餃子冒著蒸騰的熱氣, 一個個的餃子又白又圓, 從鼓鼓的肚子上能看到略帶綠色的餡, 越發(fā)的勾引人。

    除去餃子外還有一碟炒花生米，半碗腌鬼子姜。

    三口人圍坐在一起, 曹明耀的面前放著一盅酒。

    吃飯之前，他先抿了一口，味道辛辣, 嗆的喉管里直冒熱氣。

    尹招娣白了他一眼，“先吃點飯, 不然容易喝醉?！?/br>
    曹明耀笑，“大過年的, 醉了就醉了。聽到久違的炮聲, 心里高興。”

    曹玉鳳眼睛瞪得溜圓, 閃著賊光，“要不我們也去放一個?！?/br>
    “噓, 噓——”尹招娣就差來捂她的嘴，“不行, 被人發(fā)現(xiàn)，不得了?！?/br>
    “悄悄的, 別人不知道?！?/br>
    尹招娣瞪她，意思是傻, 放炮有悄悄的么。

    曹玉鳳嘿嘿地笑, 曹明耀也笑, “想悄悄的也不成, 因為咱家沒炮仗?！?/br>
    突然又是噼啪兩聲，不知道哪一家又點燃一個。

    一家三口面面相覷，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一連響起七八聲炮響，這炮響就像重大事件來臨前的序曲，沉寂了兩三分鐘后，更多更響的炮聲傳來。

    一家人奔出門外，此起彼伏的光亮掩蓋了夜空中的星。一個個的鞭炮炸響，讓安靜了十幾年的深水村突然間熱鬧了起來。

    孩子的歡呼聲最先傳來，接著人們走出家門，相互說著這久違的炮聲。

    曹玉鳳一家也走了出去，他們穿過長長的胡同，到了大街上。

    街上站滿了人，這些整天在一起出工的人，仿佛才剛認識一樣，相互之間寒暄著，每個人都在笑，他們要把十幾年里未曾笑過的，全部笑出來。

    曹明耀渾身上下充滿了笑意，以后他們是不是就可以盡情的歡笑了。

    尹招娣的臉上卻帶了擔(dān)憂，她怕這是幻象，是更大的災(zāi)難來臨前的狂歡。

    曹玉鳳拍拍母親的肩，“媽，放松些?！?/br>
    尹招娣搖頭，“我害怕?！?/br>
    “災(zāi)難都過去了，好日子就要來了?！?/br>
    “鳳兒說的對，好日子要來了?！?/br>
    女兒和丈夫都是那般的放松和篤定，尹招娣也笑了起來，在這個世界上，她最相信的就是女兒和丈夫，他們的意見一致，還有什么好擔(dān)憂的。

    她跟走過來的人打招呼，問他們晚飯吃的什么。得知對方跟他們一樣，聽到鞭炮聲就跑了出來，飯根本沒有來得及吃，她不禁笑了。

    一家人走到人流中去，曹玉鳳碰到了同學(xué)，同學(xué)大聲叫她的名字，跟她說著，仿若和她是多么要好似的，其實，平日里他們都不怎么說話。

    此彼此之間的距離因著這炮聲拉近了。

    大喇叭上突然響起了秦建設(shè)的聲音，“全體村民請注意，全體村民請注意，在大街上游蕩的，此時，立刻，回到家里去！不準在大街上逗留！私自燃放鞭炮的，將要受到嚴懲！再重復(fù)一遍……”

    喧鬧停了，大家相互看著彼此，震驚，猜疑，后悔，害怕，每個人都不笑了，低下頭，急匆匆地走。

    不能走慢，誰知道會不會被人告發(fā)。

    有的拉起領(lǐng)子，遮住臉，有的用圍巾包住，還有人直接用手蓋住了臉。

    熱鬧的大街，頃刻間散了個干凈。

    炮聲沒了，喧鬧聲沒了，一切又靜悄悄的。

    天空依然繁星密布，黑的深沉。

    餃子涼了，尹招娣又端到廚房熱。

    曹明耀喝了一口悶酒，難道還要繼續(xù)過這樣沉悶的日子？！

    曹玉鳳默默地吃著炒花生米，秦建設(shè)你這是忤逆民意，與歷史的潮流做對，你那小小的肩膀是攔不住的。

    餃子再次端上來，依然冒著熱氣。吃的人卻沒了心思。

    秦建設(shè)吃了一大盤餃子，還要再吃一盤。他的心情好的很。上街鬧新春，哼，有我秦建設(shè)在，誰都鬧不成。還有那幾家放鞭炮的，通通抓起來，關(guān)牛棚！

    可到底都是誰家放的呢，說不清道不明。沒有人舉報，更沒有誰傻呵呵地站出來“自首”。

    黃明生得了秦建設(shè)的令，挨家挨戶地看，眼睛快要沾到地上，愣是沒有找到誰家有鞭炮燃燒過的紙。

    黃明生納悶，難道不是我們村放的？

    到了中午，有消息傳來，原來是隔壁村，他們不僅放了鞭炮，還鬧騰了一夜。

    那個村，黃明生也不陌生，那是他后繼老丈人的村。他告訴家里的憨婆娘，回娘家告訴你爹，安分點，別瞎摻和，萬一被抓起來，我可救不了他。

    憨婆娘很害怕，趕緊跑回家，很快又跑回來，她說：“爹說了沒事，他們村的書記帶頭的?！?/br>
    黃明生立時傻了眼，咋回事，書記不想當了吧，這不是壽星上吊，嫌命太長嗎。

    他又去告訴秦建設(shè)，秦建設(shè)黑著臉，“不管他，只要咱們村不鬧起來就行?！?/br>
    隔了幾天，又聽說他們村搞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村民們高興地就跟解放了似的，敲鑼打鼓，甚是熱鬧。

    秦建設(shè)說風(fēng)涼話，“我看你們能鬧騰幾天。”

    出乎意料的，隔壁村就這樣“鬧騰”下去了。

    莊稼的產(chǎn)量達到了歷年來的最高水平，饑餓了許久的人們終于嘗到了吃飽飯的感覺。

    當然也有吃不飽的，都是那些整日里好吃懶做，混工分的。

    分得了莊稼，不好好侍弄，任由草瘋長，莊稼全然看不見，到了收獲的時候，自然一粒也收不到。

    嘗到了甜頭的人們到處說分田的好，繼續(xù)挨餓的則到處嚷嚷，好好的社會主義非要學(xué)那些資本主義國家，這是破壞團結(jié)，堅決反對分地。

    一時間誰也說不清是好是壞，都在觀望著。

    有些人卻是坐不住了，他們有著勤勞的雙手，整日里任勞任怨，出工也比別人做的多，他們都想分到屬于自己的地，結(jié)束這集體挨餓的日子。

    他們悄悄去打聽，如何才能分到地。

    得知是書記帶頭，簽了生死狀，他們沒了聲息，因為秦建設(shè)肯定不會帶頭的。

    怎么辦呢？

    膽子大的窩在一起商量，要不咱們在隊里搞，不跟秦建設(shè)摻和，背著他！

    隊里牽了頭，簽了保密協(xié)議，誰也不準告訴秦建設(shè)，一切進行的悄無聲息。

    心動了的不止他們，還有曹玉鳳，變革的苗頭已經(jīng)出來了，她也要開始行動了。

    趁著周末，曹玉鳳去了鄉(xiāng)上，她已經(jīng)讀六年級，在村里來說，她已經(jīng)是大人了，可以獨自出遠門。

    她跟父母說要跟孫沛然一起去鄉(xiāng)上玩，曹明耀便點了頭，還給了她五塊的零花錢。

    曹玉鳳和孫沛然依然是同桌，她們成了好朋友，幾乎無話不談。

    可是曹玉鳳并沒有告訴她去鄉(xiāng)上的真正目的，她只說她想去鄉(xiāng)上玩，順便買雪花膏回來。

    孫沛然自然愿意同行，身為未來的記者，開闊眼界是必須的。

    倆人在村口攔了輛去鄉(xiāng)上的車，顛簸了半個多小時后到了鄉(xiāng)上。

    距離上次來，已經(jīng)過去了兩年多，感覺一切都變了樣，曹玉鳳朝著記憶中的供銷社走，路過一家相館，不禁想起上次三個人一起拍照的事，只覺得久遠的像上個世紀。

    孫沛然大呼小叫，她想去拍照！拽著曹玉鳳進去相館，一打聽價錢，又立時拉著她出來，帶的錢不夠。

    曹玉鳳說她可以先墊上，孫沛然不肯，借了的錢總要還的，以后有機會再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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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是上班碼的字

    玉鳳的年級寫錯了，80章的也改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