將我摟的越發(fā)緊,“先帝和朕居然都被太后老婦騙了,她好大的膽子……” 母子之間的紐帶,若不是疼惜憐愛,便只能由血緣來維系。周太妃幾十年來在地下生活,損了容貌,變了性情,唯一沒有變化的便是對蕭琮的思念和愛。是不是親生母子,單單憑心和感覺,是能分辨出來的。 蕭琮道:“待到元倬去泰山封禪之日,便是朕一雪前恥之時。朕一定要將王氏一族連根拔起,將王氏打入民籍,再不許以貴族自矜!” 我從容道:“夫君說的沒錯,太后屢屢選拔入宮的王氏女子,都只是為了王氏加官進爵的棋子。例如柔貴妃、韓貴妃,她們對夫君半點真心也沒有,如何能忝列妃嬪之位?” 蕭琮冷笑道:“貴妃?生前都只是妃和昭儀,若不是太后一意孤行,朕何至于賜予她們這樣尊貴的謚號?等到王氏鏟除之日,這兩人的封號一律褫奪,棺木一應從陵中掘出另葬薄地,朕不許王氏再出半個貴族!” 我心中拊掌歡慶,和妃,她應承我這些年,我終于能實現(xiàn)對她的諾言。 蕭琮一手撫上我的額,“婉婉,此事若成,朕必定以你為后?!?/br> 我捉住他的手掌,他的肌膚溫熱柔軟,一如當年。 “夫君,只要你善待元澈與玉真,婉婉便心滿意足?;屎笾?,婉婉從未覬覦?!?/br> 他不應允,死死拉住我道:“余生如斯,唯有你在身側(cè)我才可得片刻安心,若你不是后宮之主,他日必定還會有人對你虎視眈眈,我絕對不允許再有這樣的事情出現(xiàn)!” 我不再反駁,或者真的如他所說,只有明白的知道彼此在身邊,才能獲得片刻安寧休憩,不再驚慌失措,不再茫然惶惑。 伏在他胸前,我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靜。 第三十四章 勢在股掌 太子代蕭琮泰山封禪,元澈回蜀郡的時間順理成章的推遲了一個月。封禪祭天,意味著帝王將確立儲君的無上地位,太后和定國公很是得意,不疑有他,也不計較我和元澈的羈留。 太子臨行在即,一日,我正要去長信宮給太后請安,恰好寧妃來慕華館探我。 她遣退了身畔人等,悄聲對我說道:“這幾日宮中瑣事眾多,我不得閑,有樁事要meimei費心。” 我道:“jiejie但說無妨,何須如此客氣?” 寧妃一臉苦相道:“近來我聽到不少關(guān)于太子的傳言……” 我心里一驚,莫非我與蕭琮的計劃走漏了風聲?不然寧妃從哪里聽來的傳言? 卻聽她期期艾艾道:“meimei你聽說沒有,太子近來很寵愛一個人……” 聽她如此說,我心頭一松,笑道:“原來是為這個,莫非是太子妃來向jiejie訴苦了?” 寧妃苦笑道:“女人的心都是針尖尖做的,拈酸吃醋也是常有的事。只不過太子妃告訴我的這些話,聽得我心里都發(fā)顫,不得已來找meimei討個辦法?!?/br> 我聽她說的晦澀,不由問道:“jiejie這樣說,莫不是太子寵愛的女子有什么不妥當?shù)牡胤???/br> 寧妃看了我一眼,憋了半天道:“若是女子不妥當?shù)购昧?,meimei當真沒聽到東宮的傳聞么?” 我道:“jiejie何時學會這樣吞吞吐吐了?有什么事情是你我姐妹不能明言的?” 寧妃嘆息道:“看來你是真不知道了……太子近來寵愛一個名喚如意的人,已經(jīng)到了每日必定食同案寢同榻,片刻不能離身的程度,聽太子妃說此次封禪也要帶著她?!?/br> 我遞上茶盞道:“jiejie是替太子妃擔心么?太子歷來便不喜歡太子妃,jiejie也是知道的?!?/br> 寧妃嗐氣道:“但那如意是個男人!” 我又是驚訝又是錯愕,一時竟愣住了,寧妃道:“太子不喜歡太子妃,寵愛別的侍妾,原本也是無傷大雅的事,可是他偏偏寵愛的是一個男寵孌童,這,這要是傳出去如何了得?” 我忙安撫她道:“jiejie快別生氣,太子何時有了斷袖之癖,怎么從來竟沒聽過?皇上知道這事嗎?和妃與裕妃呢?” 寧妃道:“皇上那里沒人敢回,建始殿形同冷宮沒人理睬,這風聲原是裕妃放給我的,她那樣子可是幸災樂禍了!” 我聞言道:“jiejie信得過我,把這樣的事情都告之我,只是不知道jiejie要我做什么?” 寧妃躊躇道:“太子原本不這樣,如今肆無忌憚,要是朝臣們知道了必定要鬧的沸沸揚揚,meimei,你看在他是皇后嫡子的份兒上,多少替我勸誡一下他……” 我笑道:“jiejie長年在宮中,又因著福康的關(guān)系,不是跟太子更親近些嗎?怎么反倒要我去勸誡?!?/br> 寧妃嘆息道:“meimei不知道,福康招了駙馬之后,太子便不怎么來曲臺殿走動了,加之前幾日我為這個說了他幾句,他心里不自在,反倒越發(fā)生疏了。” 她挽了我的手道:“meimei,你向來比我會說話,皇上又器重你,我在宮中也只有你是一條心,你去勸勸太子收斂些,只怕他還聽你的?!?/br> 她言語甚為懇切,我又憶起皇后與和妃的情意,便不知不覺的點了頭。 東宮修飾華麗,處處可見紫檀沉香,雕廊畫柱,時新鮮花的芬芳香氣飄蕩在殿中,竟比后宮還要旖旎幾分。 太子見我和元澈去了,忙起身相迎,我心中略感慰藉,他還是有禮教的孩子,或者說起話來不會那樣艱難。 他笑吟吟道:“許久不見寶母妃和澈弟。” 我也笑道:“是呢,嬪妾走的時候太子還不會說話,今日一見,已是翻天覆地了?!?/br> 太子略有些赧色,“寶母妃取笑,只可惜我不日將去泰山封禪,不得陪在寶母妃身邊盡孝。” 我嘴上虛應著,只顧四下里看,卻見一個羸弱纖細的背影在內(nèi)殿紗簾后晃動,便遞了個眼色給元澈,笑道:“嬪妾聽說太zigong中的紗幔都用的進上的素錦裁成,今日一見,果真華麗的不動聲色?!?/br> 元澈已經(jīng)走到內(nèi)殿紗簾處,不經(jīng)意撩起簾子道:“母妃說的是這種簾幔嗎?” 太子呼之不及,那簾后的人兒已經(jīng)露出了廬山真面目。 那人著一身淺藍的錦袍,烏黑茂密的發(fā)束在玉冠里,粉面含春,嬌嬌怯怯,體態(tài)纖弱風流,若不是寧妃事先說起,我怎么也不相信這樣的妙人兒會是一介男子。 元澈手足無措,我有意嗔他道:“怎么這樣冒冒失失的,沖撞了你哥哥的女眷,還不放下簾幔來給你哥哥請罪!” 太子聽我說道“女眷”二字,臉上陰晴不定,元澈作揖道:“三哥,都是小弟冒失,還望三哥贖罪?!?/br> 太子揮揮手,強笑道:“不礙事?!?/br> 我含笑道:“你什么時候收了這樣一房可人,竟瞞著不帶到母妃宮里來,若是你弟弟的性子,早牽出來滿宮顯擺了?!?/br> 太子面緊道:“寶母妃,他,他不是女子……” 我詫異道:“不是女子?這樣美的人兒,怎么可能不是女子?太子,莫要戲耍嬪妾!” 太子朝內(nèi)殿方向看了看,帶著幾分癡迷道:“寶母妃,他是男子,我不哄你?!?/br> 元澈“嘖”了一聲,太子驟然變了臉色,“他雖不是男子,可也是我的愛人。若你們這樣便要看輕他和我,我也無話可說,唯有送客兩字!” 我瞥一眼元澈,微笑對太子道:“太子說哪里話,古往今來,喜愛男風的也不乏王侯將相,誰要看輕誰呢?” 太子神色逐漸緩和,吶吶道:“但寧母妃她們都訓斥我,在她們眼中,如意是低賤之人,她們一定要我把如意逐出東宮才滿意……” 我撫上他的肩膀,輕聲道:“你寧母妃出身正統(tǒng),難免迂腐些,但她也是為了你好,你別怪她不會說話?!?/br> 太子望住我道:“寶母妃,你不會和她們一樣吧?你不會也是來勸我攆如意出去的吧?” 我佯裝不快,“瞧你,草木皆兵了不是?經(jīng)年不見,又聽說太子變化頗大,嬪妾特意帶元澈來看看太子,并無半分惡意。太子要是不喜歡,嬪妾告辭就是?!?/br> 太子忙扯住我的廣袖,歉意道:“寶母妃且坐,是我多慮了。” 我轉(zhuǎn)怒為喜道:“正是了,嬪妾并無厭棄如意之心,太子又何必疑人偷斧?說句僭越的話,太子從小與嬪妾親近,怎么大了反而疑神疑鬼的不相信人了?” 太子見我并無責備之意,不免有些喜上眉梢,忙解釋道:“不是兒臣不相信寶母妃,確是因為其他人等反復呱噪,兒臣不免有些煩躁。寶母妃和澈弟這般體諒兒臣,兒臣再也不敢有所疑心了!” 我和元澈坐在他左右,元澈只顧拈合意的果子點心吃,我見太子的樣子像是油鹽不進,便笑道:“元澈還小,不懂風月,嬪妾可是過來人,像如意這樣嬌俏的模樣便是女子也難得,虧你也尋的出來,只不知道是哪里人士?” 太子臉上飛起一抹紅暈,囁嚅道:“他是梁郡人,原是定國公府里的內(nèi)臣,兒臣說了寶母妃別笑話,兒臣見著他之前從不好男風,也不知是不是前世冤孽,定國公帶著他來過一次東宮,兒臣一見著他就跟丟了魂似的,還是定國公體諒,將他送與了我……” 我面色依舊,閑閑的跟他說話,心里卻惴惴不安,定國公無事獻殷勤,絕對不是什么好事情! 當日下午,我去了曲臺殿,寧妃忐忑道:“想不到這男寵竟然是定國公送給太子的,不知道他居心何在?” 我道:“居心何在?jiejie細想,其一:太子迷戀男寵品行不端,必定會遭百官彈劾,這糜爛東宮的臭名聲傳出去是早晚的事,皇上的顏面何在?其二:若是太子即位掌握大權(quán),身邊有這樣一個對之言聽計從的人,太子還知不知道何為江山社稷?其三,退一萬步說,若是皇上震怒另立儲君,元澈和元晟誰的勝算更大?jiejie別忘了,前些日子你告訴我的,陶美人便是梁郡人,入宮之前也是王氏的家眷……” 寧妃憤憤道:“正是呢,這賤人隱藏的好深,明明是不用坐罪入宮的,她卻偏偏入宮為婢,可見早有預謀!既然這樣,meimei不如直接告知皇上,讓定國公那老匹夫空歡喜一場!” 我思忖道:“早晚要說的,jiejie容我想個萬全之策。況且太子稚嫩,對那男寵又極為依戀,總要想個法子讓他自己走出來?!?/br> 寧妃無奈,也只得按捺下去。 六日之后,太子與一眾貴族少年同行相伴去往泰山,京畿安防全部換上了蕭琮的心腹。下朝后蕭琮來到慕華館匆匆一敘,臉上都是掩不住的喜色。我知他大事將成,也不便將定國公窩藏禍心、太子寵信孌童的事情講明,只是遮遮掩掩的提及了一些陶美人在宮中的跋扈作為。 蕭琮牽了我的手,“你貴為夫人,若是她有頂撞,盡管責罰便是,朕自然為你做主?!?/br> 我笑道:“哪里就至于那樣了,她生了兒子,性子跋扈些也在情理之中。元澈雖然懂事,畢竟不是我親生的,我有什么資格去找別人的麻煩?” 蕭琮肅色道:“話不是這樣說,元澈雖不是你親生,卻已經(jīng)過繼給了你,你是他名正言順的母妃,況且你我夫妻情深,并非其他妃嬪可以相比,朕怎么能讓你受委屈?” 我淡淡一笑,“這些年的委屈都忍過來了,如今箭在弦上,難道嬪妾還會因為忍不住而壞事么?” 蕭琮寬慰道:“你總是想得仔細周到,等朕幾日內(nèi)鏟除大敵,不再有擎肘之慮時,必然會給你個交代!” 我撇嘴道:“你也知道我是不在意這些的,既然你都說夫妻情深不同他人,又何必說這些來臊我?只要你大權(quán)在握不再受太后王氏挾持,我就心滿意足了。” 蕭琮攬了我入懷,靜靜撫著我的發(fā)髻,“這些年,你幾起幾落,難得的是心里毫無怨言,竟如同剛?cè)雽m時一樣寧靜清慧?!?/br> 我道:“其他姐妹不也一樣么,夫君只是凝視著我,忽略了別人罷了?!?/br> 蕭琮略偏了身,輕輕刮我鼻子,“難道你不喜歡我眼里只有你?” 我牽住他的衣襟,竊笑低聲道:“喜歡,很喜歡?!?/br> …………………………………… 近來工作任務壓力山大,原本想用五十章結(jié)尾的,但因為缺少時間,加上對親愛的妞們夸下了海口,現(xiàn)在不得不縮到三十五章就爛尾了…… 是我不好,自己沒有安排好時間,每天臨時碼字更新,對妞們太不負責任,如果以后有時間,我想我會再續(xù)幾章作為正式的結(jié)尾吧。 總之都是我不對,讓追文的你們受委屈了……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