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交朋友大都是情感跟利益交織，哪里還能跟小朋友似的還天天計較誰跟誰到底是不是天下第一好。

    宋暖看到那個被抽出來 id 的第一反應就不是很妙，提前在心里打了不知道多少個預防針，但還是沒料到對面明顯嗑 cp 上頭的小姑娘會問出什么。

    而在他愣神的那個瞬間，評論區(qū)也窒息似的沉默了一秒鐘。

    緊接著的，就是排山倒海般的憤怒以及問候全家。

    ‘不是，謝謝?！?/br>
    ‘以后萬昱安粉絲可以滾出有關小暖的所有區(qū)域嗎（核善微笑）?！?/br>
    ‘我吐了我真的吐了，跑路狗有什么資格上趕著問別人是不是跟他關系最好?！?/br>
    ‘姓萬的過于缺德，粉絲倒是過于幼稚。’

    ‘社畜表示已經(jīng)很多年沒聽到這樣的話，乍一聽甚至以為自己穿越了?！?/br>
    ‘我想可能是問問題的姐妹兒穿越了，還好死不死穿越到了五年之前?！?/br>
    眾口向來難以一詞，如此這般地內(nèi)容到處都是，就反而顯得那幾條為萬昱安辯護的更加顯眼。

    ‘名字上寫的是 cp 名，怎么就不能是倆人共同的粉絲，或者偏暖的了？’

    ‘到期跳槽本就無可厚非，倒也不必因為職業(yè)特殊性弄的好像人家多十惡不赦。’

    ‘退隊原因誰都不得而知，只怪出頭羊這種行為是不是也太按人頭取勝了？’

    宋暖眼也不眨地盯著屏幕啞口無言，倒是剛剛說話的粉絲整理好心情，又補充了一句。

    “或者說，從你進娛樂圈新認識的里挑一個付出感情最多的，那個人是誰?！?/br>
    ‘艸，代入感太強我已經(jīng)想打人了?！?/br>
    ‘在線求一個閉麥。’

    ‘這種一點力見兒的人就不用留面子了吧，小十九關她話筒！’

    “…是他，萬昱安?！?/br>
    宋暖心里知道這個話題今天算躲不過去了，半低下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拿指腹摩擦著手邊的保溫杯，很緩慢地道：“剛出道那會兒 bwp 沒什么氣色，隊里的人大概也都想過后路。”

    “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萬昱安及時發(fā)現(xiàn)他的每一次自我懷疑并加以疏導，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有現(xiàn)在這種坐著被問跟誰好的機會。

    但那畢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跟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關系。

    他跟堂時玖都是現(xiàn)在圈內(nèi)正當紅的娛樂小生，一舉一動都自然會受到非一般的關注。

    眼下說的這些話雖然沒過什么火，但畢竟也有著能在粉圈掀起一層風浪的分量。

    看自己手機突然響個不停的樣子，就知道熱搜應該沒怎么閑著。

    現(xiàn)在算算已經(jīng)到了正常用過晚飯之后的訓練時間，宋暖簡單收拾一下心情，跟對面皺著眉有些擔憂的堂時玖隨口開了兩句同劇有關的玩笑，也就互道再見下了播。

    他在抬腳往訓練場地走的路上嗎漫不經(jīng)心地劃開微信界面，有些意外地發(fā)現(xiàn)除了于晏晏跟蘇長樂發(fā)過來的話之外，竟然存在著一個由萬昱安頭像撐起來的紅點點。

    “哥，抬頭。”

    聶思澤抖音后臺大胸美女嗲著嗓子撒嬌的聲音還沒消失，倒是已經(jīng)開始裝模作樣數(shù)落起宋暖來了。

    “今天剩下的主要內(nèi)容是把以前的五人隊形改到四人，打起精神，要不隊長可是要打人的。”

    宋暖忍不住彎著嘴角想這幾個人里記動作誰能有自己快，猶豫再三，還是沒忍住點開了那個現(xiàn)在看來顯得有些陌生的頭像。

    萬昱安給人發(fā)消息的風格向來簡單明了，此時安安靜靜躺在對話框里頭的就一句話。

    “這周見一面嗎?！?/br>
    宋暖煩躁地低聲說了兩句臟話，偶然被聶思澤聽見還誤會是在罵他，當下就萬分委屈地給了宋暖肋下一拳。

    他當然不會計較身邊小屁孩兒這種小打小鬧，抿著嘴巴想了不知有多久，才終于以同樣冷淡的姿態(tài)回過去了句：

    “時間地點你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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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昱安大概打定主意要搞一個‘敘舊局’，要不然也不至于把約見的地方定在早些年經(jīng)常跟宋暖單獨來的冷飲廳。

    裝潢簡陋價格便宜，于當年兩個都沒什么錢的小練習生來說倒還是個不錯的聊天場合。

    可如果放到當今，那可真是除了能開雙人包間外一無是處，甚至都不是個能正經(jīng)吃飯的地方。

    時移世易，幾年前因為三兩塊錢算不清楚斤斤計較的少年已經(jīng)脫胎換骨，哪怕是住成千上萬一晚的高級酒店都不會覺得心里不踏實。

    但這家冷飲廳，仍然保留著它曾經(jīng)的樣子。

    宋暖還沒忘了上次萬昱安懷念過去，提議大家去燒烤店結果撞見那種場景的事情?？匆姷昝ⅠR就皺起眉頭生怕他又搞事，直到走到門口都不怎么放心。

    他把步生笛安排在一樓喝奶茶，無聲地往樓梯口一指表示自己要上去了。

    步生笛明白他在怕倆人聊到半路突然進來一幫記者，咬著吸管神情堅定地沖人比了個 ok 的手勢。

    宋暖這才點了點頭，稍稍安心地往而樓單間走。

    而作為邀人請客的一方，萬昱安當然也已經(jīng)等候多時。

    那天直播的目的從一開始堂時玖就很明確，無非想在《風雪艷陽》爭議滿天飛的時候充當倆攪局的角色，其他的就全看自由發(fā)揮。

    然而事實證明…

    發(fā)揮的可能有點太過了。

    打從宋暖進直播間道出一聲“十三殿下”開始，微博上有關于這次直播的詞條就沒斷過。

    先是苦等不播的劇粉沒嗑夠這對相愛相殺的反派 cp ，喪心病狂地靠倆人現(xiàn)實生活里的那兩聲調(diào)侃，硬生生瞧出了曠古虐戀前世今生的苗頭，一舉將‘沈十三’將舞到了雙人超話榜第一；

    然后‘孟連莨名字的悖論’就打蛇隨棍上地跟了上來。

    思煥工作人員點燈熬油，一邊在個超帶節(jié)奏一邊下場買熱搜，雙方配合無比默契，成功把滿心只想抓緊摟著美人睡覺覺的孟連莨本尊折騰到半夜發(fā)微博回應，及其敷衍地艾特宋暖說了句找打；

    最后才是抽人互動環(huán)節(jié)，那位名叫‘昱暖一生一世推’女粉的刺激提問。

    其實本來隨著萬昱安回歸初心埋頭做歌，無怨無悔地自主退團之后，所有跟他有關的原隊內(nèi) cp 粉就都已流竄四散，蔫兒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但隨著宋暖久默之后的承認，以及那句沒頭沒尾的“如果不是”，昱暖大旗又久違地重新?lián)u了起來。

    只不過這回走的是 be 向。

    宋暖抽空也看過兩眼，好家伙自己跟萬昱安的唯粉都已經(jīng)為這事互相嘴臟到滿屏星號了，仍然有一整個組織的人在為這‘錯失了的絕美愛情’流淚產(chǎn)糧。

    …怎么說呢。

    就離譜。

    “那天我沒想過會遇上問那種話的人?！?/br>
    宋暖當時其實不過是實話實說，覺得沒必要因為后來得知的某些事情而將記憶里和萬昱安有關的所有美好全都抹掉。

    但現(xiàn)在真正坐下看到他那張臉，前后一聯(lián)想。

    …還真是怎么想怎么膈應。

    他大刀闊斧地落了座，滿臉擰巴地開口撇清關系：“我只是不屑于在這種事情上撒謊。”

    “我知道。”

    萬昱安從來都是游刃有余的那種人，鮮少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不冷靜自持的姿態(tài)來。

    但他今天心情不平穩(wěn)得太明顯了。

    又或者說，像是對宋暖前些天說的那些話感到手足無措似的。

    “但我沒想到…你會把我擺在一個那么重要的位置上?！?/br>
    “…”

    宋暖掏了掏耳朵，覺得有點無語。

    萬昱安那時候摸清了隊里每個人的性格特點跟缺陷，讓清楚甘賓由被逐原因的其他人跟自己隔絕開來，刻意營造出了一個，自己只能跟他交朋友的怪圈。

    他利用‘你對我不好，我就不跟你聊心事’的交往法則，讓那個時候的宋暖幾乎把他當成了在隊里唯一能待下去的寄托。

    然后現(xiàn)在跑過來說，沒想到會被那樣珍視。

    這不純放屁嗎。

    宋暖跟他這種前后矛盾的腦回路生不起氣，干脆一翻白眼兀自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你想說什么趕緊的，沒什么事兒我就先走了。”

    萬昱安早就預見到他的態(tài)度不會好，因此倒也沒多大反應。

    他深吸了一口氣之后又慢慢吐掉，整個人也跟著往椅背上靠。

    “…我以前跟你說，在娛樂圈舉目無親，跟你差不了多少。其實是假的?！?/br>
    假的假的，又是假的。

    不會他媽的也是一深藏不露的豪門小公子吧。

    宋暖本來已經(jīng)打定主意撐出一副無堅不摧的面皮，不管對面坐著的人說出些什么，都起碼裝得處變不驚，絕不再輕易人前動氣。

    結果沒想到萬昱安才剛一開口就精準踩雷，差點沒炸的人當場蹦起來。

    “哎我說你們這些人能不能有點良心，多損的謊都能說得臉不紅心不跳，合著長出上下嘴皮子不干別的盡騙人玩兒了?！?/br>
    宋暖剜他一眼，氣鼓鼓地捧著杯子猛灌自己一大口冰水。

    “這可真是說假話不犯法，要不然滿大街估計都剩不下幾個。”

    □□干脆脆懟回來的人哭笑不得：“小暖，你以后肯定也會變成這樣的?！?/br>
    宋暖聞言吊著眉毛揚了揚杯，看樣子很想直接澆他一頭一臉：“閉上你的狗嘴，我未來什么樣用不著你管?！?/br>
    “…”

    他聽著對面夾|槍|帶|棒扔出來的話，只覺得如果言語有形態(tài)的話，自己這前隊友現(xiàn)在坐在這里說的每一個字，后面怕都帶著火星子。

    萬昱安想到這里突然覺得有些難過，過了會兒卻又嗤笑著在心里低嘲了一句罪有應得。

    “如果我說我現(xiàn)在后悔了…”

    他一字一句說的很緩慢，到最后眼眶竟然很罕見地沾上了一圈艷紅：“是不是挺可笑的?！?/br>
    宋暖百無聊賴撥弄小湯匙的手驀然頓了頓。

    這話題實在太嚴肅。

    簡直跟突然往自己頭上澆下一盆冷水，強迫著這身體的主人必須馬上聚集精神，全力準備迎接下一輪對戰(zhàn)一般。

    在萬昱安面前，他從前習慣不加懷疑地盡情依靠，后來習慣把這人當作對頭，只求不落下風。

    即便自己從一開始就在心里笑般想過：這傻逼怕不是來打溫情牌的。

    也不代表他真的能立馬接受一個卸下所有硬盔，臉上都寫著懺悔的前隊友。

    畢竟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剛知道真相的時候，宋暖對他的怨恨深埋心底，面上早沒有最初那樣濃烈。

    甚至這個罪魁禍首當真在自己面前掉眼淚的時候，他幾乎連一點報復成功的快意都沒有。

    “…那個，我感覺咱倆不適合現(xiàn)在的氣氛?！?/br>
    宋暖有點別扭，猶豫著開口道：“要不你…”

    然而萬昱安根本就沒有管對面說什么的意思。

    他現(xiàn)在活脫脫就是個虔誠的懺悔者，雙手牢牢交握在一起，頭自始至終都沒抬起來過。

    “曾思曼是我一個遠方表姑，我能進思煥也是多虧了她的引薦。我看她的作品長大，雖然方向跟人不太一樣，但也都是共通的?！?/br>
    “她少年成名，沉迷在聲望帶去的紙醉金迷里，沒有在最好的時候自我提升，反而開始靠炒作跟越來越多的緋聞打響知名度?！?/br>
    期間光是努嘴就努了好幾次的宋暖：…好吧。

    完全插不上話。

    “誠然，她風光了很多年?！?/br>
    萬昱安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顫抖，其中幾次停頓，但最終還是接著說了下去。

    “可演員終歸是要向上走，故步自封可能會獲得一時快活，但最后也肯定會收獲相應代價?！?/br>
    “現(xiàn)在大家都能看到《風雪艷陽》里女主的演技高了其他人一大截?？扇绻僭鐜啄?，曾思曼連正眼都不會給這么一個主角是男人的電視劇。”

    “我不想變成她現(xiàn)在的樣子。”

    “開頭選錯步步錯，我壓根就不該進組合當什么唱跳偶像，平白浪費自己那點創(chuàng)作靈感?！?/br>
    他講到這里才終于苦笑著看過來，像宴席上端酒杯那樣拿起自己面前的藍莓圣代，看上去有些滑稽。

    “小暖，如果能選，我是想跟你一輩子都做好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