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曹金水和好水泥, 曹玉鳳的簡易梯子也綁好了, 倆人都不是專業(yè)干這個的,水泥活的差強人意, 梯子綁的勉強能站人。曹金水爬得膽戰(zhàn)心驚,生怕從上面摔下來, 還好, 總算是有驚無險地上到了房頂。 曹玉鳳也上去了, 她貓著腰, 透過洞往里看,那亂糟糟的情景用她平生學到的任何詞語都無法形容,難聞的氣味更是隨著洞往外冒。她屏住呼吸, 站直了身子,“好了, 堵吧?!?/br> 倆人也不管抹水泥怎么個流程,就按照自己理解的來, 一股腦全堵了進去。這么小的洞, 根本用不了半袋水泥。曹玉鳳說, 反正已經搬上來了,索性把裂縫都抹一遍,也算是對黃明生有個交代。 曹金水玩上癮了,也不反對, 拎著水泥到處抹, 這里一塊那里一塊, 就跟生的疥瘡似的, 十分難看。 曹玉鳳站到房頂邊上,對著黃明生喊:“我們倆今日做好事,把你家的房頂全部修補好了,你要知我們一個人情?!?/br> 黃明生撇嘴,心里卻是高興。他拄著拐杖進了屋,猛然瞪大了眼睛,氣沖沖地走到院子里,“行了,別抹了,你看你們干得好事,水泥全掉我被子上了,趕緊給我弄干凈!” 倆人一聽,不干了,怎么我們幫你抹房頂,你還沒好氣。被子上掉了水泥怎么了,干了就好了,被子還結實了呢,再說大熱的天氣,誰家還蓋被子呢。 曹玉鳳黑著臉,轉身下了房頂,曹金水也跟著下來,還把剩下的水泥一起拎了下來。 “我們不抹了,你自己收拾去!” “就是,干了活還落不到好?!?/br> 曹金水直接放倒了梯子,解綁梯子的繩子,連梯子都不給他留。 黃明生十分氣惱,“你解梯子干嘛,我還要用。” 曹金水冷笑,“解了梯子,好用繩子給你綁麥子口袋啊。” 曹玉鳳一聲不吭地收拾剩下的水泥,活好的水泥放在一個破桶里,她也不打算給黃明生留下。 黃明生拄著拐杖,行動不便,要不然他非揍這倆小崽子一頓不可,“你們先別走,把被子給我收拾干凈了!” 又臟又臭的房間,哪個肯進去收拾。曹金水肯定是不愿意的,他看了曹玉鳳一眼,曹玉鳳依然黑著臉,她不吭聲,他也不吭聲。 黃明生提高了聲音,“你們要是不收拾,我就去找曹明輝,我們當初可是說好,房頂?shù)亩茨銈冄a?!?/br> “洞補好了呀。”曹玉鳳冷冰冰地看著他,她實在沒有辦法喜歡這個人。 “可是弄臟了我的被子?!?/br> “你那被子本就是臟的。” “但是沒有水泥?!?/br> “……” 曹玉鳳竟無言以為,那么臟的被子,有水泥和沒水泥有什么區(qū)別。她默默地從t恤上撕下一塊布條,蒙住口鼻,無奈地進了屋,盡量屏住呼吸,不去看到處亂飛的蒼蠅。進了臥室,方才瞧見,水泥滴滴答答地從房頂上掉下來,被子上已堆了一灘,洇濕一大片。 她實在不想去摸臟兮兮的被子,便用食指和拇指捏住被子的一角,往外提,水泥掉在了地上,可是被子上洇濕的地方沒有辦法弄干。此外,被子上還有些水泥渣渣,曹玉鳳用了些力氣,使勁一提,只聽嘶一聲,被子竟然破了道大口子。 曹玉鳳瞪大眼眼睛,愣怔了一秒,急忙把被子扔在炕上,回身要走,卻險些撞進黃明生懷里,急忙往回跳。 黃明生已看到被撕壞的被子,怒不可揭,“曹玉鳳!”要知道能蓋的被子只有這一條,其它的更臟得見不得人。 曹玉鳳訕笑,“我不是故意的?!?/br> “我管你有意還是無意,你賠我被子!” “首先,你的被子本就不結實,其次,你是讓我弄上面的水泥的,還有,誰叫你不疊被子?!?/br> “你撕壞我的被子還怪我,你們家就是這么教小孩兒的。哼!地主家就是地主家,活該打倒你們,叫我說就該把你們趕出村子!” 曹玉鳳不高興了,撕壞被子而已,用得著說話這么惡毒嗎,“我給你縫上不就行了,我去拿針線?!?/br> 黃明生斜睨她一眼,“快點!” 曹金水聽說玉鳳把黃明生的被子撕了,先是笑,接著說:“找啥針線,撕就撕了,再說他的被子本就不結實?!?/br> “你別管,趕緊收拾東西,我很快回來?!?/br> 曹玉鳳很快取來針線,不敢太用力,小心縫好,她的針線活做得好,針腳細密,幾乎看不到,黃明生夸她,“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做針線是把好手。” 曹玉鳳沒有接話茬,而是指著縫好的被子說:“縫好了,再破了,不要賴我?!?/br> “那是自然?!?/br> 曹玉鳳轉身便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黃明生笑,“怎么?舍不得走?”他笑得有些猥瑣,曹玉鳳沒有注意到,因為就在剛才,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塊閃光,那是光亮照在紙上的反光。她緊走幾步,一把扯出抽屜里露出一角的紙。 黃明生去攔,已經來不及了,紙已拿到玉鳳的手上,她看到了紙上的字,臉色因為憤怒而漲得通紅,手也不住地發(fā)抖,“黃明生,你這個混蛋,我還給你縫被子,我……我……”曹玉鳳已不知道怎么發(fā)泄心中的憤怒,她想把被子撕了,再狠狠地掌摑黃明生。 黃明生死死盯著她手上的紙,像一只隨時捕殺的獵豹,要不是因為瘸著一條腿,他早就撲了過去。 眨眼的功夫,曹玉鳳竟然控制住了情緒,她疊好紙,放進褲子口袋里,冷漠地盯著黃明生看了一會兒,也許是一秒,也許是十秒,亦或一分鐘、十分鐘。黃明生后背直冒汗,臉白如紙,仿佛另外一條腿也瘸了,那眼神讓他感到恐怖,那是不屬于孩子的眼神。 曹玉鳳走了,拽著曹金水一起走了,她沒有讓曹金水收拾散了一地的麥子,他不配,她后悔給他縫被子。 曹玉鳳先回了家,把紙交給了曹明耀,她說:“爸,你看著辦吧。” 曹明耀先是震驚,接著是憤怒,他比曹玉鳳更生氣,險些將紙撕了。 書中看了多少遍的人心險惡,都沒有現(xiàn)實中的一次體會的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