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想等等政策，能接一個回來，可能就能接第二個回來。

    她又嘆氣：“小勇的外公，就是我爸，明明是個老干部，只要跟領導說說話，怎么都能通融。可是，他偏不，說要保持思想的純潔性，不愿意走后門?！?/br>
    安夏不明白：“干部？還交不起借讀費？”

    辛抗美壓低了聲音：“他說借讀不是必要的，在庫爾勒就可以讀書，為什么要借讀？他的所有存款，要等他百年之后，都捐給組織?！?/br>
    安夏肅然起敬，九十年代的商品大潮沖擊下，還有人真的可以做到像革命電影里那樣：人都快死了，還不忘「這是我五月份的黨費」。

    屋里傳來一個老人的咳嗽聲：“我這一輩子沒有麻煩過組織，別人家的孩子都沒回來，就我們家要搞特殊？”

    不一會兒，老人拄著拐杖出來了，看了一眼哭成淚人的女兒，又看了一眼從未見過的外孫。

    池小勇一掃與陸雪對峙時的兇猛，乖得不得了，手里捧著他一路抱著帶過來的庫爾勒香梨：“外公，這是我家樹上結的梨子，可甜了，您嘗嘗?！?/br>
    看著這個眉眼與自己女兒和已經(jīng)過世老伴十分相似的少年，老頭子的心也軟了。

    “行，借讀費，我可以出。但是，你要證明自己，值得我開這個后門。至少，你要連續(xù)三年拿到三好學生?！?/br>
    池小勇不知哪來的勇氣，挺直了腰板：“借讀費，我也可以自己掙！只要給我一個地方住就可以！”

    說完，他充滿信心的看著安夏，安夏露出笑容：“我也需要你證明自己，值得我出這個錢?！?/br>
    “我行，我可以！”池小勇大聲回答。

    第164章 國際倒爺這是把后人的……

    安夏給池小勇的任務是在「金秋水果節(jié)」上給新疆的水果和干果們準備宣傳畫。

    其他各省也都有準備。

    如果有幾個省的水果中有重疊的， 就要找專門做美食評論的人分析他們的特質，做為區(qū)分。

    如果實在沒什么可區(qū)分的，就聊土質氣候， 總能找到區(qū)別點。

    除了水果節(jié)之外，有不少做服裝的企業(yè)找到安夏，說也想做國際貿易，主要目的地是俄羅斯。

    此時「國際倒爺」方興未艾，隨便跑一趟， 錢來得超級容易。

    許多「倒爺」直接把車廂變成了流動貨倉，中俄火車鐵軌制式不一樣， 過了滿洲里，進入俄羅斯「后貝加爾湖站」的的時候， 就要換軌。

    長達五小時的換軌時間，帶貨不多的「倒爺」甚至有可能把帶去的貨賣光， 可以直接回程。

    輕工業(yè)不發(fā)達的俄羅斯，對中國的衣服有瘋了一樣的渴求。

    現(xiàn)在才到10月，1993年的對俄貿易最高峰就已經(jīng)到了六十多億美元。

    這還是能統(tǒng)計的， 對于不交稅也不開票的倒爺們，只能做個預估。

    但是，所謂資本，就是要最大程度的攫取價值。

    原始的淳樸， 就是不如有嚴格法制的約束。

    「倒爺」們發(fā)現(xiàn)， 原來俄羅斯毛子分不清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 質量好的襯衫，進價就要十五塊，一撕就破的便宜貨就五塊。

    但是八十塊錢賣給毛子， 他們都收。

    那為什么不省點錢下來呢？

    于是，一撕就破的襯衫，棉絮里夾著玻璃碴的「羽絨服」，用膠水把毛粘在人造革上，充當皮草……

    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做假一時爽，可俄羅斯人又不傻。

    上過一回當，以為只是遇到的那一個中國商人不好。

    連上五六回，七八回當，怎么著也得來點地域歧視。

    眼看著中國貨的名聲一落千丈，甚至有的莫斯科商店門口掛著牌子：“本店無盜版商品和中國商品。”

    1993年之后，中國對俄羅斯的貿易量暴跌。

    第一波倒爺們吃完rou，把后人的飯碗給砸了個干凈。

    國家也覺得不能這么搞。

    太丟人了！

    之前說八億件襯衫換飛機，現(xiàn)在這襯衫的質量，跟情//趣襯衫似的，輕輕一扯就撕開，別說八億件，八億億件都未必能換來飛機。

    名聲壞了，一切都完了。

    襯衫這么簡單的東西都能搞成這樣，中國的東西在國際上還要不要賣了？

    總不能永遠只能賣粗加工的礦石和農(nóng)產(chǎn)品吧？

    但是國家也無法對所有出口產(chǎn)品進行強制質量檢查。

    以前是計劃經(jīng)濟，統(tǒng)購統(tǒng)銷，布置計劃的單位說要什么質量，就可以做出什么質量，有人統(tǒng)一質檢。

    現(xiàn)在是市場經(jīng)濟，各個工廠的質量標準由各自決定，或是由下訂單的外商決定。

    說他襯衫質量不好，不讓出口？

    人家說外國人玩得花，他們做的襯衫就是用來撕著玩的，你管得著嗎？

    現(xiàn)在最大的希望，是企業(yè)自己管好自己，但是，質量好的商品肯定成本高。

    成本高代表著要么售價高，顧客不愛買，要么利潤低，商家賺得少。

    沒人樂意干。

    商務部領導看著俄羅斯方面的投訴，一個頭有十個大。

    那邊愁云慘淡，這邊喜氣洋洋。

    陸雪參與的團隊跟泰國人談了個好價格。

    陸雪參與的另一個團隊整理了全國土特產(chǎn)目錄，文案還寫得特別好，包括土質、水質、日照時長、口感、味道、當?shù)貍髡f，都寫得清清楚楚。

    同事們覺得這些說明很好很強大：“在賣的時候說這些都夠用了。”

    陸雪承認這些文字和數(shù)據(jù)都來源于紫金的「中國貨」平臺，已經(jīng)得到了授權，可以使用。

    在歡聲笑語中，陸雪接到了領導通知：“到我辦公室來一趟?！?/br>
    領導出了一個主意，希望陸雪能找到一些對俄出口的企業(yè)，讓他們以正規(guī)企業(yè)的身份，帶著貨，用實力碾壓過去。

    “我們可以給予一定的補貼。”

    說是補貼，跟賣假貨的利潤還是不能比。

    領導用期待的眼神看著陸雪：“我們國家跟俄羅斯的關系，起起落落。曾經(jīng)好過是意識形態(tài)，曾經(jīng)不好過，也是意識形態(tài)，我們從來就沒有對不起他們！

    現(xiàn)在有很多假冒偽劣商品從國門涌到俄羅斯，引起了這么多的意見，丟人啊！

    小陸啊，你是我們這里最年輕的處長，各級領導都很看好你，對你抱有非常大的期望?，F(xiàn)在，我希望，你能把這件事組織好，不要辜負組織對你的信任……”

    陸雪從辦公室里出來的時候，被那堆套話灌得有點暈乎乎，整理出來一個中心思想：找人過去賣好貨，把假貨給打沒了。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首先規(guī)模得大，其實還得便宜，這樣才能擁有碾壓的可能。

    眼看著，就到了國慶節(jié)。

    今年國慶節(jié)的前一天是中秋節(jié)。

    但此時中秋節(jié)并不是法定節(jié)假日，陸雪請不了假。

    安夏想想，十五的月亮十六圓，過不了十五過十六也是一樣的。

    “一會兒去我媽家，一起吃飯。她做了好多好吃的?！卑蚕耐ㄖ懷?。

    陸雪正坐在電腦前，愁苦萬狀的憋方案，回答的有氣無力：“好……”

    國慶假期的第一天，他搜羅了一大堆國內的數(shù)據(jù)做了一整天的數(shù)學題。

    得出了并不那么樂觀的數(shù)據(jù)。

    安夏抱著一只玻璃碗過來，里面裝了被削成片，還插上牙簽的香梨。

    她瞄了電腦屏幕一眼，十分不滿：“鐵血大師兄，我觀察到你已經(jīng)打開這個文檔三個多小時了，上面一個字都沒有寫。你今天是想罷工了嗎？不給你吃梨了。”

    邪惡的監(jiān)工拉了張椅子，抱著碗，坐在陸雪身邊：“來，乖，我看著你寫?！?/br>
    陸雪一反常態(tài)的沒有跟她說笑打鬧，他長嘆一聲：“誰說我沒寫，怎么寫都不對，就刪了?！?/br>
    “刪了干嘛？你寫的是黃色內容，怕被抓??？”安夏笑嘻嘻地挑起一片梨放在嘴里嚼著。

    以往的陸雪會湊過來求一片，現(xiàn)在他默默地盯著碗里的梨片，眼睛都不眨，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到底是哪里卡了？說來我聽聽？”

    陸雪搖搖頭：“不是，是工作上的事?！?/br>
    陸雪把剛剛接到的任務告訴安夏。

    “降價其實不難，大量進口原料、生產(chǎn)規(guī)?；?，就可以降，但是……”陸雪皺著眉頭，把草稿紙拿過來給安夏看，在一個數(shù)字上畫了一個圈：“這是現(xiàn)在對俄羅斯的出口量?！?/br>
    然后在那數(shù)字后面寫了一個「x 3」：“我算過了，走正規(guī)渠道，就算有補貼，想要把價格降到跟國際倒爺們的價格差不多，也得有這個規(guī)模?！?/br>
    “哦……然后呢？”安夏又挑起一片梨子嚼著。

    “生產(chǎn)這么多，賣不掉啊。”

    “你們已經(jīng)做了俄羅斯的全民統(tǒng)計，確定賣不掉嗎？”安夏問道。

    “怎么會有這種統(tǒng)計……但是市場就這么大，三倍的產(chǎn)量，如果賣不掉，產(chǎn)生積壓?！?/br>
    安夏笑道：“還是很有希望的?！?/br>
    “三倍！能不積壓嗎？”陸雪不是很相信。

    安夏拍拍他的肩膀：“我來調查一下，等我這邊確定真的不行了，你再發(fā)愁。”

    陸雪的眼睛刷得亮了起來。

    安夏把一片梨子塞到他的嘴里：“現(xiàn)在，先把今天的更新寫了?！?/br>
    最有發(fā)言權的是商人，紫金商情，還有此前結識的俄羅斯商人，都是巨大的寶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