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1988之IT女王 第16節(jié)
現在已經是晚上,未免也太著急了。 安夏表示反對:“太趕了,事急則亂,我們不如先看看廠里給了我們哪些資源?!?/br> 龔偉不耐煩地皺眉:“嗐,有什么好看的!我把廠子里的高精尖技術都給掏來了,直接給定個量,不就開工了嘛!” “再高精尖,也得看看是什么技術,屠龍技高不高啊,有人要嗎?”安夏一點沒客氣。 龔偉眉毛倒豎:“你懂個屁!” 安夏:“你屁都不懂!” “哎,都別吵了,我講句公道話。”陳勇站在兩人中間。 龔偉跟陳勇打小一起長大,是鐵桿發(fā)小,他堅信陳勇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你講!” “我覺得,安夏說得對。” 龔偉深吸一口氣,瞪著陳勇。 “要是什么都不想清楚就生產,咱們不就還是走九廠的老路嗎?成功了不就變成學九廠,成績再好,也是老廠的功勞,跟咱們有什么關系呢?” 陳勇自己也是個二代,一句話,就精準踩到龔偉心中最在意的隱秘那一點。 “行吧行吧,看就看?!饼弬プ龀鲎尣?。 此時九廠的主打面料還是「的確良」,這幾年的工藝沒什么特別大的提升和變化,只是根據流行趨勢,染了不同的花樣。 總廠把「的確良」的生產技術全都交給了新廠,不可不謂扶持。只是,「的確良」已經日薄西山了。 安夏對兩人說:“我們這次去深市,你們看到街上的姑娘們沒有?” 龔偉一本正經地板著臉:“你在說什么啊,我們是去學習的!看什么姑娘!” 陳勇則回答:“她們身上穿的衣服面料,確實跟內地有所不同?!?/br> 的確良自七十年代興起,八十年代依舊不衰。 盡管它穿在身上難受、冬天冷夏天悶、身上出汗天上下雨就好像穿了透明衣服……但還是有人買。 “的確良的生命要結束了?!卑蚕恼f。 龔偉斜著眼睛:“你又知道了?!?/br> “對啊,我當然知道。廠里圖書室里的那些雜志,你是一本都沒看過吧?沒看過就閉嘴!” 龔偉眼睛一瞪,當即要發(fā)作,被陳勇按了下來。 陳勇笑瞇瞇地問:“你看出什么了?” “我看到幾本國外的雜志在一兩年前就已經刊登的款式,今年才在深市出現。我媽說我們這邊的流行款,一般是深市流行過兩三個月才會過來?!?/br> 安夏看著他:“所以,是國外,先傳到深市,再傳播到內地各處。深市毗鄰港島,是距離外面最近的一站。所以,它就是一個信號,是風向標?!?/br> 陳勇深以為然。 “你這是崇洋媚外!憑什么我們就得跟外國學?”龔偉不服氣。 安夏笑笑:“你把街上的人都抓起來,讓他們按你的要求穿,誰不聽你的話,就把誰槍斃?!?/br> “唉……你們,都少說一句吧,討論正經事,吵架占一半,多耽誤時間?!标愑聯u頭。 “小安說得沒錯,除非我們也能推出幾個人,引領風向。比如拍個像《追捕》那樣的電影,啊,是吧,那片子一放,全國的風衣都脫銷?!?/br> 龔偉思來想去,覺著自己沒這本事,只得悻悻閉嘴。 除了的確良,廠子里還給了錦綸的生產資料。 錦綸是用來做襪子的,半透明材質,女穿透明、白色、玉色、棕色,男穿咖啡色、絳紫色。 也是九廠的拳頭產品之一。 愿意拿出這兩項技術給新廠,足見陳廠長龔書記愛子情深。 但是,安夏搖頭:“這個也過時了。” 龔偉想說什么,張了張嘴,又閉上,想了想,還是沒忍?。骸坝欣碛蓡??” “你們注意今年男人們都穿什么鞋了嗎?”安夏問道。 此言一出,陳勇和龔偉都不約而同低頭看自己的鞋——運動鞋。 現在是六月底,深市早已熱了起來,本地的溫度也節(jié)節(jié)攀升。但是街上的男人們,從十幾歲到幾十歲,不約而同的都穿著運動鞋。 “錦綸不透氣,穿運動鞋穿錦綸襪子,這也太難受了吧?咱們不如抓緊生產一批棉尼料,服裝廠肯定喜歡?!?/br> “夏天……穿棉襪……”龔偉撇撇嘴,“肯定不行?!?/br> “要不這樣吧?咱們打個賭。生產計劃做一半棉尼,一半錦綸,最后用銷量說話?!?/br> “賭就賭!”龔偉認為自己贏定了。 等到了真正的盛夏,哪個正常人會穿棉襪。 三人會議終于吵架、勸架、抬杠的混亂之中,勉強達成分工的共識: 陳勇整理一下還要向總廠伸手的支援。 龔偉分派生產任務。 安夏跟客戶們打招呼,聯絡一下感情。 等安夏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半。 安夏的mama見她回來,就埋怨她:“你怎么就同意調到新廠去了?。??” “新廠挺好啊,有自主權,現在下海的不都發(fā)了么?!卑蚕牟灰詾橐?。 見她滿不在乎,mama著急了:“你知道什么啊,九廠才是鐵飯碗,鐵飯碗??!你在九廠的編制一天,就保證餓不著,現在他們說是搞創(chuàng)新第三產業(yè),其實就是把你們一腳踢開了!” 安夏心里嘀咕,什么鐵飯碗,過不了幾年就「砸三鐵」了,而且紡織行業(yè)首當其沖。 她嘟囔道:“陳勇和龔偉也在啊。” “你跟他們不一樣!他們的爸爸是誰啊!實在不行了,他們的編制說回廠就回廠!你呢!到時候萬一說編制滿了,讓你等,你等得了嗎!” mama越說越激動。 “你這么這么傻。你看你小姨,聽了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說下鄉(xiāng)就下鄉(xiāng),然后呢!她想回來,根本就回不來! 招工沒機會,考大學又沒考上,你外公的職被你大舅頂了,她什么條件都不符合,明明是個城市姑娘,搞得戶口現在還在邊疆!” 安夏知道,她還知道全國第一次嚴打的根源,就是因為許多返鄉(xiāng)知青雖然回來了,但沒工作單位接收,雄性荷爾蒙無處安放的知識青年,就變成街溜子,變成了全國范圍的糟心事。 “你在深市找的兼職,工資是高,但是到底是私人老板,沒有編制,不穩(wěn)定,萬一哪天說不要你,就不要你了……” mama絮絮叨叨,越說越激動,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下來了,人也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不行,你明天一定要去找廠長,找書記,讓他們把你的編制挪回去!實在不行,我們就買點禮物,給他們送去……” “媽,我編制在九廠呢,沒挪啊,就是這一年的收入根據新廠的績效來?!?/br> mama抬起頭,半信半疑:“真的?” “當然是真的,就跟停薪留職差不多吧,而且還沒全停,就停了一半,我又不缺這點工資,可以做我想做的事,不用在總廠里看老職工跟我倚老賣老,不是更好?現在就連陳勇和龔偉都要聽我的意見呢?!?/br> 看著安夏的臉,mama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唉,嚇死我了。你啊,也別總跟陳勇龔偉對著干,女孩子家,那么兇不好,太兇就沒人敢要了?!?/br> “誰說的,有四個男人要我就行?!?/br> mama疑惑:“四個?” 安夏從錢包里抽出一張百元大鈔,對mama晃晃:“喏,就是這四個。看,他們的臉是如此的英俊,他們的氣質是如此的優(yōu)雅……只要他們不離我而去,那就問題不大。” mama伸出手指戳戳她的額頭:“你呀,小心掉到錢眼里拔不出來了?!?/br> 安夏對著鈔票深吸一口氣:“啊,那就讓我在錢的香氣中過一輩子吧……” 母女倆笑成一團。 第二天,周六。 雙休日這等好事在七年之后才有,今天大家都要上班。 “哎?安夏,你怎么還沒打電話?”龔偉問道。 他進門就看見安夏在瘋狂敲鍵盤。 湊近一看,安夏打開了一個表格,在上面輸入…… 廠名、廠址、電話、聯系人、主營業(yè)務、行銷地區(qū)。 表格的名字叫:牡丹紡織廠客戶名單。 龔偉不解:“搞這個干嘛?不是有通訊錄嗎?你不會是不好意思給陌生人打電話吧?” 安夏舉起通訊錄,只見其中一個廠的聯系人名那個位置被涂涂改改了好幾處。 “看這亂七八糟的,還有拿鉛筆畫一道就算刪掉,這要是不小心叫錯人,知道的是我眼神不好,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不把他放在眼里呢?!?/br> 安夏繼續(xù)敲鍵盤:“存在電腦里,要修改也省事?!?/br> 全部錄完,安夏開始打第一個電話。 紡織九廠的客戶都是各種服裝廠、被服廠,其中也不乏一些專門生產軍需服裝和各種制式服裝的軍工企業(yè)。 安夏連打了幾個電話后,發(fā)現有些國營服裝廠的人也在擺爛鬼混,沒比九廠好到哪里去,聯系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多半是去打撲克了。 另一些廠子則大不相同,不僅三聲之內就接起來,說話的語氣和精神狀態(tài)都不一樣。 而且他們非常樂意聽安夏對于今夏流行趨勢的見解。 仔細一打聽,不是集體所有制,就是民營個體所有制。 安夏歪著頭夾著電話,一邊跟人說,一邊在電腦上對這些企業(yè)做出特別的標注。 快要下班,安夏才打完最后一個電話,這才發(fā)現脖子總是保持一個姿勢,一動就酸痛的不行,忍不住發(fā)出慘叫:“嗷嗷嗷……” “怎么了?”陳勇聽見聲音,沖進來,看著安夏歪著頭,手捂脖子的樣子,大驚:“傷到脖子了?!” “沒傷,好酸……嘶……這日子沒法過了?!卑蚕某蠲伎嗄?。 她把今天得到的資料全部看了一遍,分門別類的排序后,又復制了一份在軟盤里。 陳勇看她做完這一切,感嘆:“還是電腦省心啊,一下子就多了一份備用?!?/br> 安夏鄭重地對他說:“嗯,有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想聽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