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jié)
“這次的局,我沒算出來。你是怎么瞞過我的?”他忍不住饒有興趣地問。 “很簡單,隨機應(yīng)變,臨時起意?!?/br> 晏危樓也不介意說出答案。 他目光上下掃過白帝,發(fā)出了一聲失望的長嘆:“你太過依賴天書了!” 倘若不是依賴天書的卜算之能,倘若他能夠動用自己的腦子稍微思考一下,或許都不會中招。但他太過信任天書,只相信通過天書預(yù)知的一切。因此完全沒有想到,晏危樓居然會設(shè)局坑他。 通過上一世的經(jīng)驗,晏危樓很清楚,白帝能算到每個人的過去未來,唯獨很難算到的就是他的馬甲——而這一點,這一世的白帝還沒有發(fā)現(xiàn),因為這一世晏危樓的馬甲不曾暴露——晏危樓正是依靠這個信息差,設(shè)下了此局。 倘若說燕無倫這個馬甲是無根浮萍,稍一推算就會發(fā)現(xiàn)來歷空白,讓人心生疑竇,那么“徐淵”卻不同。 這世上的的確確有“徐淵”那么一個人,原不為的馬甲完全頂替了對方的存在,即便白帝特意去推算“徐淵”,算出來的也會是那位實打?qū)嵈嬖诘牧x商之后,與晏危樓本人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 再加上晏危樓本人投身魔道,又屠殺了徐氏一族,栽贓到北斗魔宮身上——其他人不清楚,可白帝定然是清楚的,或許他還想著在合適時機用這個真相去利用徐淵呢——試問他又豈會想到,身為徐氏遺孤的“徐淵”居然會和晏危樓有聯(lián)系,甚至就是他的一個馬甲呢? 天書的存在讓晏危樓很難提前與其他人謀劃對付白帝,因為其他人的命運都在天書掌握之中,或許只要有一點點不對,都會讓白帝察覺出來,但在意識中和自己的馬甲謀劃卻沒有關(guān)系。 因此,從始至終,唯有“徐淵”提前知道晏危樓的全部計劃。之后便是隨機應(yīng)變—— 若是白帝不來,那就無事發(fā)生,正魔兩道交手過后,握手言和。再對外將一切黑鍋推到執(zhí)天閣頭上,共伐執(zhí)天閣。讓白帝嘗一嘗受天下人追殺的滋味。若是計劃成功,一旦白帝被吸引出來,就聚集所有力量對付他一人! 為了不被天書提前洞察到,所有計劃晏危樓都不曾提前告知其他人,而是在晏危樓抵達懸天峰的那一刻,才以傳音相告。裴不名等早就被晏危樓收服的四位天人,當(dāng)然是毫不猶豫地選擇配合。 而唯一一個沒有關(guān)系的青玄真人,早在裴不名幾人與之對峙時,同樣暗中傳音給他,讓他配合。 連不對付的三大皇朝天人及很少理會外事的滄海劍宗大長老都達成了共識,青玄真人當(dāng)然知道應(yīng)該選擇哪一邊。 ——在場唯一不清楚情況的恐怕就是渡九幽了。他是認認真真出手殺徐淵,也是認認真真對付擋在徐淵身前的白帝。 于是乎,就有了方才的那一幕。八位天人突然聯(lián)手,齊齊攻向白帝! 白帝也非愚笨之人,聽晏危樓說了一句,轉(zhuǎn)念間就明白了,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原來如此!元,你還是這樣天真狂妄……多謝你告知我答案,下一次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他身披重創(chuàng),卻笑得猖狂,似乎半點不擔(dān)心自己會被永遠留在這里。 “當(dāng)年你就是這般,自以為封印了我就可永除后患,你太狂妄了!” 他渾身浴血,掌中光輝升騰,虛影變幻,隱約可見一方虛幻羅盤。 “是嗎?” 晏危樓悠悠開口,漆黑的瞳底便有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息彌漫了出來。 “只可惜,你沒有下一次機會了?!?/br> 其余天人自覺退到一邊,鎮(zhèn)守四極八方,防止白帝不敵逃跑。 晏危樓注視著這個曾經(jīng)的敵人。 一聲輕吟,刀光出鞘。 下一刻,天地翻覆。 好似有無窮無盡的洪浪淹沒了天空,又從天空之上傾覆而下,濤濤黑色洪流覆蓋整片天地,仿佛一切都要沖刷殆盡。 那是一縷又一縷漆黑的刀光。 無窮無盡的刀光組成了滔天洪流,鋒銳的殺氣貫穿天上地下,仿佛生靈盡滅。 虛空都在隨之震蕩,密密麻麻的裂紋遍布,大片大片空間破碎開來。一些心懷僥幸心理在遠處觀戰(zhàn)的修行者一時閃躲不及,立刻被破碎的空間割裂成碎片。 四周天象變化,重重星辰之影倒映而下,漆黑洪流肆意奔流,一時間,百里身陷絕境,天上地下,無可躲避! 他本就重傷,此時更是不濟,倉促間只得抬起手,那小小的羅盤虛影頓時在他掌心飛快旋轉(zhuǎn),天地間現(xiàn)出一張覆天蓋地的虛幻書頁,朝黑色洪流迎了上去。 虛空震蕩,無數(shù)氣流狂轟。 書頁的虛影片片破碎,那黑色洪流也湮滅了大半,剩下的部分余勢不減地朝著白帝所在轟來,浩浩蕩蕩! 天空之中,劇烈的戰(zhàn)斗波動傳遍四面八方,高懸于天上的懸天峰發(fā)出轟隆隆的震動,在一陣碰撞中四分五裂,大片大片碎石在陣法作用下懸浮在半空中。 連帶著下方的七百里秦川,都被龐大的余波幾乎轟成了廢墟。 到處都是懸天峰弟子的慘呼聲。 天穹好像裂開了道道血口,一道人影驟然從中飛出,重重砸落在地。 “咳!”白帝吐出一口血,艱難站起身,表情卻無絲毫畏懼,“你殺不死我的!” 他仰頭看向天空,聲音宏大。 “——早在萬年前你就該知道,靈魂與天書綁定的我是殺不死的!除非你能徹底摧毀天書,否則,千萬載歲月之后,我將歸來!我是不會死的?。?!” 他一邊咳血,一邊瘋狂大笑。 或許這漫長時間以來,一世又一世,讓他百般算計,總是無法滅掉那個人,已在他心中積累成了厚厚的陰霾。 這個人,已經(jīng)成為他的心魔。 這一刻的白帝看上去有些癲狂。 當(dāng)初的“元”也只能將他封印在瀚海界,更何況實力還不如當(dāng)年的晏危樓?這一次若不是他集結(jié)數(shù)位天人一起偷襲,白帝自認不會敗得這樣狼狽! ——他不服! 所以,他笑得猖狂,笑得無所顧忌,極盡挑釁之能事,就要讓晏危樓也不爽。 “天書?”晏危樓也笑了。 他笑得很淡,很輕,那張線條鋒利的臉非但沒有因此顯得柔和半分,反而多出了一份說不出的冷酷與決絕。 “我早就想領(lǐng)教領(lǐng)教天書的全部威力了。” 他漆黑的雙瞳中,淡淡的金色光暈漸漸漫出,似有兩縷燦金色的火焰在其中燃燒,最終化作兩輪虛幻的時之晷。 ——從來就沒有所謂的《補天訣總綱》,只有一枚自數(shù)萬年前便被元親手取出,一直封印到現(xiàn)在的時之晷。 當(dāng)晏危樓將右眼的時之晷取回,這才意識到當(dāng)年的自己已早早預(yù)見了一切。 而這就是他對付天書的最大底牌。 第179章 終與始(上) “時之晷?” 望著晏危樓瞳孔中燃起的兩輪虛影, 白帝緩緩?fù)χ鄙眢w,伸手拂去唇邊的污血,再不復(fù)方才的癲狂與狼狽。 他看上去甚至有些失望與好笑。 “……這就是你的底牌?” 作為曾經(jīng)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 生死相托的兄弟,對于「時之晷」這個“元”所擁有的“天賦神通”,白帝自然是很清楚的。 他曾親眼見證無數(shù)大妖魔敗亡于對方手中, 在那雙燃燒著金色熾焰的瞳孔里化作飛灰, 焚去一切前世來生,再沒有一絲一毫在這世間重活的希望。 當(dāng)年世人皆知, 圣師“元”生就神瞳,有洞悉過去未來之能,無論是怎樣的敵人, 與他交手都只有敗亡一途。 那是無數(shù)妖魔的恐懼之源。 曾經(jīng)的白帝也是如此認為, 但獲得天書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時之晷」固然可以短暫看透未來, 然而能洞悉眾生命運的天書偏偏就能克制「時之晷」。 有天書在手,他果然成功偷襲于“元”, 將之重傷, 卻沒料到「時之晷」還隱藏著更重要的能力,加上得到天書不久,掌握不深,本身實力亦不足,才會最終慘敗, 被封印入瀚海界數(shù)萬年之久。 ——但如今,這個人該不會以為,這么多年以來, 他就沒有絲毫進步,對天書的運用還像是曾經(jīng)那般淺薄吧? 白帝的目光中不免帶上許多失望。 “方才還以為你給了我一個驚喜,本以為你還有更多出乎意料的手段,沒想到不過如此……” 仿佛之前的癲狂與狼狽都只是眾人的錯覺,他垂眸望向晏危樓,輕輕嘆了一口氣,語氣竟然有種詭異的懷念。 “也對,現(xiàn)在的你,終究不是他啊……” 感嘆過后,白帝臉上的所有情緒都在瞬間收斂,化作一片冰冷與漠然。 “倘若只有這些……”他平平向前伸出手,周身無數(shù)氣流升騰,“那你今日注定重復(fù)過往八世的命運……” “敗亡吧。” 嘩啦啦—— 在他頭頂上方,天書徐徐升起。 漆黑天幕被龐大的書頁虛影所遮蔽,一個又一個名字在書頁上飛速閃動而過。一切有靈眾生,皆在其上。 隨后,那一個又一個名字黯淡下去,天書虛影也豁然間崩出了一道裂痕。 一股無形的力量落在白帝身上。 作為編織了無數(shù)生靈命運的神物,哪怕這個世界的既定軌跡已然被晏危樓這個天外之人所打亂,但天書依舊能在冥冥之中窺探眾生的命運演化,甚至于,強行從每個人身上借來一點運勢。 ——有天書加持,短時間借來眾生運勢匯聚于一身,足以讓白帝成為一刻鐘的天地主角、天命之子! 此時的他,好似成為了天地之中心,即便渾身浴血,狼狽不堪,仍有一種大勢加身、萬物臣服的氣勢。 讓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在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種難以匹敵的直覺。 這并非是錯覺,此時此刻,極眾生之運勢于一身,聚天地之勢的白帝,的確是不可戰(zhàn)勝的,除非晏危樓能在短短時間里突破天人境界,擁有超出這個世界本身極限的力量—— 這一刻,隨著白帝一掌拍出,天與地好似傾覆,風(fēng)雪,驚雷,狂風(fēng),怒陷,乃至日月星光,種種天人異象,無論是白帝自身,還是其他天人領(lǐng)域的異象,都被他引動,讓置身這片天地的晏危樓仿佛遭到了整片天地的排斥與針對。 一切的一切,都要竭力將他消滅! 而白帝得勢不饒人,趁此機會更加欺身而上,攻勢如狂風(fēng)暴雨一般急迫,每一掌每一式都攜帶著天地之威,宛如帶動著整片天地一并碾壓而下。 在這暴雨狂風(fēng)般的攻勢中,晏危樓仿佛以一己之力對抗整片天地,只能節(jié)節(jié)敗退,其他人更是連上前參戰(zhàn)都做不到。 細碎的骨裂聲在他體內(nèi)響起,他漆黑的袍角已經(jīng)遍布血污,那俊美到近乎鋒利的臉上卻仍是一派漠然平靜,只是不斷的出刀,出刀,出刀。 刀光凄艷冷絕,殺氣縱橫天地。 遙懸天際不知多少年的懸天峰在這恐怖的戰(zhàn)斗聲勢之下轟然崩碎,無數(shù)碎石從天而墜,驚呼聲此起彼伏。 而晏危樓渾身浴血,無動于衷,一雙眸子只緊緊盯著眼前的敵人,在對方狂風(fēng)驟雨般的攻勢中不斷出刀,即便明顯被壓制在下風(fēng),眼看就要重傷待死,也是如此。似乎除卻殺掉眼前的敵人之外,再沒有任何事情能讓他放在心上。 即便是他自身的性命。 在晏危樓這等完全不要命的瘋狂打法之下,即便白帝此時占據(jù)上風(fēng),居然也一時無法將人徹底壓制,時不時還會被抓住機會一刀反殺過來! 他的臉色不禁有一瞬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