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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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山腳便能遙望而上千百漢白步階,山頂殘陽隱沒暮光之處,便是起云臺。 秦書到現(xiàn)在還記得,四年大拜時,東方初陽第一縷金光薄發(fā)而出,海晏河清之樂在山谷幽長回蕩,似自太古沉沉傳頌,百官隨天子三步而拜,是好一場偉然壯觀。 裴郁卿和秦書的馬車之后,僅一支騎兵隊伍,十二人。 外加一名率兵之將,在隊伍前,持圣族王杖馭馬踏路。 馬車里,裴郁卿和秦書各自拿著一本書翻看。秦書凝神看書時喜歡一邊吃著什么,大多是可以吃很久,磨牙消耗的零嘴。 “殿下?!?/br> 裴郁卿忽然叫了她一聲,秦書淡淡應了,視線未移開。 “幾回花下坐吹簫......下一句是什么?” 秦書翻了一頁手上的書,隨口回他,“銀漢紅墻入望遙?!?nbsp;1 “不對?!?/br> 裴郁卿嗓音溫醇道,“是‘銀漢卿卿入望遙’。” 她一邊看書一邊聽他說話,得分神反應一會兒。秦書停了停,才終于抬頭看向他,認真皺眉,“是‘紅墻’才對。” 她記得清楚著。 “是‘卿卿’?!?/br> 裴郁卿眼尾似含笑,也認真回駁她。 “分明是......”秦書話到一半,對上他如詩般綺懷的深眸,才驀然品察。 他分明是在借詩和她勾勾搭搭。 銀漢紅墻入望遙,是伊人紅墻近在咫尺卻如銀河迢迢不可及。 什么‘銀漢卿卿’...... 他卻是在說她雖在眼前卻如銀漢遙遙不可及...... 他何時學的這樣......這樣不正經(jīng)。 秦書攥著手上的本子,竟然有些耳朵發(fā)熱,心口也隱隱悸悸。 她壓下這綺麗心思,沉著從容地看著他認真說,“裴大人,你風流蘊藉國士無雙,怎么現(xiàn)在變成這樣了?!?/br> “......” 裴郁卿覺得自己應當是能吐出一口血來的。 他的公主殿下何止‘不解風情‘四字了得。 秦書頗痛心地職責他,“你如斯才華,竟用在這上面,真該愧悔?!?/br> 她偏過身子,舉起書本負氣一般不再搭理他。 裴郁卿看著她絕情的嬌嬌側顏,不自覺捂了捂心。 看書的心情也沒了。 馬車行隊在驛站停下稍歇。 這驛站也是官家開的,但普通百姓是不知道的,要不只怕都沒人敢來歇腳了。 過了這驛站,便只剩半程的路途了。 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一派空曠草野,碎花點綴,這個時候也不見路人。 只有風吹草動,陽光輝照,歲月靜好的就像時間停滯不前,一切都儲凝在這里。秦書喝了會兒茶就四處走動,伸伸懶腰活動筋骨。 車里坐久了,委實不好受。 裴郁卿又在她后邊,秦書深深呼吸了兩下,只覺得這吸入肺腑的空氣都比京城來的清爽干凈。 秦書蹲在草地上,看著一朵朵各種顏色的小花,身心舒暢。她仰頭笑著對裴郁卿說,“裴大人,覺不覺得出了京城,就好像掙脫了沼澤,連心都變得出淤泥而不染了?” 她逆著光,裴郁卿看不清她的樣子。他牽了衣袍也蹲下來,和她一起。 “京城本就是深潭渾水,若非如此,誰不愿山野煮酒烹茶?” 有風吹過來,秦書下意識抬手將碎發(fā)勾至耳后,誰知卻碰到了他的手。 指尖溫度清晰熾熱,他方才抬手,也是下意識。裴郁卿出神地看著她,秦書愣了一會兒,自然地放下手輕笑道,“裴大人便是逍遙散客,亦是吾輩風骨,此間少年不尋的郎君。” 她本想將兩個人之間若有若無的悱惻之意疏散,誰承想這一句話卻是矯枉過正,裴郁卿看她的目光愈深了兩分。 秦書心尖微跳,暗自過悔,她又忘了。 又忘了他非不惑之年的裴郎,原本若和裴郁卿說這種話,他只會順之而從,低眉微斂,回稱一句:殿下又何嘗不是清風皎月骨,此間難尋的女兒郎呢。 那老東西從不會把這種話當真,就像她也半真半假,他們兩個半輩子說話都是這樣似是而非,她早已經(jīng)習慣了。 秦書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抬手貼著側臉避開他的視線。 要不是在他眼皮底下,她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秦書回頭看了看在遠處正道上的隊伍,也不敢去看裴郁卿,“大人,我們回去罷?!?/br> 她實在是,在他目光下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秦書起身的急,腳下一陣酸麻。蹲的太久,腿軟。 她剛站不穩(wěn)的時候,腦海里就只剩了一個念頭,完了。 不出所料地,腰后裴郁卿的手穩(wěn)穩(wěn)摟上來,扶好了她。 若她心境也如現(xiàn)在的錦瑟之年,十七歲華。跌的這一下還會半帶有意,等他扶。 可眼下她只想回避,偏多說多錯,越躲越糟。 他胸膛寬厚溫暖,她想站好,但雙腿還在發(fā)軟,她只能秦書僵著身子,靠在他懷里覷他一眼,莫名心虛地解釋,“腿......腿麻了......” 裴郁卿目色安靜如常,就這么低頭凝著她,“我知道。” ...... 之后起云臺的三天兩夜,她一定得謹言慎行才好。 他的手就這么貼在她腰間,不帶什么力道,可偏存在感極強。還有他獨有的沉淡氣息,隨風而來,秦書覺得自己在緩緩受蠱。 她緩了一會兒,挪了挪步子,那陣酸麻無力感終于過去,她連忙站好退出他懷里,“走吧?!?/br> 馬車重新啟程。 在日落后的徹底夜幕之前,終于到了地方。 車馬只能停在山腳,要上起云臺,唯有徒步行階。 秦書仰頭看著山頂?shù)膶m殿,深藍色的天邊樹梢已經(jīng)掛了一鉤殘月。 她深深嘆了口氣,“爬到山頂,估計都天黑了?!?/br> “殿下累不累?” “還行?!?/br> 秦書打起精神,拎著裙擺走上臺階,懶洋洋地招呼他,“走吧裴大人。” 裴郁卿看她背影都泛倦怠,輕牽著衣擺彎唇抬步上去。 這起云臺下漢白步階一共一千九百九十一階,一乃萬物之起,九則寓九五至尊,最后一步意混元天地歸一。 秦書慢悠悠地走著,這起云階卻像是走不到盡頭,一步一步能夠永遠走下去。 她原本還數(shù)著,最后累的心也疲憊,心里默數(shù)的力氣也沒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階,她停下來一屁股坐在臺階上,又氣又累,“不走了。” 前世四年大拜,三步一叩首,她沒法偷懶,如今就他們兩個人,她就不扛著了。 秦書伸著腿賴在原地,走的熱了,額角一層細細的薄汗,臉頰微紅。裴郁卿瞧她可愛,笑道,“已經(jīng)走了七百四十七步,就快到了。” 天都暗了,秦書靠著石頭不想動彈,不情愿地揮手,“不走了不走了?!?/br> 裴郁卿由著她歇了一會兒,本想等著她自己起來,卻發(fā)現(xiàn)她歇個沒完,一副不打算起來的架勢。再賴下去,天就真徹底暗了。 他彎腰牽起她的手,“走吧,我牽著你就不累了?!?/br> 秦書被他拽起來,這會兒也累的沒心思躲避他了,牽著就牽著吧。 她一點不客氣,整個人的大半重量都在撐在他手上,裴郁卿回頭瞧她一眼,唇攜淺笑。 這起云階這么高,倒也不是全然沒什么好處。 怕臺階累,下臺階也會累。 到時他可以背她下去...... 裴郁卿想著,微微抬眉,被自己的聰慧折服。 真是個好主意。 因為要靠他的力道,秦書緊緊回握住他的手。她的心思都在眼前沒個盡頭的臺階,全然不知道裴郁卿心里想的什么。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年輕時的體力似乎也不怎么樣,耷拉著腦袋,踏上最后一步臺階的時候,恍若新生。 豁然開闊的眼前是巍峨矗立宮殿,青山綠水,潺潺郁郁,不似皇宮的富麗堂皇,沒有雕欄玉砌,而是一種大氣入云的氣派。 只是秦書眼下也沒力氣再欣賞一回了,她只想找個地方好好躺著,一動不動。 有姑姑早在臺上接他們,兩個人隨行到了寢殿。 秦書一到殿內就躺在了臥榻上,舒適地長長嘆息,“舒服......” 她連動動手倒杯水的力氣都沒有,想必端杯子的力氣也沒有,裴郁卿干脆直接將水給她遞到嘴邊。 秦書一口氣喝了三杯。 她滿足地悄嘆,“起云臺的水格外甘甜?!?/br> 裴郁卿笑了笑,“因為是山泉水。” 他坐到一邊,拿了帕子給她擦汗。 秦書靜靜地看著他眉眼可繪仔細溫意的模樣,心中不知是感慨悵惘還是遺憾。 如果她也沒有回來,現(xiàn)在的裴大人和令珩公主,是不是在這浮華歲月里,一步步走著他們前生走過的路。